低到尘埃开出花

田秀明

厨房外面的窗台上，放着两个花盆，一个里面栽着些葱，还有一个空着。花盆里原来是养着花草的，养着养着，叶枯了，花没了，就剩下两个空荡荡的花盆，摆在客厅里总觉着碍眼，光秃秃的，扔了又舍不得，万一哪天还能派上用场呢，只得先移到外面的窗台上。

妻子在其中一个花盆里揿了几个葱果，想起来就洒点儿水，不几日，便有嫩绿的葱芽冒了出来，一段时间后，花盆里的葱已然蓬蓬勃勃一大丛。花没养活，葱倒是长得挺好的，煮鱼烧肉的时候掐上一小把，省去了跑一趟菜场的工夫，花盆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另一个花盆一直闲置着，忽一日，空着的花盆里也生出了一丝小小的绿，这丝绿的种子不知道是鸟儿衔来的，还是风儿吹来的，在这花盆里生了根，发了芽。或许就是一棵杂草吧，我想要揪了去，妻子说，反正花盆空着也是空着，好歹是一片绿意，养养眼也好。妻子每次给小葱洒水的时候，也不忘给小草淋上一些，小草像是把这花盆当作是家似的，不管不顾地生长着。

突然有一天，妻子惊奇地告诉我，小草开花了。我也很惊奇，连忙跑过去一看，还真是的，绿绿的草尖上开出了几朵淡黄色的花，如米粒般大小，碎碎的，嫩嫩的。轻移花盆，凑近鼻尖，便有缕缕花香飘过来，不浓不淡，若有若无。看着眼前这小小的花，我的内心瞬间涌动着一份感动，低到尘埃里的小草，就这么傲娇地开着花，或许不为别人，只为自己，飒飒秋风里，留下了它短暂的美丽，也留下了它淡雅的芬芳。

小草如此，人生亦然。我喜欢作家张爱玲的一段文字，“在你面前我变的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我的心里是喜欢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这段文字题写在张爱玲送给胡兰成的照片背面。高傲孤冷、才华绝世的张爱玲，因为爱情，如寻常女子一样，将一颗心低到尘埃里，怀揣着满心的欢喜，仰望自己心仪的男子。

漠漠尘世间，岁月渐行渐远。人生其实就是这样的，没有那么多的美好，也没有那么多的圆满，时光深处，总是会积满尘埃。只要心中有了爱，这个世界就是温暖的，那些低到尘埃里的美好和圆满，便如花一般开在灵魂里，盛放嫣然。

每个人其实都是一朵花，既然不能轰轰烈烈地绽放，何不安静地做一朵小花，静静地开着，静静地吐露着芬芳。就像窗台上的小花一样，安于尘埃，坐赏风云，淡看流年，想必也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