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风凌波一青锋

“三尺青青古太阿，舞风斩碎一川波。”老家在里下河地区的水乡，水多，滩涂也多。四、五月间，远处的湖心里一片葱绿，有莲藕，也有菱角，滩涂的浅水处，一丛丛，一片片，高约三尺有余的是菖蒲。菖蒲绿茵茵的，细长细长的绿茎，如青锋出鞘，在风中舞动，在水上挥斩。

《诗经》有云，“彼泽之陂，有蒲有荷。”《本草•菖蒲》也有记载，“典术云：尧时天降精于庭为韭，感百阴之气为菖蒲，故曰：尧韭。方士隐为水剑，因叶形也。”菖蒲的叶长如蒲兰，叶中有脊，其状若剑，故菖蒲又有“水剑”之名。

“碧艾香蒲处处忙。谁家儿共女，庆端阳。”菖蒲在民间被当作是神草，老家的端午日，家家户户门悬菖蒲，以蒲为剑，寓意祛邪避祸。梁实秋先生在他的散文里也说到过，“今天是五月节，大门上应该插一些艾草菖蒲，点缀点缀。”先生轻描淡写的“点缀点缀”，寄托的是愿望，也是乡愁。

微风拂过，吹过来一阵阵菖蒲的清香，淡淡的。“莫讶菖蒲花罕见，不逢知己不开花。”菖蒲会开花吗？菖蒲花我没有见过，或者我还算不得是菖蒲的知己。但菖蒲肯定是开花的，紫色的，或者黄色的，因为尘世间少不了有它的知己。菖蒲长在湖心的浅滩上，茵茵的，开花的时节，乍暖还寒，花期一年一年被错过，但蒲棒儿带来的快乐，却一直氤氲在我的记忆里。

小的时候，每至盛夏，远远望去，菖蒲顶端长出了黄黄的蒲棒儿，状如蜡烛，一捻成絮状。蒲棒儿是我们小时候把玩的最爱，水乡的小孩子没有不会游水的，水性好的能游到浅滩上，水性差一点的七歪八扭地划着船，争先恐后地去抢摘蒲棒儿。采摘来的蒲棒儿，放在太阳底下晒干，晚上纳凉的时候，点上两根，忽明忽暗间，袅绕起一缕轻烟，透着清香，这烟，可是驱赶蚊虫的利器。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临近深秋，蒲叶渐渐地发黄发枯，庄子上识“宝”的人撑着船，割回来一捆一捆的蒲叶，风吹日晒，晾干晾透，蒲叶就派上了大用场。一双双巧手之下，蒲叶翻滚着，用蒲叶编织的蒲鞋，较之用麦草编织的“茅窝儿”，又熨帖又结实，如果说“茅窝儿”是一双布鞋的话，蒲鞋无疑就是一双锃亮洋气的皮鞋。还有用蒲叶编织的“饭捂子”，圆滚滚的，像大肚罗汉似的，既美观又保温。

“五月之初四月尾，菖蒲叶长楝花紫。”春深浅夏时节，老家浅滩上的菖蒲又绿了，如出鞘之剑，叩击着岁月，叩击着尘世，留下了一段记忆，也留下了一抹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