稗子 稻子

诗人余秀华有一首诗里曾经这样写道，“我不适宜肝肠寸断，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在余秀华的诗里，诗人把自己的残疾之身比喻成“稗子”，以区别于像“稻子”一样的正常人。余秀华出生在春天里，可她的春天终究是“提心吊胆”的。

稗子是一年生草本植物，外形与稻子极为相似，即便是经年累月刀耕火种的庄稼人，如果不仔细观察，也是很难发现两者之间的区别的。然而，稗子是稗子，稻子是稻子，终归是不同的，稗子的叶光滑无毛，根部色白且粗壮，而稻子的叶比较粗糙，根部细密呈褐色。

中国的文字最是神奇，就说这“稗”字，“禾”字旁加一个“卑”字，“禾”的古字形像谷穗下垂的农作物，本义指谷子，即粟，后泛指一切粮食作物，而“卑”字有卑微的意思，稗子也是一种作物，只不过是一种卑微的作物。稗子可以用来食用，《齐民要术》里记载过，“宜种之备凶年。”洪迈的《容斋随笔》里也记述过，靖康之难后，宋徽宗、宋钦宗等王室子孙被掳到北方，“每人一月支稗子五斗，令自舂为米，得一斗八升，用为糇粮。”稗子也是喂鱼喂牲口的上好饲养原料，营养价值比较高，根及幼苗可药用，能止血，主治创伤出血，茎叶纤维可作造纸原料。

据说，稗子是水稻的祖先，一部分的稗子进化成了稻子，还有一部分仍然是稗子，就像人类是从猿进化而来的，终归还有些猿只是活成猿的样子。稗子的幼苗长得和稻子的秧苗一模一样，再精明的庄稼人也难分伯仲，稗子的幼苗随着秧苗一起移栽到了稻田里，可稗子的本性难移，疯狂地吸收着稻田里的养分，毫无顾忌地生长着，长得比稻子要高要壮，最终的结局是被庄稼人拦腰割去。

稗子的悲哀，不是因为其长得又高又壮，而是稗子长错了地方，长在稻田里的稗子，即使再高再壮，也只能是稗子，永远也长不成稻子的样子，提心吊胆的稗子，终究逃脱不了连根拔去或者拦腰刈割的命运。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如果说长在草场上或者鱼塘边，物尽其用，一棵稗子一样可以活成稻子的样子。

正如诗人余秀华说的那样，生活里的人，有些人像是稻子，有些人像是稗子，有些人活得高贵，有些人活得卑微，高贵与卑微从来都不是永恒的，只要找准位置，只要努力了，卑微的稗子也可以活出稻子的高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