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晨练

邻居小周乡下老家的旧房子拆迁了，母亲去世得早，小周俩口子把一个人在乡下生活的父亲老周接到了城里。

一开始，老周倒没觉着啥，儿子、儿媳照顾得挺贴心，小孙子一有空就缠着“爷爷、爷爷”地叫着，老周开心着呢。时间久了，老周慢慢不习惯了，以前在一起打麻将、拉闲呱的老伙计不见了，栽点小葱、种点青菜的菜园子不见了，满地溜达的小鸡小鸭也不见了，老周闲得浑身都不自在。

儿子、儿媳知道老周的心思，担心他闷出病来，劝老周说，“爸，您看我们这个小区里的老年人多着呢，一大早他们就在楼下的广场上晨练，打个拳啊，舞个剑啊，一来活动了筋骨，二来也能认识不少新朋友。爸，多好的事儿，您不妨也去试一试。”老周嘿嘿一笑，“我种了一辈子庄稼了，栽个秧、锄个草的还行，打拳舞剑这些洋玩意儿哪是我能弄得了的，再说我也不会啊。”小孙子抢着说道，“爷爷，不会没关系，慢慢学呗，又不是上台表演。我在我们幼儿园先前也不会跳舞，后来学会了还上台表演了呢。”小家伙一扭一扭地跳起了舞，老周一把把孙子搂到了怀里，一家人个个笑得直不起了腰。

劝了几回，老周终于答应了，早上出去晨练。

果不其然，一连好几天，早起的老周拾掇干净后，轻轻带上了门，一路下了楼。

老周一直都生活在农村，春耕夏种，秋收冬藏，和泥土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如今年岁渐渐老了，不得不来到这陌生的城市里生活，晨练是老周跨入城市老年人生活难能可贵的一步。

老周的脸色比以前红润了不少，人也比以前精神了不少，小孙子有事没事就缠着老周问，“爷爷，这些天是练的拳还是练的剑？练的咋样了？练一套给我们看看呗。”老周笑笑说，“这玩意儿难着呢，等练好了，练好了再做给你看。”

老周一如既往地天天早起，天天出门。

小周要出差，老周一出门，小周也就跟着下了楼。晨练区，一帮老头老太在打太极拳，蹲腰，抬腿，移步，合掌，柔中有刚，刚中带柔，一招一式，优雅和谐。小周放慢了脚步，好奇地寻觅起父亲的身影，不知道父亲在不在这个队伍里，是不是也打得有模有样？小周瞄了两圈，也没看出哪位是他的父亲，正要抬脚离开，忽然远远地看见，小区的花圃间，一位佝偻着腰的老者，一个人在忙活着什么，这个身影对小周来说太熟悉了，正是自己的父亲老周。

小周惊呆了，父亲在干什么？不是说好出来晨练的吗，怎么一个人跑到那里去了？父亲这是打的哪一家的拳法？只见老周一会儿起身，一会儿弯腰，左手揪一下，右手揪一下，再左顾右盼地看一看，花圃边堆着一小堆杂草。看到这儿，小周明白了，从农村来到城里的父亲，心里始终没有放下对那片土地的热爱，他在用这样一种独特的晨练方式回味着老去的时光。清晨的阳光透过枝枝叶叶，斑驳地照在老父亲的身上，那一刻，小周的眼角湿润了。

小周匆匆离开了，他不希望父亲看见自己，不想让自己尴尬，也不忍心看到父亲的尴尬，这一幕成了小周心里永远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