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杂谈 |
和藏族人动刀,其实是人家拿刀威胁我
2011年夏,进入藏区不久。 坐大巴加搭车抵达雅江 ,刚从3天的塌方围困中恢复的小城。
几天内往西没有公共交通了。
搭车不是想象中那么美好浪漫。在江边三叉路口 ,还有一帮广东的背包客,刚刚在一起交流过海阔天空,每当来车,有意无意争抢卡位。是的,他们经验更丰富,我还想着何必争呢。等他们都走了之后,我才明白机会真的太少了。
最后的机会,一辆好心的大货,只能上2个人。马上决断,让宏岩和刚认识的女伴先走,约好汇合地点。
我孤身等待下一个渺茫的机会。
奇怪的丁字路口,在那奇特的不适合人居住的崎岖的大山水间。
时间过了好久。马路对面修理摩托车的铺子,聚拢的几个藏人对我指指点点。
瘦高,精干,紧致黝黑的皮肤,头上飘着红色布带和装饰。康巴汉子 ,康藏,藏人里最彪悍的一支。
按我所见,藏族特点鲜明的分3部。我自己分的,肯定不科学。
===lw_pic_up_sina===1435376498.8357
半藏;主要是拉萨周边的低地平原上,农耕聚居,汉化很深,世俗城市化,穿了藏服的汉人。
后藏;日咯则西面,藏区偏僻的深处,停留在过去时代,少被打扰,半野生人类。
康藏,我想应该叫抗藏 。川藏交界处于文明冲撞的最前沿,起义反抗不断。最奇特,标志性的一支。体型外貌和汉地不同,和其他的藏人也不同。消瘦挺拔,身材高大,仿佛身上没有一丝脂肪赘肉,五官清晰俊朗。不是全部都这样,但是特别多。
女子还不是太醒目,因为服装饰物,黑,素。
男子服饰张扬,好红色,波浪长发,身体内散发的威武,美,骄傲,看到他们莫名的自惭形愧,像鸡和孔雀。旁边披着昂贵户外装备的时髦汉人,走路三颤,左顾右盼,明星和保安之别。
像雄狮,像披着鹰毛的印第安战士酋长。原始的雄性动物, 不属于汉语文明体系的东西,没有特定的词形容。
到是这里的喇嘛活佛们保持一贯的猥琐仪表,被供养的人,社会核心的人都一个样。
每当我目光扫过去,总有几个人直盯盯往这看着。看,有个外人傻瓜矗在那儿。
被盯上的猎物感觉,如何做?
每次单身在野外露营。当听到 ,看到,怀疑有什么危险,一定要过去勘察清楚。保障安全的唯一方法。
必须过去。等他们来找我,就不可测了。
'老板卖二手摩托吗?" 老板是汉人,我这样突兀的问有些不自在。
康巴小伙们,用大声的玩笑口吻,像黑人对闯进来的白人那样说话。得知买摩托骑去拉萨 惊讶,半信半疑。挑唆旁边的小喇嘛的卖车给我,老板则推荐他朋友的。忙碌,开心的到太阳下山,没买到摩托,也没有搭到车。
住一宿,第二天一早有私人小巴车走。
藏区当地人的三种交通工具,摩托,小面包,丰田4500。真正的交通工具。
打听好,小心小巴司机,不拉满不走,不要早给钱。
还是在桥头等,人少的车不上。等到一辆已经有5个乘客的。司机,瘦小,灰色脏西装,要不是大舌头,略微卷曲的头发,不像典型的康藏人。
"马上走吗?"马上走,"不绕圈拉人。"不绕圈 。价格讲好,到站交钱,坐上最后一排。
过一个路口,掉头驶回桥边。方向不对啊?看周围的乘客没反应。
"你要去哪里?"
"桥头有人等我。"
过了桥,没人,开始提速猛跑。
靠,干什么去,
"进城看看。"
停车,我下车。大喊几遍,车停下了。
摆明态度要么掉头要么下车,司机灰头土脸,犹豫一下,猛的转个弯,重新上路了。
旁边人小声说,这种7座小车平时司机要拉10个人的。
瘦司机在前面唠叨;
"你这个人太霸道,不让我挣钱"
"你说话不算数"
"人家都拉这么多"
"你路上再捡人吧。"
每个路口,停顿找人,一直没人。像赶着抢什么东西。车越开越快,这样的崎岖路很危险。
司机开始骂骂咧咧;"你坏我的生意,要比别人多付钱。"
"什么? 你说好的价钱。"
"你这个人很霸道,很狂。"
"好好开车,别唠叨了,你到底想怎样。"
旁边的人拉扯我的衣服。别说了,别说了。
瘦司机猛地回身,从座位后面抽出一把一尺长的带鞘的宝剑(样子就像小时候玩的玩具宝剑,但这个是藏人防身标配带鞘藏刀)向着我挥舞指点。
"我要杀了你,我们藏族杀人,警察不管。"
那一瞬间我肯定是定住了,愤怒和震惊。 长这么大从没有人用刀威胁过,
从进入藏区不停被遇到的汉人灌输洗脑,藏人暴力野蛮,还有拔刀见血的说法。
真的碰上了?!这么快
怎么办 ?中间隔着人,他现在够不到我。除非停车下来,开车门攻击我。车内身旁毫无能用作武器的硬东西,路边满是石头,我要快速从另一侧车门下去。和车门间隔着瘦小的四川夫妇。要足够快的挤下去才行。
我只要拿到石头,就能干掉他。
血涌上头,心砰砰跳。和路边的石头间隔着生死刀光。就这么一个无赖,碰到了,马上或伤或死。命运,真是个玩笑。
他没停车的意思,把刀放在腿上,癫狂的开着车谩骂。 他的刀也不是用的?只是壮胆,吓人?
车厢内成我们两个的战场,隔空对骂。其他人耷拉着头,偷偷的瞄。
"王八蛋,你个神经病,别废话,我们下车解决。"
他大概真没想过下车的事,气焰被压下去,不再扭过头,只是嘴里不停嘟噜,"你欺负我"。给自己找台阶下。
我不停的观察地形,每一个减速,转弯,搜寻着石头,时刻戒备,随时投入战斗。
塌方处,堵车了。
车停下,我盯着他把刀插在后腰,开门,下车。往前面走的。我马上从另一侧下去。路上停满车辆,路边聚集等待的人。不像决斗的气氛和场地,到是有很多触手可及的石头。
他转回来,我的武器在,信心满满。 他磨蹭的过来,嘟噜着今天真倒霉。上烟!!
结束了?我赢了?有些飘飘然,甚至觉得这个司机可怜,可笑。
但随后发生的,留下长久深深的刺痛。
到一个类似一个驿站的地方,318上常见的路所。几个自行车客拦车。一个男生,车子坏了要坐车。
其他骑行者先走。司机慌里慌张的把自行车捆扎在车顶。男生拖着行李刚坐进来。司机大力的关车门,伴着车门猛烈的哗啦bang,痛苦的一声尖叫。车门被弹开
男生抱着左手,痛苦呻吟,司机楞了在那里。这下挤得太重了,乘客们议论纷纷。
男生说我的手断了,不能骑车了,你得陪。司机马上恶相挂脸上,不是我的事,你自己放在里面的。
我检查男生手指没变形,但淤血惨烈,触目惊心。快点去理塘就好,只有那里有医院。
接近终点,车里就剩我们3个,我坐在了副驾驶。男生在司机背后座位。哼哼唧唧不停呻吟指谪,你得赔。司机恶狠狠的抵赖。
我自以为主持公道,"先治伤要紧,你拉他到医院,花钱少不用你赔"
"没我的事,我不去医院,也没你的事"
司机突然转身一扬手,再哭,我打死你。
男生嗯哼一声,头一缩,把呻吟声吞下去。那情景那么突然,又像演练配合了很多遍。像爸爸打儿子。像皇军打汉奸。
其实,学生身高体重比司机都占优。
内地人,城市人,汉人在边疆人眼里就是这个样。
而我应该主持正义,对不讲理无赖,应该让他就范。
可我没有。
看到理塘了,我对低声哼哼的男生说:
"你朋友们在哪?"
"我不去医院了,送我到朋友那吧,我也没法骑车了"
司机也听出意思
"理塘全是我朋友,你找事弄死你,我就到车站,我要赶回家"
我:"这里都是你朋友你害怕什么?"
司机恶狠狠"没你的事,你不要管"
司机不去医院,不去朋友处。让男生打电话让朋友到车站接。
奇怪的局面,2个人面对一个坏人退缩,坏人掌控局面。
到了和宏岩约定的旅店。我下了车,稍一迟疑,快步离开,空旷的路,越走越快。
神经和身体终于放松,又纠结自责。
我不应该下来,我应该跟着他们去,汇合他的朋友,可以胁迫坏司机去医院,或去报警。我向往的每一个电影里的英雄都不会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那样会有风险,那把刀,司机的当地人朋友。
我还能见到宏岩?回到我的旅途?回到生活吗?
第一次没选择,生或者死,感觉自己无所畏惧。
第二次是有选择的,面对想象的恐惧,不可控的未来,我选择了逃避。
那个男生后来会如何?被打?被半路抛下?
和宏岩见面应该是欣喜,虽只分别2天,但各自经历波折恐惧,她们的车夜晚被当地流氓骚扰。
而我感觉像掉了东西。丢掉了什么东西。
其后被狗咬,养伤,下决心买摩托车,配上了长柄斧子。在西部行走有武器了,谁也不能威胁我,大家平等了。
好多天后,骑摩托到大约八宿附近,山中小村,乱糟糟的客栈。满满的自行车大军。
有个人和我打招呼。你知道,所有的自行车客,花花绿绿的骑行衣,头巾,头盔,墨镜。其实包装的像一个人,不分男女。
好自来熟的一个。
过来上烟。
"大哥还记得我吗?"
啊?
多谢你在理塘帮助我。
啊!你的手没事?
简单包扎着,"骨头没事。朋友后来接到我了。"
" 那个司机呢?"
"他走了,也没赔钱。"
手没事就好。
他的朋友围拢来,他带着轻描淡写,青年人在群体里那种洋洋得意的姿态。
天明各奔东西,其实一条路,一个方向,只是我的摩托飞快的远去了
少了些负罪感。但自责和心中的小,一直带着。
下次,我能战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