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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来世，我还做您的孙女

——写在爷爷离世一周年

文/兰馨儿

    爷爷如果还在，今年应该85岁了。只是，此刻，当我坐在电脑前，敲击出这篇文字的时候，爷爷离开我已经整整一周年了。这一年里，一直都想为爷爷写点什么，可是有些东西，好像自己一直都在刻意回避，哪怕只是轻轻一瞥，心都会隐隐地痛起来。

    爷爷生活的那个年代，没有什么文化的人，大有人在，可是爷爷每夜都会趴在炕沿上，戴着一副老花镜，翻着一本早已破旧不堪的新华字典，硬是从大字不识一个，到能写出一封封流畅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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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6岁时，爸爸从部队转业回到了家乡，我也从姥姥身边回到了爸爸妈妈身边，因为想念姥姥，我整日以泪洗面，看上去有些陌生的爷爷，把我抱到腿上，抚摸着我的麻花辫，和蔼地对我说：“兰兰不哭，等学校放假了，兰兰就可以去看姥姥了。”听到我可以去看姥姥的话，我终于破涕为笑。

    也许是在爸爸妈妈这个家里，爷爷是第一个让我感觉到亲切的人，也许是爷爷那慈祥的笑容让我感觉到温暖，我喜欢放学后就跑进爷爷的房间里，依偎进爷爷的怀里，让爷爷给我讲那已经讲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王子和公主的故事。每当爷爷讲完故事，我都会抬起小脑袋，认真地问爷爷：“爷爷，兰兰长大了也可以当公主吗？”爷爷这个时候都会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用额头碰着我的额头，同样认真地说：“我家兰兰就是一个美丽的小公主啊。”然后，屋子里就会飘荡起我和爷爷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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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胃不太好，但凡凉的东西，爷爷都不敢吃。虽然那个时候我才6、7岁，可是，我却觉得自己应该照顾爷爷，吃水果的时候，我都会把水果用开水先烫一烫，然后再递给爷爷吃。吃饭的时候，我先给爷爷把板凳放好，搀扶着爷爷坐下，给爷爷把饭盛好，再把爷爷喜欢吃的黄窝头递到爷爷手里，我才坐在爷爷身边，开始吃饭。而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一定要把爷爷送到屋里，打来洗脚水，给爷爷洗完脚，盖好被子，然后把灯拉灭，锁上房门，我才开心地回屋睡觉。每当和大杂院里的街坊邻居谈起我，爷爷都会乐得合不拢嘴，爷爷说：“能有兰兰做我的孙女，是我老头子的福气啊。”爷爷每天都会给我一元硬币，让我放到小熊储蓄罐里，爷爷说等储蓄罐里的硬币满了，兰兰就可以考上大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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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当我真的考上大学了，爷爷却患上了半身不遂，并伴有老年痴呆，记忆力急剧下降，除了奶奶，家里其他人，爷爷都想不起来了。而当我放假回来，去乡下看望爷爷的时候，奶奶问爷爷我是谁，爷爷抬起头，茫然地望向我，突然咧着嘴笑了，清晰地说：“兰兰”。然后爷爷抬起已经弯曲变形的手，颤巍巍地伸向我。奶奶立即阻止了爷爷抬起的手，因为爷爷大小便已经不能正常控制，奶奶担心爷爷的手不干净，弄脏了我的衣服。我放下手里的东西，蹲在爷爷膝下，紧紧握住爷爷的手，爷爷像个孩子似地笑了，嘴里一遍又一遍念着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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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4月20号的晚上，我早早地睡觉了，因为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要坐火车去济南，参加博士研究生入学考试。可是，我却怎么也睡不踏实，即使勉强睡着了，也是噩梦不断，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果然，半夜三点多，妈妈着急地敲开了我的门，悲伤地对我说，刚刚爸爸打来电话，爷爷已经离世了。眼泪立即涌出了我的眼睛，我知道爷爷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可是，我却没有想到爷爷这么快就永远离开了我。妈妈收拾东西，准备回乡下，我对妈妈说，想放弃这次博士生考试，作为长孙女，我觉得自己不应该离开，我不能不送爷爷最后一程。爸爸给我打来电话，哽咽着对我说：“爷爷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嘴里一直嘟嘟囔囔地喊着什么，刚开始谁也听不清，后来我趴在爷爷的耳边，才听到你爷爷喊的是‘兰，兰’。当时在场的人都惊讶极了，因为爷爷最后一段日子，连奶奶都认不得了。兰兰，安心去济南参加考试吧，如果爷爷还在，爷爷一定希望你去参加这个考试，这也是爷爷的一个心愿。”握着手机听筒的我，早已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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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上去济南的火车，车窗外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的眼泪抑制不住地再次滑落，爷爷，等着兰兰，兰兰考完试，就会去看你，就会回到你的身边。

    一周之后，当我回到乡下时，老屋里，能看到的只有爷爷那张面带微笑的黑白照片。奶奶涕泪俱下的说，爷爷最后一段日子里已经不愿进食了，可是只要姑姑们说是兰兰买给爷爷吃的东西，爷爷就会微微张开苍白的嘴唇，勉强吃一点，如果不是这样善意地欺骗爷爷，爷爷估计会离去得更早。

    凝望着爷爷的照片，三缕焚烧的香烟在爷爷的照片前袅袅腾起，爷爷，如果有来生，兰兰还做你的孙女，还给你盛饭，还给你递你喜欢吃的窝头，还给你泡水果，还给你洗脚，还给你关灯，还坐在你的怀里，听你给兰兰讲王子和公主的故事，然后爷爷和兰兰的额头碰在一起，听爷爷说兰兰就是一个美丽的小公主啊，然后我们的笑声像秋千一样，在屋子里轻轻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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