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小小说 张婶的苦衷
*文/灞水东流去
2000年春旧作
那一年我在矿上做木活,认识了一个矿工师傅,他的名子叫张怀勇。那时他还是个虎背熊腰的中年汉子,四方脸盘上,两道浓眉下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说起话来高喉咙大嗓门,叫人一看就是个乐天派,热心肠的人,二百多斤的麻袋扛在他肩头,走起路来还跟风似的。 以后我才知道,他是个当过兵提过干的老党员,后来转业到煤矿工作,在井下一干就是十几年,凭着他的一身虎劲,为矿山建设作出了不少贡献。
有一次,在他家聊天时,他和我互斟了几杯酒,他就乘着酒兴把多年的荣誉证书一股脑的拿给我看,‘嘿’!足有一尺来厚一沓子嘞。后来因他年令大了,就从井下调了上来。沉默了多年后,我忽然又从广播里收听到了有关他的模范事迹地报导。我想时间长了没见过他的面,第二天,我就骑上车子去他家串门子,随便祝贺他一番。
他住沟头,我住沟尾。不到个把小时就到了他家门口,我上前去敲了敲那扇用板条钉做的又刚刷过漆的简易院门,须臾间张婶就开门迎了出来。
“您好!张婶,您还认得我不?”我冲着个头不高,满头黑白发参半,脸上已布满皱纹,举头审视着我的张婶问好。
“认得,认得,还能忘了你,大木匠么,快进屋坐,啥风把你给吹来了?”张婶终于认出了我,她笑嘻嘻的又叮咛说:“把车放在院子里保险。
“是俺叔的喜风嘛。”我算说算笑的走进她的家门,举目细看,也没有多大变化,还是几年前的老样子,一张大床和几样旧家具把二十多平方的屋里馅得满满的,水泥地到擦的锃亮,墙壁也刚刷过,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石灰味。
张婶取了个方凳放在我跟前,她瞅着我的脸问道:“还干木活吧?老都不见你的面,有空就出来玩么。”
我忙答:“干,干,咱就是个下苦的命,不干干啥呀,哎—-今个咋不见我叔呢?”
张婶把沏好的茶放在低桌上,又把烟递给我说:“你抽烟喝水,你叔出去一会就回来了。”
“听说俺叔又上了广播电台啦,把我高兴的跑来给我叔祝贺来啦!”
“是的,是的,还登了省报哩,还发了两张彩照呢。”张婶喜笑颜开的告诉我。
“婶,那你家还有报纸没?快拿来让我看看。”
张婶在屋里旮旯拐角齐齐的翻了一遍,她失望的笑着对我说:“寻不见咧,叫娃们弄丢了,等你叔回来,看他收拾着没。”说着他又从抽屉里拉出一本影集翻到扉页递给我说:“你看啊,就是这两张。”
我接过影集仔细的欣赏着,正想赞美一番的时候,张婶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她似惋惜又似感慨的对我说:“好娃哩,就是这两张照片和一份报导,就花了咱两千多块呢!”
我一时坠入了五里雾中,愣愣的瞅着照片,说:“哦!就这——就花了两千多,难道……这还要咱掏钱吗?”
“你不信?……”张婶看我有些疑惑,她就解释说:“你可以算算帐么,那公家的人来了,你给人不吃不喝啦?叫人家喝风屙屁啊?你说咱这山旮旯的粗茶淡饭,就能交待得下?再说,人家到这山沟沟来,能让人家空着手走吗?”张婶两手向下一摆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
我愕然良久,无言以答,只好胡乱的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告别了张婶。
在回家的路上,我思绪万千,不住的瞎想着,假如今天不见张婶的面,咱咋能知道这其中的端倪?又联想到在现实生活中,还有多少象怀勇叔这样的模范人物,和他们鲜为人知的先进事迹,亟待我们的记者,文艺工作者去发掘,去讴歌,去发表。但是由于他们是平头老百姓,不会去疏通渠道,又没钱去敬神敬鬼,他们就会永远不会为世人所知,也许终生被埋没。聊作小诗一首为证:
“猫论”流毒罪孽深,
有偿新闻害死人。
多少英模被屏蔽,
皆因无钱敬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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