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可以说是汇率操纵的全球嘉年华会—谁能有效向国内市场注入足够的流动性，而通胀又在可承受的范围内，那么它就不会输掉今年的货币战；谁能更有效地比别国向国际输送本币，而能够抵御他国（或联合）的压制，就有机会跑赢本年度的货币战。

早在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之后，许多国家便放手操纵汇率贬值。那场新兴经济体为主导的小型汇率操纵嘉年华会上，大都是盘满钵满的赢家。

今非昔比，本年度的汇率操纵嘉年华会却是硝烟弥漫的货币战场。莫斯科G20峰会就像是抽签确定了赛制一样，主要国际货币种子选手联合组队「通吃」其他各式货币。

美元是全球第一货币，美国人手上还握着国际评级机构，这一货币霸主的地位是其他国际货币所无法企及的。而过去几年，英国持续获益于投资者从糟糕的欧罗区撤资的大潮，而今这种情况因评级下调而正在发生变化。

在人民币国际化的大行情中，日本近水楼台，早在去年即实现日圆与人民币的直接兑换。前年，日本还购买了100亿美元的中国国债。欲速不达，之后的中日关系为钓鱼岛所羁绊，中日货币金融战略合作化为泡影。日本遂掀起所谓的「安倍经济学」，大踏步走上美式量化宽松之路，甚或扬言以日圆购买外债，直接向国际货币市场注入本币。

安倍的货币威胁为副首相麻生所「阻止」，主要国际货币实现了团结。应当说，这一威胁主要是针对美国而发出的，因为日本持有仅次于数一数二的美元储备，其购买​​外债──主要是美债──正是运用所拥有的巨量美元；一旦改为日圆，则意味着美债将陷于大跌。日圆发挥国际影响力的根基有二：日本的制造业和日本美元。花无百日好，现而今日本的制造业似乎在滑坡中。面临中日韩自贸区和美版的TPP，日本首鼠两端，进退失据。日圆贬值不仅将遭韩国的有力反制，且对于中国市场不会因之有大的斩获。日本的汇率操纵一开始就政治意味过浓，立场犹疑，恐难有大的进展。安倍访美「一日游」，也许预示着安倍经济学同安倍外交一样飘忽无根，断难久长。

本轮货币战中，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削弱美元的地位，除非各式货币联合起来发难。在国际货币体系中，欧罗最具能量挑战美元地位，但时运不济，正处于衰疲境地。

英镑牵手人民币以稳固全球外汇交易中心的地位，日本近乎歇斯底里的货币叫嚣，都说明了国际货币体系的整体抗压性在减弱。因此，即便美元一枝独秀，对国际货币体系而言，也是独木难支。

有鉴于此，美欧宣布将于今年6月正式开启跨大西洋自由贸易协定的会谈。虽然提上了议事议程，但是并不意味着有了一个相对清晰的时间表；但是，这表明了发达经济体之间单有「货币团结」是不够的，更说明了发达经济体对于全球经济发挥稳定作用，关键还是欧美的经济稳定。

上一世纪大萧条杀死了金本位，也颠覆了中国的白银货币体系；全球进入了管理通货时代，进而通过布雷顿森林会议确立了全球经济的美元本位。本轮世界经济危机是一场债务危机，几年下来，正在全面侵蚀美元化的全球经济，危机正不可遏制地滑向货币层面。一如八十年前一样，各国不约而同地、争先恐后地、竭尽所能地「再」一次「管理」起汇率来。

2013年的汇率贬值操纵战是一场挣扎求存的「有限货币战」，对之格外渲染，将诱使各方拔刀相向，奋力血拼。正是基于此，欧洲央行的行长们才对「货币战」、「汇率战」诸说格外介意，避之唯恐不及。汇率操纵年的一个皆大欢喜局面就是磨合出各自的货币立场，且能够彼此相容。但这个局面根本不会成为现实，原因在于，世界经济的根本走向并未明朗，货币格局归根到底是经济的长期历史性变化的「结晶体」而已。

周子衡

中华能源基金委员会特邀撰稿人、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金融专家

信报，中国围睹，2013年3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