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中缘》秦腔剧本

原著：李干臣 整理：孙仁玉

人物表

许钱氏[青旦]翠莲母

李映南[小生]公 子

许翠莲[小旦]闺秀

淘气[小丑]翠莲兄

甲、乙差役[杂]

[许钱氏上。 许钱氏：（引）女儿未成婚，叫人常在心。

（诗）小女今年十六春，日拈彩线弄金针。

说与富家她不愿，只愿配个读书人。

奴家许门钱氏，世居浙江仁和县。

丈夫去世，留下一子一女。

子名淘气。

女名翠莲，年方二八，说了多少亲事，总嫌不是书生。

今日天气甚好，想到娘家探望母亲，并托兄长为女择婿，不免前去一回也。

（唱）今日里到娘屋去把亲探，

与女儿要寻个美满姻缘。

回头来把女儿一声呼唤，

翠莲儿走来！[许翠莲上。

许翠莲：（唱）上房里转来了许氏翠莲。问母亲你唤儿有何事干?

许钱氏：（唱）你去叫你哥哥快把驴牵。

许翠莲：牵的驴子做什么？

许钱氏：我到你舅家去呀。

许翠莲：我舅家没有什么事情，你到那里干什么?

许钱氏：给你个蠢才寻下家呀么。

许翠莲：(笑)怪道来，想寻的开销我呀。我给你说，我……

许钱氏：你怎么样?

许翠莲：(掩口)我……

许钱氏：你到底怎么样?

许翠莲：我的话你知道。(背身)

许钱氏：我知道你要个念书人儿。我总要给你寻个打牛后半截子哩。

许翠莲：你寻个打牛后半截子的了，我就不去，你就去。(背身立)

许钱氏：看谁要的我给他做妈呀。我去托你舅舅给你寻个读书人。你快叫你哥哥去。

许翠莲：哦，是呀，(出门向内叫)哥哥，把驴子备上牵来！

[淘气作牵驴状上。淘气：来来来了呀。

(唱)我把驴喂的滚膘圆，驴背上备了木头鞍。

许翠莲：(面向台前)哥哥快来！

淘气：(唱)拴到树上把娘见。(拴驴)

许翠莲：(面向台口前作思想状，慢声叫)哥哥快来！(声更小)

哥哥快来！

淘气：(向台下)这孩子象发了痴了。 (立翠莲背后)

许翠莲：(作思想)天爷，保佑，叫舅舅再给我寻下个白面书生，那我就……(掩口羞，淘气咳嗽，翠莲惊看跑进门，立母身旁)我哥哥来了。

淘气：(向台下)怪道我说这孩子怎么发了痴了，为一个白面书生，在心里上来下去的作怪哩。哎，真是女大不中留呀！(进门，唱)问母亲骑驴向哪边? (翠莲低头羞)

许钱氏：我到你舅家去呀。

许翠莲：我舅家没有什么事情，你到那里干什么?

许钱氏：给你个蠢才寻下家呀么。

许翠莲：(笑)怪道来，想寻的开销我呀。我给你说，我……

许钱氏：你怎么样?

许翠莲：(掩口)我……

许钱氏：你到底怎么样?

许翠莲：我的话你知道。(背身)

许钱氏：我知道你要个念书人儿。我总要给你寻个打牛后半截子哩。

许翠莲：你寻个打牛后半截子的了，我就不去，你就去。(背身立)

许钱氏：看谁要的我给他做妈呀。我去托你舅舅给你寻个读书人。你快叫你哥哥去。

许翠莲：哦，是呀，(出门向内叫)哥哥，把驴子备上牵来！

[淘气作牵驴状上。

淘气：来来来了呀。(唱)我把驴喂的滚膘圆，驴背上备了木头鞍。

许翠莲：(面向台前)哥哥快来！

淘气：(唱)拴到树上把娘见。(拴驴)

许翠莲：(面向台口前作思想状，慢声叫)哥哥快来！(声更小)

哥哥快来！

淘气：(向台下)这孩子象发了痴了。 (立翠莲背后)

许翠莲：(作思想)天爷，保佑，叫舅舅再给我寻下个白面书生，那我就……

(掩口羞，淘气咳嗽，翠莲惊看跑进门，立母身旁)我哥哥来了。

淘气：(向台下)怪道我说这孩子怎么发了痴了，

为一个白面书生，在心里上来下去的作怪哩。

哎，真是女大不中留呀！(进门，唱)

问母亲骑驴向哪边? (翠莲低头羞)

许钱氏：(唱)我到你舅家去游玩，牵驴子随娘走一番。

淘气：哦，看我外婆去呀。好好好，去可吃我外婆两个鸡蛋。驴子备好了，请妈上驴。

[拉驴，母同翠莲同出门，许钱氏上驴。

许钱氏：(向翠莲)哎，儿呀。(唱)你莫在门外胡卖眼，我走后紧紧把门关。

许翠莲：儿记下了。

许钱氏：宁要记下。(下)

淘气：哎，娃呀，母亲与你叮咛的话，你要记下！

许翠莲：你走你的路，看你操了些闲心哟。

淘气：(微带气)哼，虽然操的闲心，我总没操白面书生那心，(翠蓬羞惭，猛关门)哈，把孩子说臊了。哎呀，从今向后给这个娃要操心哩。这心眼简直开了，简直开了。(前后回头看，翠莲猛开门)你先敢给我出来。(翠莲含笑猛关门)你看你看，我竟然管不住了么。哎呀，这这这，把这个留到屋里，我心里总不放心。这再在家里引上个白面书生，倒怎么了呀。(向内看)哎，我妈已经走的远了，待我快赶驴去。妈，莫要远走，你儿赶你来了！(下)

许翠莲：(开门看)哎，好笑呀。

(唱)我的话儿他听见，

他一说我就把门关。

开开门儿四下看，

门儿外到底眼界宽。

我母亲成天家把人圈到屋里，

好象上了囚了。

今天她走了，

我不免拿上个活儿坐在门首，

也给它个眼宽眼宽。

(取活坐台角，穿针线)唉！

人在世上，再莫要生个女孩儿！

生就女孩儿了，成年累月总不得见人。

自己的身子由不得自己。

不知道将来连谁在一块儿过活呀。(做针线)

李映南：(内唱)二差人赶的我心跳气喘！

[李映南上，跌坐，起，翠莲猛抬头见李映南，立起，李映南想进门，翠莲忙拦。

许翠莲：哪里这个人?我家没有男子，你你你向我家做什么?

李映南：(作揖)姑娘快快救命!(仍想进门，翠莲仍挡)

许翠莲：什么事儿，叫人救命?

李映南：姑娘不知，我是李都堂的儿子李映南。我父被秦桧所害，满门犯抄，只我越墙逃走。差人尚在后边追赶，姑娘快快救命，快快救命吧!

许翠莲：我一个女孩儿人家，怎么收留于你?你快快另找个方向去！(慢拉李映南)

李映南：(回头看)哎呀，差人来了，差人来了！

[一手猛拉翠莲进门关门，吓颤。甲、乙二差上，敲门。

许翠莲：做什么的?

甲乙差：一个相公跑到你家里来了，快把门开开。(翠莲看李映南)

李映南：(附翠莲耳)你你说没有来。

许翠莲：你你你说。

李映南：(拉)我不敢说，你只说没有来。

许翠莲：没没有来。

甲差：看见到你屋里来了，怎么说没有来?

乙差：没到你家里来，你见向哪里去了?

李映南：(拉)你说向西去了。

许翠莲：向西去了。

甲差：说向西去了，大概向西去了，快赶、快赶，看跑的远了。

[跑下，翠莲猛开门看，李映南拉翠莲仍关门。

许翠莲：差役已经走了，你而今快快出去，还关的门做什么?

李映南：哎，我的姑娘呀！(唱)

两位差役去未远，他听了话儿没细参。假若前行望不见，回头来搜寻哪里钻？

[二差人又急上。

甲乙差：开门来，开门来！在你屋里。

李映南：(惊)姑娘你看，他们来了么。这一回不能不开门。快快寻个地方，把我藏了吧!

甲乙差：开门来！

许翠莲：我这小户人家，就这一点地方，将你藏在哪里?

甲乙差：开门来!

李映南：哎呀，事到如今，你总要想个方儿救我，我与你跪倒了。

甲乙差：开门来！再一时不开，我就拿石头塌呀！

许翠莲：你看脏也不脏！在门上坐了一会儿，坐的惹下祸了。这不救使不得，救去了不得。没有法子，只得救他。说不了，你起来，钻到我的柜里去。

李映南：妙极，妙极！姑娘前行。

[翠莲拉李映南绕场一周到柜前。

甲差：伙计，取石头将这烂门门子给砸坏了。

[翠莲搀李映南入柜。

许翠莲：来了来了。(李映南入柜，翠莲盖柜)

李映南：姑娘，你将柜盖莫要合严，看把我捂死了。

许翠莲：那我晓得。

甲乙差：塌门呀！

许翠莲：来了。

甲乙差：着实塌呀！

许翠莲：来了来了。(开门，跑回立柜前)

甲乙差：在哪里?

许翠莲：我没见个人么，哪里有个人哩?

甲乙差：我们要搜检。

许翠莲：你就齐齐搜检。

甲乙差：我就搜检，搜检出来再说。（搜）怎么不见影子?莫非钻天，莫非入地?

甲差：八分在柜里钻着哩?

乙差：哦，快快在柜里搜！

许翠莲：走!哪里的强盗，青天白日，假充公差，前来抢劫。说是你休走！（取棍打二差，二差跑。向内望，笑，关门立柜旁)相公，我将差役已经赶去，你而今快快出来走吧。

李映南：（露头柜上)姑娘，叫我在你柜里再钻一会儿，我怕他们又来了。

许翠莲：(拉)而今不碍事了，你快出来走些，看人来了。

李映南：姑娘你莫要忙，我实在惮怕的很！

许翠莲：(摔手）这个开销不利，到怎么呀？

[淘气上。

淘气：哎，走呀。（唱）我妈把东西忘记了。(翠莲拉李映南向外指，李映南向内指。)叫我速快往回跑，（二人仍拉）走到门外用目眺，这还可以，没在门上卖眼么。（室内二人仍在互拉）哎好呀！(唱）急忙上前把门敲。（敲门）开门来！

许翠莲：看我哥哥回来了，这这到怎了？

李映南：这这这到当真怎了呀！

许翠莲：说不了。你就悄悄藏在柜里，叫我把柜盖合住。

李映南：哦，哦，你快盖住，你快盖住。

[翠莲盖柜，不应声，慢向前走，作悔恨状。

陶气叫了几声，怎么叫不应。莫非睡了吗?八分子心却跑到那白面书生那身上去了。(翠莲猛开门，变色不言。淘气看翠莲)看你转颜失色的，是什么事?

许翠莲：谁转颜失色的?你却折回来做什么?

淘气：(笑)妈给外婆做了个钱包，忘在柜里了，叫我折回来取哩。(翠莲惊，猛跑回，立柜旁，揭柜看)看我妹妹敬事的，一溜风跑进去了。叫我赶进去取。

许翠莲：(猛合柜)看你却跑进来做什么来了?

淘气：看这孩子，我是你哥么，你这房子，我就不敢进来吗?

许翠莲：你出去！

淘气：看这孩子，哥跑的气短的，叫我坐一坐么，却是叫出去。还怕哥把你的宝盗了吗?

许翠莲：你不出去我就不取。

淘气：娘在半路里候着哩，看你捣的。你走开，你不取叫我取。(拉翠莲)

许翠莲：你也不得取。(坐在柜上)

淘气：这才是奇事！你不取，又不叫我取，难道钱包成了妖精，自己跳出来不成?(拉)

许翠莲：(抵)你总不得取！

淘气：哎呀！柜盖上一个长蛇。

[翠莲急下柜，淘气猛揭柜盖，李映南猛出柜，蹴台角，翠莲含羞背立台角；淘气战。

淘气：天，哎呀苍天!我淘气的妹子，给我淘气干下这样事情，把我淘气活活的气死呀！噫，气啥哩，气的得个大肚子臌症，准啥哩。打这个王八蛋哟。(打李映南，翠莲拉)咳我把你这个小王八蛋儿，怎么等我刚走了，钻到我妹子柜里来了?！

李映南：好大哥哩，我急的没路了。

[淘气打，翠莲拉，淘气以肘格退，打李映南。

淘气：我把你个小怪物，我二十岁了，没有媳妇老婆，都没有发急，你十五六个孩子，就却急的没路了?

李映南：好大哥哩，我是被难了。

[淘气打，翠莲拉，淘气踏翠莲脚。

淘气：哎，却是你被儿烂了。你的被儿烂了，就跑的盖我妹的花被来了！

李映南：你没听清，我原是被难之人，在你家中避难来了。

[淘气打，翠莲拉，淘气推翠莲。

淘气：你走过，咱一时再说。(向李映南)哟！你避难来了，对门子是个没牙的老婆，你不在她柜里钻，你钻到我那姑娘柜里避难来了。我那姑娘柜里味香吗?(翠莲使眼色，李映南猛起跑，淘气拉住)咳，你跑呀。你把我妹子的柜钻了，给白毕了。我妹子柜，人还没钻过哩，一钻一万两银子。

许翠莲：(向台下)他就光爱银子呀?

李映南：我是逃难之人，哪里来的银子呀?

淘气：(拉李映南)没有银子，来来来，顺住树立到这里。(绑树上)一时时把你送到老爷大堂上，老爷醒木一弹，板子打你一万，把你的屁股打烂，叫你今冬受难。

李映南：哎，我的好苦命也。

淘气：咳，他还说好高兴也。我知道你高兴了一阵阵哩。(看翠莲退后，淘气前进)

许翠莲：看的我认不得我。

淘气：(指)哼哼，这个事好么，这个事好么?

许翠莲：什么事，什么事？

淘气：我把你这个蠢才呀！

李映南：难为姑娘了。

淘气：(唱)骂一声蠢才莫嘴硬，

许翠莲：我嘴硬了，你还把我舌头割了。

李映南：莫要骂，姑娘。

淘气：悄着!(唱)你为啥干出这事情?

许翠莲：干的啥事，给做下贼了。

李映南：并没有什么事。

淘气：悄着，也还没事哟。(唱)只图你一时取高兴。

许翠莲：高兴的死去呀。

李映南：咳，还高兴哩。

淘气：悄着，我知道你高兴过去了。(唱)全然不怕坏门风。

许翠莲：哎哥哥呀！

李映南：莫要冤枉姑娘。

淘气：混蛋，你自然说冤枉。

许翠莲：(唱)哥哥莫要太急性。

李映南：哦，莫要急。(淘气踢)

淘气：悄着，我不是你，给急了。

许翠莲：（唱）听我把话来说清。我才在门前把娘送，一霎时来了那相公。

淘气：(唱)那相公来太胆大，总怪你蠢才作事差。你端端正正他害怕，怎敢无事进咱家?

许翠莲：(唱)他自己进来把门掩，强箍住叫人要救他。女孩儿良心问不下，应了个救命活菩萨。

李映南：真是活菩萨。

淘气：(唱)没有老婆人儿太得多，看你却能救几个。

李映南：（顿足）哎。

许翠莲：（唱）哥哥再莫要胡说，妹妹原来不轻薄。

淘气：（唱）你不轻薄你正轻，那人焉能到柜中?

许翠莲：（唱）那人儿虽然到柜中，我总没有苟且行?

淘气：（唱）你和那人这密切，蔫能说你没苟且?

许翠莲：（唱）人再枉口要嚼舌，头上降祸有天爷。

李映南：哦，天爷鉴察去。

淘气：哎，好蠢才。（唱）小蠢才来还强辩，你的脏证在面前。进门来若有瞧见，一人话儿百人传。百人传千千传万，越说越坏比醋酸。人人说我妹子嫁了汉，我淘气羞的那里钻？

[向翠莲怀钻，向李映南钻，抹额盖面。

李映南：这我真对不起姑娘！

许翠莲：哎，好羞惭！（唱）

许翠莲：来好羞惭。悔不该门外做针线。相公进门有人见，难免过后说闲言。要说长来要道短，谁能与我辩屈冤。这才是手不逗红红自染，蚕作茧儿自己拴。无奈了我把相公怨。

(近立李映南旁，淘气起立向台角)你遇的事儿本可怜！不向东走向西窜，偏偏来到我家园。我是女儿心肠软，怎能把你往外掀。一时救你离灾难，倒为自己惹祸端。好话儿一人没听见，坏话几千里去流传。我在人前怎立站，不死落个没脸面！等我娘回来讲一遍，我定要碰死你面前！(李映南哭)

淘气：(向台下)你看两个小怪物，你一哭，我一哭，给我使手段呀。我心里亮的连镜子一样。给我使手段呀!

许翠莲：(向李映南)就说你逃难呢，不向东家去，不向西家去，偏偏的跑到我屋里做啥来了。你你是送我命来了！

李映南：姑娘万万不可自尽。常言道，肚子没冷病，不怕吃西瓜。

淘气：(打)走吧。把我的瓜叫你都吃了，还说没冷病。你给热的凉不下了!

许翠莲：你见吃来，你见吃来?！

淘气：(指李映南)没见，这却是个啥东西?

李映南：这真是不白之冤。

淘气：(打)咳，你还不白?你不白些，我妹子不要你在我柜里钻，干不下这个事情。(翠莲气颤)

李映南：这人真不通王化!

许翠莲：(唱)哥哥太得疑心重，有的话儿说不清。气忿忿上前用头碰！(碰淘气，淘气捉翠莲两臂)我立即跳在水井中。

[翠莲起，淘气拉。

淘气：哎呀!我的妹子呀，你不敢跳井。

[许钱氏持鞭上。

许钱氏：(唱)小奴才一去不见面。害得我只得转回还。(下驴，打淘气；翠莲哭)我把你个奴才，怪道候你候不着?你才在屋里和你妹妹闹仗哩。你真不是个好东西！

淘气：我不好，你女好?

许钱氏：我女不好却怎样?

淘气：哦，你女好么！你女给你在柜里藏了个好的，你来看！

(拉许钱氏看李映南)

许钱氏：怎么说?！(气颤，翠莲搀坐)

李映南：这才越闹越酸了。

淘气：(打)你看把我妈气死了。(拍翠莲肩)把妈气死了到怎了明?！

许翠莲：(哭)我的母亲呀！

淘气：我的妈呀！

许钱氏：(唱)见一位相公树上绑，(气颤)

淘气：妈！你莫要生气。

许钱氏：(唱)气得我眼黑脸又黄！我这里取棍将儿仗。

[取棍打翠莲，翠莲擎棍。

许翠莲：哎，我的母亲呀！

淘气：哦！把小东西打，问她为什么在柜里装了个白面书生？

许钱氏：(打)多嘴。

淘气：(哭)人家再说就多嘴。你女好么，给你在柜里装了个白面书生。

许翠莲：(唱)听儿与你说端详，母亲走后儿瞭望，来了那个少年郎。进门就把门关上，言说他父李都堂。秦桧奸贼把祸降，一家都要上法场。差人追他要领赏，跑到咱家要躲藏。坑的孩儿没法想，急忙装到咱柜箱。差人搜来又搜往，孩儿心里好发慌。差人刚走门环响，哥哥即刻转回乡。两个吓得魂飘荡，谁还顾得胡张狂。你儿争气又好强，怎肯教人骂爹娘。哥哥说儿廉耻丧，看儿冤枉不冤枉?！母亲能替儿原谅，你莫打儿自去见阎王！

淘气：(顿足)哎，我才明白了。

李映南：把人几乎没冤枉死哟。

许钱氏：(唱)老身听言哈哈笑，

淘气：(向翠莲)这孩子，你恁大的了，半会一句话说不清。看我而今听明白了没有。

许翠莲：你走！再莫和我说话。

许钱氏：你去，快解相公去。(淘气解李映南)

淘气：谁知道才是你。(翠莲委屈哭)

许钱氏：(唱)我儿莫要哭号啕。转面来我把相公叫，

淘气：(拉李映南)这是我妈。

李映南：伯母见礼了。

许钱氏：(唱)有些话儿说根苗。他父从前被诬告，照律斩首在市曹。老爷将他冤明了，立刻释放出狱牢。老爷恩情同再造，长生禄位把香烧。今日你向我家跑，这是神鬼暗使教。我今要将恩惠报，雪里送炭这一遭。我不瞅红灭黑眼角小，你藏在这里莫发焦。我儿子方才不知晓，愿相公原谅莫计较。

淘气：莫计较，莫计较。早知是你，就钻到妹子那柜里，永不出来，都不要紧。

许翠莲：(气)倒准什么哩?

李映南：那我感激莫名，还敢计较。(看翠莲)只是我住到你家，举动很不方便。

淘气：噫，有那个害货哩，却不方便。

(翠莲转身，许钱氏左右看李映南、翠莲。

许钱氏：哎，我有主意了。(唱)老身低头生了窍。儿呀，向这边厢来。

淘气：妈说啥哩?

许钱氏：我想将你妹妹许配相公，以报他父的大恩，你看如何?

淘气：噫，我想把妹子卖了，给咱买个牛哩。

许钱氏：走，拿我娃给你换牛呀。

淘气：不要紧，不要紧，妈说怎样便怎样。

许钱氏：(向翠莲)儿呀，我想将你许配相公，报答他父大恩，你看如何?

许翠莲：(看李映南)母亲，你想去。

许钱氏：那我就明白了。(向李映南，唱)相公莫向别处逃。你的岁数太得小，恐怕把你性命抛。小女终身无倚靠，心想和你配鸾交。你若不嫌她不好，就在我家把亲招。叫她与你把膳造，你却与她把书教。将来生儿承宗祧，总不教老爷断根苗。(翠莲含笑转身)

李映南：如此岳母在上，受儿一拜了。

淘气：这一下把我的牛跑了。

许钱氏：受你一拜。

李映南：(唱)岳母转上受儿拜，叫声大哥也过来。(拜淘气)

淘气：噫，我把你打了个糊涂，还拜我哩。

许钱氏：(打淘气)你也还礼吗。(淘气叩头)

李映南：(唱)再谢姑娘把围解。(拜；翠莲猛回头看，含笑斜立)

许钱氏：(拉)你看你立了个端正。(李映南起立，翠莲猛跪起拜)

李映南：(唱)想起了一家人珠泪满腮。

[甲乙二差人上。

甲乙差：在这里，在这里。(同惊)

李映南：哎呀不好！

甲乙差：公子莫要惮怕，岳爷爷奏了一本，圣上有旨，将大人开释，升用尚书。听得我两个知道你的下落，叫我带了轿子寻来了。快回走，快回走。

李映南：照这说来，岳母和她可一同前去，教我父亲欢喜欢喜。

许钱氏：去看一回，倒也使得。

许翠莲：不敢缓两天吗?今日就去呀。

李映南：莫要推辞，唤轿子来。

甲乙差：轿子抬上来！(四人抬轿子上)

李映南：小姐请来上轿。

许翠莲：（左口右外）到怎坐哩?

李映南：你坐到里边就知道了。

[搀翠莲上轿，李映南，许钱氏乘马同下。

淘气：哈哈哈哈，这才是“陕西地方邪，说鳖来个蛇”。我妹子想个白面书生，柜里就钻个白面书生。(想)我一天想个花不楞登，怎么不来个花不楞登?噫，我妹子有了白面书生，我也有个花不楞登了(唱)。我妹子真算有福气，从天上掉下好女婿。到明日我向他家去，不给我问媳妇我连他不得毕。(下)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