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殞落的太陽也有餘溫

(2013-12-06 15:5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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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他已靜靜躺著一段時日;醫師六個月前已宣告他無意識,靠呼吸器維持生命;捨不得父親離去的女兒始終認定他仍試圖張開眼睛;看他衷愛的世間最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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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終還是走了,享年95歲。

曼德拉離世,捨不得地是景仰他的世人;他曾為抗爭種族隔離坐牢27年,出獄後却全力推動大和解,把寬恕的手伸向那些曾想狙殺他的白人。「仇恨無法幫助這個國家」,曼德拉說。曼德拉逝世當天,晨起,與施明德通話,他得知消息,久久不語,問我何時走的,好似問一位老友,我回答「今晨5點54分」,他先嘆息,然後說了一句:殞落的太陽也有餘溫。施明德曾為台灣坐牢25年,之後以曼德拉為典範主張大和解,被民進黨視為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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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德拉自小出生於一個白人把黑人驅離圈養的地區烏塔塔;1918年歐洲忙著爭戰,非洲是他們的獵物。一名自由鬥士誕生了,23歲習法律,25歲組織非洲民族議會(ANC),接著領導一場又一場抗爭;面對一次又一次法庭審判。42歲那年發生夏普維爾大屠殺,曼德拉決定走上革命路線推翻白人種族隔離政府,4年後被捕判無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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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上曼德拉朗讀聲明,「在這個國家裡,黑人只有兩個選擇,一個屈服,一個站起來反抗」,「這是我的畢生使命,為了此理想,若有必要,我願犧牲一己性命,被判死刑,在所不惜!」庭內沒人走動,一片寂靜,只有旁聽啜泣聲。最終,曼德拉被判終身監禁,入獄時數萬群眾高唱自由歌曲送別,手持布條:「我們以曼德拉為榮,絕不流淚,我們會走上你的路」;曼德拉則不顧一旁士兵毆打,把手伸出鐵條封死窗外,手上割滿鐵條傷口,高呼ANC的口號「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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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牢時他受盡精神及肉體折磨。精神上,他的妻子及兩個女兒,官方多年不准探視。肉體上,他和獄友的腳被以鐵鍊互相綑綁,每日扛白石岩,牢中一代英雄待遇比照殺人犯。曼德拉發起絕食罷工抗爭,獄方多次毒打施虐,他拒絕投降。1985年發生大旱災,全國性暴動,南非宛若內戰,白人官方希望與曼德拉交換條件釋放他,呼籲民眾放棄暴動;曼德拉則請十多歲的女兒辛琪代讀宣言,「我渴望的不是個人的自由,而是黑人的自由!」他繼續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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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殘酷的南非總統波塔罹重病,白人溫和派領袖戴克拉克繼任。十年前我曾於一場聚會中與戴克拉克交談,他回憶當年抉擇,「白人永遠執政的時代已經過去,結束國內動亂,必須與ANC妥協。」「我花了非常大的力氣說服原本既得利益的白人,而啟動和解的鑰匙即是:釋放曼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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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年,曼德拉已從年輕鬥士成為年邁老者。恢復自由之身那天,1990年2月11日,73高齡,瘦骨嶙峋、頭髮斑白,27年他沒見過天日。令人吃驚的是他第一場演說於開普敦,即開口要求「我們必須在下一階段的改革中,捨暴力,提出治理國家的折衷方案」,「我已走出獄中,我已遠離仇恨,南非也必須如此!」

儘管曼德拉開始主張和平路線,暴力衝突仍未終止。曼德拉的「大和解」體悟,遭到批判,包括他前妻溫妮的醜聞,使他最終選擇離婚。層出不窮的暴力事件日日上演,非洲民族會議內也充滿猜忌;黑人激進組織不接受曼德拉的「折衷妥協」,這場仇恨之戰,又延長了四年,死了至少一萬三千名黑人。

1994年4月26日,終於歷史性的大選日來了,白人及黑人激進組織紛紛試圖阻斷和平選舉製造爆炸案;但「非洲民族議會」得票遙遙領先,掌握62.65%選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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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德拉當選了!然後出人意外邀請前白人總統戴克拉克出任總理。在他的就職演說中,他留下了典範名言「在那漫長而孤獨的歲月中,我對自己獲得自由的渴望變成了對所有人,包括白人和黑人,皆獲自由的渴望」「我抱著建設美好南非的夢想,而通往夢想的道路,就是善良和寬恕。」他已走出抗爭的年代,現在的他已非一位自由的鬥士,而是治國的鬥士;他需要白人的執政經驗。他曾說若停留仇恨,等於從未走出牢獄,而南非也沒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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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德拉不戀棧權位,也是另一樁傳奇。他只當一任總統,卸任後的曼德拉盡力不干涉政治,他回到童年老家烏塔塔。當年的土屋改成新造屋子,但堅持戶外烹煮,那是童年的回憶,可以和鄰居共食聊天。天氣好的時候,他會走出屋外散步,和孩子們偶爾踢球,並鼓勵他們好好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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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曼德拉最終可以說一句話,留給世間,他想說什麼?是否正如他在聯合國那場令人難忘的演說:「少一點仇恨、少一點戰爭、少一點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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殞落的太陽,仍有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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