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的媳妇
那个秋天傻子结婚,大家都你推我挤的去看傻子娶一个什么的女人回来。最重要的是什么样的女人愿意嫁给傻子呢。傻子三十多岁了第一次相亲就相上了,实属难得。
婚房的门外已拥挤了一大堆人,来看新媳妇的胡婶长得身高力大的也望着怯步了。听得见屋里一个女人开怀的大笑喊着:”没喜糖,没喜糖了——“,接着着一群看新媳妇的哄笑,感觉好像是一大堆人在看秦腔里的丑角戏。这时一位穿红上衣新媳妇从屋子挤了出来跑进院子里。胡婶顿时吃了一惊,这媳妇有着男人般结实的背影,个子比一般男人还高。屋里屋外的人群又站在院子里一阵哄笑。新媳妇转过身满脸喜悦地喊着:”傻子,快把红色包里的喜糖拿出来给大家。“新媳妇满头天生的黄发,头发剪齐刚到颈部,皮肤无任何红润和斑点的发黄,眼珠也是黄色的长得就像电视里的外国人。但她张嘴幸福的笑时,可以望到她有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勤劳开朗的女人。傻子能娶到她真是傻人有傻福。
傻子其实一点也不傻,是个沉默老实的男人,常年低着头走路。村里老少问一句,他就回一句。当有人故意逗他,他就咧嘴憨笑一下,转身就走。他走路从来不慌不忙,脚步声重的就像他穿着一双铁制的沉重的托鞋在走路,微驼的背上好像永远背着一口袋粮食,让他直不起腰来。傻子读完了小学,橡棋下得好。村里没几个下得过来,有位退休在家老干部棋艺高超,可在村里那天下午下棋时他输给了傻子,他气不过就用棋子向傻子砸去,骂他长得恶心,穿的恶心,还要在他面前献丑。这件事严重伤害了傻子,从此他很少在下棋,可以说不再下棋了。那个老干部在村里也不下棋了,他连围观的资格都没有了。
第二天一大早,傻子的媳妇就抱着个扫帚在扫门外的空场子,胡婶看见傻子出门干活,自行车旁边寄着把铁锹,车头上的袋子鼓鼓的,还穿着以前的干活的旧衣服,但衣服洗衣得干干净净,该缝的该补的地方,布满了细密的针脚。这一条巷子就他们三个人,两家又是邻居。傻子的媳妇倒开口说话了:“胡婶,这么早也开始忙了。我家这人,我想早上给他溜几个馍弄点菜吃。可他怕吵醒还在熟睡的两位老人,还有他弟媳妇一家。这一出门就是到天黑,晚上回来才有碗饭吃。真让人心理不是滋味。”胡婶听这么一个体贴的女人就笑着安慰她:“那是傻子心疼你,想让你多睡会。”
在后来的一个星期里,胡婶知道了这个女人叫马红梅,是村子北边20里外的另个乡的。他离过一次婚,确切说男人不要她了,说她不能生孩子。但是马红梅却说母亲当初看上人家给的彩礼数目,硬生生把她嫁了过去。她在那个家里白天夜里的干活挣够了几倍的母亲收的彩礼数目后,被婆家人赶了出来。这次把她嫁给傻子又收了一笔可观的彩礼,把她第二次给卖了。但这次她心甘情愿,她看得出傻子是个好人,她这辈子靠得住的男人。傻子花的钱她会好好种庄稼打零工把这些补上的。但她也担心自己到底能不能生孩子,她想有个孩子。
结婚不到一个月,傻子和媳妇就被迫搬进了村西边那个废弃的窑洞里去了。傻子父母真把他当成傻子看待。
第二年春天,下午胡婶去西边沟里挖荠菜,从傻子居住地窑旁边附近小路过。她站在窑面上,看着四方的地窑院子里清扫的干干净净,院子中间那棵有二十多年苹果树还活着,竟星星点点的开着白色的小花。树底下的那块石头也被擦得乌亮。这红梅真是个干净勤快的女人。她转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去这个地窑院了里看看红梅。
胡婶挖够了一顿吃的荠菜,太阳还高高的挂成西边她就来到了马梅居住家。黑色的两扇大门有条缝,看来有人在。走过昏暗的门道,胡婶心理有些战粟。紧张的喊着:“红梅,红梅。”红梅听声就跑了出来,腰上系着个兰色的围裙,搓着手上的面粉。“胡婶是你呀!快来,进来,来厨房里坐,我在蒸馍呢,一听这声音我就知道是你来了。还是你最关心我。”胡婶来这她自己多年都不曾呆过的窑洞式厨房,厨房很宽敞,这会的夕阳刚厨进厨房门口,还算亮堂。红梅把这土窑洞的厨房拾得干净整齐,有专门放柴的位置,有张补了一条腿吃饭小桌子,一块树根截了面的凳子;两个一大一小的淹菜缸,菜缸的表面擦的干净的反着青光;黄泥糊过的灶台,平整无刮痕,前后两口锅里冒着热气。灶洞里塞有十几只棍子在燃烧。不大的案板上放着一大块整在揉的面团。
胡婶就坐在灶台前烧火的木堆上。红梅端了一杯热茶进来,递到胡婶手里。嘴里念叨着,家里没有好茶叶,开水瓶里的水是早上烧开的,不好泡茶,要胡婶不要嫌弃。
胡婶端着手里茶,也急忙催着红梅继续揉面。顺便问了句前锅蒸馍,后锅水好像已经先烧开了。红梅不好意思笑了。:“你来,没有开水给你泡茶,后锅水是开心了,我下了些红豆在里面,一会前锅把馍蒸上,后面锅里熬点豆豆稀饭。傻子给人家干活一早出门早,好几天没喝过稀饭了。”胡婶听红梅说话,心理就有禁不住的喜悦。善良、体贴,女人的贤德在傻子媳妇的身上闪闪发光。胡婶更关心她居住的窑洞,
“红梅,我能去看看你住的窑洞看看吗?”
“只要你不嫌这里破烂,你随便到处看。”
胡婶来到傻子两口子居住的窑,这口窑没有厨房那么宽,相对窄浅一些。其实这样很好,胡婶自我心理认为窑洞太深总觉得阴气重,其实只是潮湿和光线不好。窑里的炕上,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炕上平展铺着浅粉色的床单,炕外沿铺了一米宽护床单的黄色油布,结婚时绿色的组合衣柜也搬过来了,还有一个配套的梳妆台,这两样家具是他最值钱也最养眼的家产。还有一个和梳妆台一样长录音机。胡婶心里阵阵的酸楚,来到厨房,红梅已把馍蒸到锅里了。
“胡婶,你来还有个人和我拉拉话,搬到这沟边边住,我俩口子的地,他父亲也分到这沟沿沿上了,每日难得见有个人说话,屋里有个录音机还可以当收音机用,是插电的。可这里没有电,天黑就是煤油灯。”听完红梅说的话,胡婶就想回村去骂那瞎了眼傻子父母。这么大个乡,谁把儿撵到村外点煤油灯的地窑洞里。
胡婶望着红梅满面的笑容,压住心里的恼火。天色晚了,红梅把胡婶送到窑面的大路上,手牵着手舍不得放开。红梅有什么话想说,但又压了下去,但她一直微笑着。
“红梅,傻子快回来了吧,一个人女住这里早晚把门关好。闲下来多到村里转转找个说话的人。不要太委屈自己。我过些日子去看孙子,可能很久都见不到你。”
“胡婶,我不委屈。我挺满足。到了秋天我和傻子就准备把盖房的砖拉了。”还有她不好意思又笑了笑,摸摸自己的肚子说:“我怀孕了,光想吃酸的,有时还偷偷的喝点醋,应该是个男娃。”
秋天里傻子家砖拉了回来,整齐的堆放在村子中间新批的庄基地上。最重要的是傻子变得见人爱笑爱打招呼了——他有儿子了。当然最高兴是傻子的媳妇——马红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