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之用

文 风子

趁春光未远，花期尚在，终得忙里偷闲，和大儿子一起到野外走走。平日里父子俩都是早出晚归，他忙他的学业，我忙我的工作，有效陪伴的时间真可谓是少之又少。难得彼此都放下所有，尽情享受这大自然的鸟语花香、春风拂面。

父子俩边走边聊，聊老师，聊同学，聊运动，聊书籍，甚至还有家长里短和俄乌战事，各抒己见，畅快至极。突然，小伙子停下了话茬，两眼放光，扑向了一棵大樟树。我也迅速跟了上去，大樟树下赫然有一堆五颜六色的卡片。小伙子一边埋怨遗弃者暴殄天物，一边对卡片如数家珍，这张是迪迦奥特曼，这张是盖亚奥特曼，这张是阿古茹奥特曼……模样儿像极了看到剩饭剩菜的老母亲，令人忍俊不禁。

“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呢？”我真好奇他怎么记得住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名字，话里不无嘲笑。

“怎么没用！这可是要花钱买的！”他不假思索地反驳道。

“那用来干什么呢？”

“……”

小伙子一下子语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概也确实是没什么用处罢。但我却知道，孩子们都渴望得到它们，甚至愿意花钱去买，还成为了他们之间乐此不疲的赌注。

借着卡片这个话题，我们又聊了不少他在学校的见闻，以及我儿时的趣事，都为对方的经历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不远处走来一个男孩儿，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走起路来一摇一摆，样子有点儿滑稽。“他这是怎么了，老爸？”小伙子显然很好奇。

“嗯……他生病了……身体和智力上可能都有点缺陷……”一个十岁的孩子，大概还认识不到命运捉弄这回事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去委婉表达。

“哦，他真可怜！”小小年纪就懂得了同情，我为他感到高兴。

“嗯……那你认为他快乐吗？”我试探着问。

“肯定不快乐啊，都这样还怎么快乐！”小伙子斩钉截铁地回答。

“不，他是快乐的！”小伙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只有进一步向他解释道：“你看他的神情和姿势，虽然变了形，但明显是欢呼雀跃的样子。”小伙子点点头，显然他已经观察到了这些细节。

“其实快乐很简单，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嘴巴尝到的，身体触到的，都可以让人感到快乐，有时候甚至仅仅是因为别人快乐，我们也跟着快乐。”知易行难，我教起他来一套一套，自己却是个十足的赵括，只会纸上谈兵。

不知是有所触动，还是在咀嚼消化，小伙子陷入了沉思。我也陷入了反思之中，其实刚才我问到他的那个问题——卡片有什么用——在这里就得到了很好的回答。是啊，怎么会没用呢？让拥有者感到快乐，那不就是它们最大的用处吗！“无用”之“用”，也有其用，只是非功利之用而已。

居功名樊笼日久，凡事都看个有用没用，有多大用，自觉真是俗不可耐，面目可憎。反过来想，其实无用之用，本身也已落入了俗套。

自悟自省，初心何在，真我何在！远矣！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