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弋射宿

当第一缕桂花的香味扑面而来时，我知道，秋天就这样款款而来了。芳香轻触鼻尖，然后循着密道进入五脏六腑，最后蔓延至全身的各个角落，也渗入了骨髓。

终于，酥软的身体又从麻醉的状态中渐渐苏醒，我们忘情地睁开了双眼，却发现，秋天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像一个偶然邂逅的女子，就这样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了。来而又去的记忆加入桂花，历经时间，被酿成了一个美丽的童话，关于秋天的童话。

曾有朋友问我，周末该去哪儿玩？还抱怨说凤凰太远，方特人多，舟车的劳顿，人群的喧嚣，让人想想都后怕！我告诉他说去乡下呀，随便找户农家，吃几个农家菜，听一晚秋虫鸣，在稻田残留的芳香的环绕下，享受自然与生命的静谧。不经意一语，却惊醒梦中人，朋友就像是得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立即就付诸行动，趁兴而去，尽兴而归，事后还连赞我的“奇思妙想”。

和朋友不同，我本就出身山关，因此我于农家而言，不是过客，而是归人。农家于我，既是故乡，是祖辈，是父母，也是朋友，不管我走到哪里，内心的某一个角落，总会对它存有思念，也不管我何时归来，它温暖而宽厚的怀抱，总会向我张开臂膀，欢迎我这个流浪在外的游子。

如果说我对农家的感情就像是一缸酒的话，那么，儿子对农家的感情，就是一罐刚刚酿成的蜜。我对农家的感情，看来淡然如水，饮来却浓烈如斯，不仅深入骨髓，更触及灵魂。而儿子对农家的感情，看着色泽诱人，喝来也香甜无比，堪称视觉与味觉的盛宴，但不管如何怡人，也都仅仅停留在感官的表层。

每次去到乡下，儿子刚和爷爷奶奶打完照面，就去找五禽六畜玩儿了。这次也是如此，早上刚到爷爷奶奶家，他就没个消停，到处去追小鸡小狗，硬是弄得是鸡飞狗跳。家里的金毛还好，性格温顺，也很认我，因此爱屋及乌，对他也很是友好。而那只土狗则不然了，还是在它很小的时候我们相处过几天，时至今日都不认识我们了，更兼带着五只小狗崽，凶悍得不得了，总对着我们大吼大叫，生怕我们会去伤害它的小宝贝。可儿子似乎很不识趣，不管它怎么敌对，都要跑过去盯着它看，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为招待我们这些不是客人的客人，老母亲还从电鱼的邻居那儿分来了十余只半掌大的小鲤鱼，这可乐坏小家伙了。只见他一个人霸占着装鱼的盆子，一顿翻山倒海，急得小鱼儿到处乱窜。他一会儿抓这只，一会儿抓那只，偶尔还能一手抓两只，还时不时提溜着鱼尾巴要递给爸爸妈妈。因为乡下水冷的缘故，我们实在不敢让他多玩，可等我们去拉他时，却怎么也拉不动他了。

对于儿子来说，乡下的一切都是新鲜的，甚至包括小朋友。看着那些黑不溜秋的哥哥姐姐，小家伙就要跑过去和他们玩儿。可他们对陌生人似乎很不适应，甚至在儿子这样的小家伙面前，他们都感到害羞，居然一下子四散跑开了。这不就是我的童年吗？几十年一晃而过，家乡却似乎还停留原地。

夜幕降临，人声渐稀，世界被交到了秋虫的手里。刚开始它们还表现得比较斯文，东一声西一声的轻唱，似是寻找伙伴，又像是在试音。终于，零星的低唱连成了片，夜色中的交响乐此起彼伏，听得人如痴如醉。

皓月当空，夜朗星稀，大地被披上了一层银色的外衣。连绵的群山似近又远，似远又近，张开的两翼，像是飞鹰的翅膀，又像是巨人的双臂，紧紧地将村庄揽在了怀里。于是，美丽的童话被笼罩在了曼妙的夜色下，慢慢延伸，直至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