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界破青山色”与“不与徐凝洗恶诗”
虚云落泉千仞直,雷奔入江不暂息。
今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
此乃中唐诗人徐凝咏庐山诗句。据说此诗,徐凝颇为自负。
五代王定保《唐摭言》卷二载:“白乐天典杭州,江东进士多奔杭取解。时张祜自负诗名,以首冠为己任。既而徐凝后至。会郡中有宴,乐天讽二子矛盾。祜曰:‘仆为解元,宜矣。’凝曰:‘君有何嘉句?’祜曰:‘甘露寺诗有“日月光先到,山河势尽来。”又金山寺诗有“树影中流见,钟声两岸闻。”’凝曰:“善则善矣,奈无野人句云‘千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祜愕然不对。于是一座尽倾。凝夺之矣。
《东坡志林》“记游庐山”中写道:“是日,有以陈令举《庐山记》见寄者,且行且读,见其中云徐凝、李白之诗,不觉失笑。旋入开先寺,主僧求诗,因作一绝云:‘帝遣银河一派垂,古来惟有谪仙辞。飞流溅沫知多少,不与徐凝洗恶诗。’”
说徐凝恶诗,苏轼可谓一锤定音,其后诗家谈论多从之。然袁枚《随园诗话》卷一以为
:“‘万古常疑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的是佳语,而东坡以为恶诗,嫌其未超脱也。然东坡海棠诗云:‘朱唇得酒晕生脸,翠袖卷纱红映肉。’似比徐凝更恶矣。人震苏公之名,不敢掉罄,此应劭所谓随声者多,审音者少也。”也算是为徐凝平反昭雪。
吾闽谢枚如有《黄岩观瀑》云;“匡庐瀑布天下奇,界破青山非恶诗。”(见《石遗室诗话》)窃亦以为,东坡先生
“恶”字所评未免过激。且“界”字一词用得十分准确,试问“青山”中飞一条“白练”,不“界”而用何字?余前有咏闽江胜迹《金刚腿》一诗(收入《八闽屐痕》),偏特学用此“界”字云:“伸出岩阿留碧藓,界来江海认沧波。”盖金刚腿乃江水与海水分界处也,故云。不知东坡“世传徐凝瀑布诗云一条界破青山色,至为尘陋,又伪作乐天诗,称美此句有赛不得之语,乐天虽涉浅易,然岂至是哉”此说有何根据?恐多少有“欲加之罪”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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