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怕死”的微对话
(2015-06-25 17:5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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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死宗教未知领域癌症佛学 |
分类: 杂谈 |
(为何不编造一句“人死没有完”的谎言,让人类能轻松点死去?)
注:姜乾金(姜)给恩师陈教授(陈)——一位严谨的老生理学家——转发一个邮件,内容是关于踮脚运动可促进全身健康,并点评一句——这是符合“系统模型”的。于是,就有了以下师生间的通讯对话,导出了少见而又难处置的“怕死”问题。
陈:
寄来的东西都收到,我上网时间没有你多就发生了闲搁。一些既不能肯定也不能否定的东西最容易流行,你已是第三个转手者,我该是第四手了。最近我还收到一则短信,说甩手可以治愈癌症,你信吗?
我正想向你讨教一个问题,我非常害怕去看望癌症病人,因为我想不出我该讲点什么?心理学应该是讲这些的,因为发生大事故的地方都要派出很多心理专家,由此我又想心理学比我原来想像的研究领域要广得多,应该成立一个系,医学心理学仅仅是其中的一个分支,不能什么都包含进去,是否如此?
姜:
我也是老年人了,有空上上网,有内容就浏览一下,有感就发一发,没有什么就让它过去,我想我们都应是这样的态度,不用讲客套、面子之类。我所转发的都是别人发送过来的,其中很少部分转发给一些熟人,也许有人有兴趣。但知道多数是垃圾信息。
面对癌症朋友,确实难以对其说些什么,真相,安慰似乎都不合适。正好近期我在思考如何帮助人克服“怕死”的问题,但因为敏感,故还没有上传或者写入文章。这个事情首先来自于心理门诊一位突发“怕死”的老年人,经过总结后已经成为近期省党校和法学院等各类干部培训班讲座中的一个案例,颇受欢迎。因为表述这个问题需要较多文字,等会儿又要去门诊(刚才是随手打开OE),故留待以后有兴趣时再向您“吹”。
陈:
有意思,还有不要怕死的讲座?我看多数人都认为“好死不如赖活着”,除非受不了病痛折磨,去讲“人固有一死”?这谁不知道,那还不如请和尚、道士、牧师去宣传信教,死后进入天堂更起作用。
我看别花你宝贵时间来对我吹这个“牛皮”了。
姜:
哈!这不是专题讲座,而是我的“心理压力管理——基于压力系统模型”讲座中,例举的个案——“怕死”。
其实,与所有高等生命一样,人天生应该是怕死的,百年前生理学家坎农的“战”或“逃”理论,就包含逃避死亡,这是生物进化的结果,生存与保命的需要,应是“系统生理学”必须讨论的内容吧?!
但许多人,甚至可以说几乎所有的活人,却并不被“死”所困扰——多数人不怕死,为何?
人们在年轻时不怕死,也许是因为有“否认”、“淡化”、“遗忘”、“潜抑”等心理防卫机制(弗洛伊特虽然曾提出人有“死”的欲望,但更提出心理防卫机制),“不知道”自己会死,自然就不会怕死。可见年轻时不怕死不是因为不知道自己会死,而只是不去面对而已。这是一种“不认真”——可见做人不能什么事都“认真”。
老年期不怕死,除了上述原因,还可能与生的愉悦感(如因病、衰退,活动空间缩小)降低到一个节点,或者历尽世态而感悟到人生的“真谛”有关,此时“死”就变得不那么可怕了,也就是“生不如死”的一类人。
还有一种,就是有与生、死相关的宗教信仰(信念)的人,可能更能面对死亡。全世界上下几千年、各民族都有各式各样宗教,显然,各种宗教中的许多说法并不可信,因为都是人“编造”出来的。但其中也有共性的东西,就是解释人类最怕的“死”是怎么一回事。一旦对“死”有了合理的解释,到时候(如真的必须死去时)自然就不用那么怕了。
这里有一个插曲。
我们在国内早期编写医学心理学讲义时,引入了有关癌症病人(以前癌症普遍被等同于绝症)临终过程的心理变化——经历“否认、愤怒、协商、抑郁、接受”五个阶段。国外的东西总是先进的,国际接轨么。这样的课文内容我们编写了几十年,也在课堂上讲了几十年。但近几年,我对这种说法产生了怀疑——国内的癌症病人临终前真的也会有“接受”期吗?因为,国人都是在唯物主义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世界的一切就是物质,或者说都是二氧化碳和水之类。那么,我们也就会有一种信念——自己死了也就只能变成二氧化碳和水,别无其他。这样的“死法”,是较难被人接受的,特别是年轻尚不想死的人。
但是,“死”毕竟是具体的事实,有什么逻辑能说服一个怕死的人不再怕死?这就有了我在讲座时关于处置“怕死”之人的案例介绍(没有必要对所有人讲)。
一位60多岁刚退休的老人,得知与自己几十年同处一个办公室的好友兼同事突发心肌梗死去世。斯人生时的音容还历历在目,却已经是天各一方。当晚,老人思量着自己如果也很快死去会怎么样,这一想不打紧,一阵阵害怕如大雾弥漫挥之不去。坚持了一个晚上,终于不好意思地开口,让老伴帮助找一位心理医生——就这样与我对接上了。
我是这样分层“忽悠”他的:
1.“怕死”是正当的,一般人谁都会怕死,因为人死了,除二氧化碳和水,什么都没有了。
2.有宗教信仰的人,也许对此不以为然,因为他们觉得(信念),死了还会有诸如灵魂,上帝、佛主、真主等。
3.不过,信仰唯物主义的我们很难相信这些,在我们看来,这些说法都是人“编造"出来的,不足信。
4.但是,相信科学的我们至少也能相信人类有许多“未知领域”,“死”到底是什么,现在不知道,是未知领域,将来也许会知道。
5.例如,150年前孟德尔说有一种叫做“基因”的东西,会将上一代的生命性状传递给下一代。可是当时谁都没有“见过”基因,也没有被人注意,几十年后才被人注意到,但在我国甚至到上世纪中叶却有些人还认为这是胡说八道,是唯心的。
6.可现在我们都知道什么是基因了(不知道的就是科盲,因为近一二十年,基因几乎成为我国科学的最高代名词)。但实际上,“基因”却未必就是一个“物质”或“东西”,它们只是细胞内DNA中碱基对的排列次序——就像电报并不是1、2、3、4数字本身,而是这些数字的排序。
7.百年前我们不知道什么是基因,目前我们不知道“死”是什么,这是一个道理。也许百年以后,或者千年、万年以后,我们会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当然,也许永远也不知道,但并不能说明“死”一定只是变成二氧化碳和水。
8.诸如霍金等大自然科学家一直在追求宇宙万物真相的最终解答,近年提出了宇宙“弦”的理论。据说,“弦”论试图解释世界万物,包括粒子结构的物质现象,和诸如灵魂、心理等心理现象。有人还开玩笑说(大意):自然科学家持之以恒探索宇宙万物的奥秘,终于发现了“弦”,没想到他们经过艰难攀登来到山顶,一位高僧大德正迎候在山顶上,手里举着一个“缘”字(注:佛教的“缘”也用来解释世界)。
9.这就是我的“未知领域”说教,可用于有文化、不信教、害怕自己死后什么都没了的人。
陈老师:这个段子我曾经多次想挂到博客,但没有动手。今天借与您的胡吹,写了,看看是否有什么大问题,否则,就上传了。
陈:
昨天看了一遍,未能领会要点,今天再看一遍,我想只能你讲你的我讲我的了,不考虑文不对题。
我讲课有几个原则,首先当然是科学性,其次是通俗性让听者能听懂,三是实用性,让听者知道这知识对他有用,四是趣味性,让听者听得有味道。
我觉得心理学有两条道,一条应归于社会科学的,依据是社会倫理道德,另一路是归于自然科学,研究其机理的,研究心理的物质基础和过程的,要通过实验研究的,两者是两股道上跑的车,各有各的用处,无需统一。硬要将两者合在一起,必然是四不像,最终必定是西风压到东风,因为掌握西风较容易。这就是为什么要出过去××××那种心理专家容易,而出一个姜乾金式的难。
对你那个病人我的估计是听得云里雾里,未作调查,完全是我的主观猜想,切勿在意。
姜:
就您来信分别作答如下:
第二段,我很赞同您的四点,而且自认不及,这是真的。
第三段,确实心理学有两条道——自然科学的方法和社会科学的方法(甚至内容),而且确实有两批人,近几十年国内还是前者吃香,因为与整个国家科研的自然科学导向一致(也就是您讲的“西风”)。近些年社会上才开始有人关心心理学的社会属性,比如心理治疗、心理咨询,但仍然属于剃头担子一头热——在国家行政和科研管理层面并不被真的重视。
第三段,您说的太对了。我倒不敢与××××作比较,但确实我一直在这两者(东、西凤)之间寻找些什么,因为我出身自然科学(医学),发现两者似乎不应该总是割裂。但也确实如您所预料的,几十年下来成了“四不像”,且有点被东、西风共同所压的味道。附件是我2012年出版的《医学心理学-理论、方法与临床》一书总论部分内容,包括对心理学“东、西凤”的认识,是“四不像”的典型,供您有闲趣时浏览。
第四段,那个病人的心理症状就是“怕死”,是少见、奇怪而又难解的心理病。因为他有知识、懂科学,故需要通过“知识”和“科学”对其进行忽悠,一小时下来似乎也有所“想通”,是带着轻松的神态离去的。一般来说,有心理问题的人,才会听懂相关的说教,而其他人确实会有云里雾里之感。
我将这类方法称为“心理指导(或引导)”(此外还有“心理教育”、“心理治疗”等手段)
咱师生能够一起“胡吹”,过程是很开心的,不会再去介意什么。
陈:
科学发展的道路似乎应该是分而不是合,因为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如同生理学分出病理生理学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后者明显是青出于蓝,心理学内容太庞杂,分出医学心理学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令人思路大为开扩,耳目为之一新,使老一辈不能适应,但从科学发展的趋势看,后退是没有出路的。
姜:
陈老师好!今晚无事,就前面话题再来吹吹。
现代自然科学遵循的是笛卡尔的“分析还原论”,即您说的“分”,长期以来学科越分越细,探索的事物也越来越深入,就如您例举的从生理学到病理生理学,其实几百年的自然科学发展巨大成就,的确也是这样。目前科学界也逐渐关心起“整体观”,即您说的“合”,也就是从整体的、系统的方向去认识事物,目前的全科医学、循证医学之类似属于这个“合”,中医强调的也是“合(系统论)”。
2007年英国物理学家戴维斯写了一本书叫“上帝与新物理学”,不是讲宗教的。书中在总结整体论与还原论时,有一段话:“过去三个世纪以来,西方科学思想的主要倾向是还原论。‘分析’这个词在最广泛的范围中被使用,这种情况也清楚的显明,科学家习惯上是毫无怀疑地把一个问题拿来进行分解,然后再解决它的。但是,有些问题只能通过综合才能解决。它们在性质上是综合或整体的”。
我在最近这本书中试图反映以上这些情况,但在正统学者眼里确实有些“四不像”,是一个异类,但不悔。
附件是我顺手从网上拷贝的一点关于我们正在讨论的分析论和综合论的文字,未加整理,较乱,陈老师如有兴趣可浏览,如无兴趣可删去。另外,不知陈老师目前的细节情况,我写的较多,不知是否影响您休息,请不要出于客气而勉强回复我。祝愉快、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