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学渣》-5
(2019-08-01 18: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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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
分类: 浮生乱 |
第三十五章
谢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他眉眼里的那些烦躁、不耐, 一点一点从身上褪下去。
他又把纸条叠起来, 垃圾桶就在边上,犹豫两秒还是没有扔。
贺朝身上有种特质。
他那种漫不经心吊儿郎当,完全吊出了自己的风采。
虽然成绩差得令人发指,
各科老师看着多少都有点头疼,还经常哭笑不得。但是下了课,偶尔吴正还会找贺朝去球场踢会儿球:“小子, 上数学课的时候你说什么来着,
中午来球场,我教训教训你。”
这事跟谢俞并没有什么关系,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贺朝被点名批评,都能牵扯到他。
吴正又指指谢俞:“你小子也来。”
于是等到中午吃过饭, 就被贺朝拉去操场,还有万达罗文强他们过来凑人数。
吴正那边阵容强大, 除了老唐、隔壁班历史老师,甚至连姜主任都在。
吴正扔粉笔头的水准高,但球技不堪入目, 毕竟每天坐办公室缺乏运动, 而且上了年纪,身子骨比不了年轻人。
“我们这样,等会儿放放水。”中场休息的时候贺朝低声说,“让疯狗他们多进几个球。”
万达说:“朝哥,这难度有点大啊, 他们技术实在是菜,我可比不上你,戏太难,我觉得我演不了。”
贺朝蹲着拍了万达头顶一下:“难个屁,我教你。他进球的时候,你这样,跪下来会不会,然后十分懊恼地挥拳头砸地,表现出你对于球场失误的那种深沉地懊悔……”
万达听完有点恍惚:“这么浮夸的吗?”
“戏多,你自己演。”谢俞蹲在边上,手里拎着瓶水,把瓶盖盖上去,“别扯上别人。”
“这个需要大家一起配合,”贺朝又说,“你不是别人,你是我同桌。”
谢俞还没回嘴,罗文强第一个站出来表示不想合作:“打假球,严重违背了体育精神!我不同意!”
贺朝:“……”
照顾到老吴的打球体验,他们还是放了水,万达听取贺朝的意见,连假摔都用上了。但罗文强宁死不放水,于是贺朝身兼“猪队友”这个剧本,全力压制住罗文强选手的发育。
罗文强简直痛不欲生:“朝哥你干啥啊,你到底是哪个队的……俞哥你管管他。”
谢俞:“为什么是我,关我屁事。”
最后吴正他们打球打得神清气爽,意气风发,感觉重新回到十八岁。
甚至还预约了下一场。
书房里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听他们吵了半天,谢俞差不多听明白了,总结下来就是钟杰小时候他妈给他买的钢笔不小心被钟国飞碰掉在地上,笔头摔坏,出不了墨。
三年来从没有解决过的问题又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钟国飞觉得钟杰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和他胡闹。
“你们俩各自冷静冷静,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顾雪岚从书房里追出来。
钟杰拿着车钥匙就往外走:“冷静?我冷静得很。”
钟国飞也气,尤其钟杰失去理智对他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但忍不住还是站在楼梯口问:“回来,你去哪儿?你不住家里住哪儿去?”
钟杰头也没回,毅然决然要做一个浑身弥漫着酒气和寂寞的颓废泡吧BOY。
其实在家里呆着也没什么劲,吃过饭就往房里钻,偶尔跟大雷打会儿游戏。
就跟万达回家之后发的那条空间动态一样:到家,咸鱼,醉生梦死。
“你别去那边,辅助一下我好吧,”周大雷知道谢俞玩游戏的尿性,他就没有见过比谢俞还适合单排的游戏玩家,知道归知道,这么多年他还是一直没能习惯,“你看没看见我就快死了啊谢老板,砍的不是你你不觉得疼是吧……啊卧槽,凉了凉了。”
谢俞不为所动:“你好菜。”
“……”
“我菜,”周大雷开玩笑说,“我这都是因为谁啊,有谁受得了你这种比敌人还残酷的队友,啊?!”
谢俞打了两局,看看时间,说:“你玩,我下了。”
周大雷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直到谢俞说下线,他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岚姨今天生日是吧。”
“我都差点忘了,你代我向岚姨问个好,就祝她越来越美,事事顺心,”周大雷又埋怨道,“你怎么也不提醒提醒我。”
楼下宾客还没走。
顾雪岚生日,虽然顾女士明确表示不用特意办什么生日宴,但家里还是陆陆续续来了挺多人,礼物都堆在桌上。
钟国飞在商界的地位摆着,虽然没什么人看好这位钟太太,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提醒你干什么,”谢俞关闭游戏界面,一条腿搭在椅子边沿上,对着电脑久了有点困,“你又打算送塑料花?”
周大雷说:“你别瞧不起塑料花,虽然假,可是它永不凋谢,我送礼物都是很实用的。”
“那大夏天送围巾,也叫实用?”
周大雷不会承认自己送礼物的水平有缺陷,狡辩说:“……反正冬天迟早会来。”
“我是不是还得夸夸你。”
傍晚六七点,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房子里安静下来,佣人收拾果盘、拖地擦桌子,钟国飞出去送客。
顾雪岚有些疲倦,正打算上楼,经过厨房的时候看到谢俞在里面,腰上围了条围裙,袖口挽上去几折,手里抓着把青菜,在水龙头下仔仔细细地清洗。
锅里水正好煮沸,不断往上冒着热气,谢俞腾出一只手去掀锅盖,然后把面条下进去。他做这些的时候动作很熟练,丝毫不拖泥带水。
谢俞对厨房并不陌生,以前顾雪岚忙着工作没时间照料他,晚饭不是去大雷梅姨他们家吃,就是自己开火,简单下碗面或者炒个饭。
顾雪岚没出声,站在厨房门口看。
很简单的一碗面,青菜,碎葱花,煎蛋。
少年低着头,眼底全是专注。
顾雪岚看着看着眼眶不知不觉湿了,她转身背过去,抬手遮了遮眼角。
谢俞没多说什么,等顾女士一口一口把面吃完,他才说:“妈,生日快乐。”
顾雪岚点点头,轻声应了声。
她也说不出什么矫情的话,最后只说:“不早了,快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
明天又是周一,谢俞躺在床上,正要关手机,正上方通知栏闪出来两条消息,时间卡得刚刚好。
来自企鹅好友“贺朝”。
-老谢,发现个好东西。
-加微信1502XXX7043,作业代写了解一下。
谢俞指尖在屏幕上顿住,半响才打上去一个问号:?
贺朝:我们年级的,专业代写。
贺朝:沈捷说这个人业务能力很强,价格公道,还会模仿字迹,仿得连姜主任都看不出。
贺朝:而且抓一赔十。
谢俞:所以呢?
谢俞觉得自己对学渣的认识还是太局限,他根本就不合格。
-语音跟你说,现在方便吗?
虽然不感兴趣,谢俞还是打起精神回:好。
下一秒,贺朝发过来一个邀请。
谢俞也没仔细看,以为就是普通的连麦。
结果按下确认之后,刚洗完澡、浑身上下只穿了条内裤的贺朝出现在屏幕中央:“……”
贺朝头发都没擦,光着脚踩在地面上,正弯着腰,在床边翻衣服。肩胛骨、脊背顺着动势略微绷紧,红绳挂在脖子里,那种少年特有的朝气,近乎张扬。
谢俞沉默两秒后说:“你想干什么?展示你骚黑色的内裤?”
“我操,”贺朝自己也吓了一跳,拿着衣服回头,“……这什么。”
贺朝忙着穿衣服,本来要点语音,不小心变成了视频。
谢俞那边光线不是太好,有点暗,看样子应该正躺在床上,贺朝三两下穿上衣服裤子:“手误,你不要这个表情,明明是你赚了,哥的肉体……”
“没事我就挂了。”
贺朝停下对自己肉体的吹嘘:“有事,对,那个代写。”
谢俞不知道一个代写,贺朝有什么要找他单独聊聊的必要,随口问:“两份作业能打八折?”
“不是,”贺朝说,“我给你那张纸你还留着吗,都有些什么作业?我自己也看不懂我到底写了些什么几把玩意儿。”
“……”
谢俞心情平和不带脏字地‘问候’了贺朝,大致意思是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然后准备掐断视频通话。
“你尝试一下啊,万一你跟我的字有缘呢。”
“你得问问代写跟你的字有没有缘分,”谢俞说,“他写得出你这种几把玩意儿?”
谢俞说完,直接摁了挂断。手机屏幕闪回到桌面,当初忘记卸载的智慧果图标还安安静静地躺在‘游戏’分类里,一抹绿尤其显眼。
不知不觉间,窗外已经黑了个透。风从窗户外边刮进来,带着略微凉意。
谢俞闭上眼睛,意识越来越弱,但是他知道,夏天好像快过去了。
那个热烈又闷躁的,周大雷在电话里喊“操你妈抢我紫武”,贺朝把黑色口罩勾下来笑着说“我八国混血”的那个夏天,要过去了。
第三十六章
谢俞起得早, 换上校服, 跟顾女士两人吃了点清粥小菜,
看看时间,准备坐公交回学校:“我走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顾雪岚放下筷子, 起身说:“让司机送你去吧。”
谢俞走到玄关处弯腰换鞋,就像他回来的时候那样,什么都没带, 看着不像是去学校而是出去玩一样:“不用,
我自己去就行。”
“你就这样去?怎么连个书包都不带,”顾雪岚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这周末老师留的作业你写没写啊?”
谢俞说:“写了,在学校里就写完了。”
这借口未免太假, 顾雪岚信就有鬼:“我看你压根就没写。”
“我会写的题本来也没几道,”谢俞把拖鞋摆好, 拉开门出去,外头涌进来一股风,带着湿气扑面而来,
“带不带回来都一样。”
顾雪岚正要说“天气转凉了注意身体”, 谢俞已经走出去好几步。
钟家这套房子地理位置较偏,离它最近的车站得走半个小时。
附近有出来晨跑的住户,在公园里绕着跑圈,脖子里挂了条毛巾,边跑边喘气。
其实这里也并不是一切都让人感到烦躁的。
比如从天际泛上来的朝霞,
比如路上经过的一草一木,前面还有对夫妻带着孩子一起晨跑,故意放慢脚步,看起来像滑稽的慢动作回放。
谢俞走着走着戴上耳机,随机播了首歌,然后又把手插回衣兜里。
新鲜的空气,新的一天。
谢俞到学校的时间得取决于公交车在路上行驶得顺不顺畅,有时候比较倒霉——比如现在,公交半途熄了火。
司机抽着烟,蹲在车边上看了半天,又用手拍拍它,最后得出结论:“不行,你们等后边那趟吧。”
满车乘客情绪爆炸。
-小朋友,什么时候到学校?
-干什么
-想不想我,我来校门口接你啊。
-你有病?
-能不能好好聊天,得亏我脾气好……哎,等会儿到学校了别急着进班,我在厕所等你。
贺朝估计是到教室到得早,闲着没事干过来骚扰他。
谢俞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聊了阵,两人一个想把聊天聊死,另一个负责枯木回春。
后面那趟公交来得挺快,晃晃悠悠停下来,91路车牌挂在玻璃车窗上。
谢俞到的时候还有十分钟上课,不算迟到,疯狗也拿他没办法,只能站在校门口干瞪着眼睛:“还不快点,跑起来!争分夺秒!”
疯狗又道:“一点也不知道抓紧时间,马上就高三了,还以为自己刚入学呢……你知道你同桌吧,当初他整天被我逮,他每天早上都偷偷翻墙,我就带着人在墙边上堵着。”
谢俞还是那个速度,不紧不慢地从姜主任身边走过去,不是很想听‘疯狗的英勇往事’:“打扰了,姜主任再见。”
谢俞刚走上楼,隐约看到高二三班班级门口有个人晃来晃去,万达单手撑着窗沿,探着脑袋往这边看。他没在意,正要走过去,突然间有人从背后抓着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反方向走。
谢俞没防备,跟着那股力量往后退了两步,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拉着进了男厕所隔间里。
“跟你说了别进班,”贺朝松开手,厕所隔间容纳下两个人还是有点挤,两人靠得很近,“……没看到学委在走廊里晃吗。”
贺朝里面穿着校服,外面套了件薄外套。宽松的卫衣,黑色,背后印了一对笔画凌厉的大翅膀,白色校服边从下面露出来一截。
谢俞压根没把在等车的时候贺朝说的那句“厕所等你”当回事:“他晃什么?”
“他说今天一定要把三角函数给我们讲明白。”贺朝抓抓头发,挺无奈地说,“……我早上一进班他就坐在我对面念公式。”
谢俞:“……”
贺朝:“想不到吧,我真的服气,他将来绝对是干大事情的人。”
过了个周末,谢俞都快忘记班里还有一个疯狂想拯救班级平均分的人物。
薛习生这个人专注力和忍耐力都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就冲着他满桌子的便利贴,还有抽屉里桌上地上都撂不下、只能往班级图书角放的各科资料书。
这两天薛习生除了完成自己的作业,还在思考到底怎么样才可以带领大家一起学习。
两个人在厕所隔间里挤了会儿,最后谢俞觉得这样有点傻逼,大清早躲厕所算怎么回事儿,还不如回去听薛习生念公式。
于是两人发生了一点口角。
“你不能抛弃我。”
“你别挡着门。”
“老谢,出了这个门我们就不再是兄弟。”
“本来也不是。”
“……”
临近上课,有值日生拿着抹布来厕所清洗,关掉水龙头拧干抹布,本来就要往外走,但他隐约听到厕所里有什么声音,于是停下脚步,四下环顾两眼。
隔间里。
贺朝后背抵着门,挡住不让他开。
谢俞手绕过贺朝腰侧,摸到门把,刚拧开,贺朝又推着他往里面挤。
两股力量相互冲撞,虽然动作幅度不大,谢俞往后退的时候脚跟不小心踢在垃圾桶上,垃圾桶整个被踢翻,砸在地上。
贺朝怕他摔,又伸手拉了谢俞一把。
本来谢俞平衡维持得好好的,被他这一拉,整个人往后栽:“……操。”
那位值日生觉得一定是自己来厕所之前没翻黄历,不然肯定能翻到“不宜如厕”四个大字。
最后一间隔间门缓缓打开,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谢俞跌坐在马桶盖上,而贺朝弯着腰,一只手搭着谢俞脖子。
姿态着实有些暧昧。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值日生倒着往门口走,“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谢俞冷着脸没说话。
贺朝直起腰:“哎,这位朋友。”
值日生大概是受惊过度,退着退着居然来了句:“不要杀我。”
好事不出门,基情传千里。
“没情况,”谢俞抄完作业,随口说,“你今天是不是皮痒?”
万达说:“我就是皮,我不痒。”
贺朝看着薛习生跟在唐森身后出去,警报解除,这才加入聊天大军:“消息这么灵通?”
“我小学同学的高一同学跟隔壁班班长的表哥是好朋友。”万达汇报完自己曲折迂回的情报链,又问,“话又说回来了,朝哥,你真的把俞哥衣服给扒了?”
谢俞盖上笔盖,终于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盯着万达看:“什么?”
谢俞脸上表情说不上来到底是有点不开心还是特别不开心,万达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危机应该没那么大:“我不知道最开始的版本到底是什么,反正吧,传到我这,是这样的,你俩在厕所里战况激烈,衣冠不整……总之就很刺激。”
谣言这种东西,一传十十传百,没事也能传出点事来。
万达最后又问:“真的吗?来,我们凑近点,偷偷说,我保证守口如瓶。”
谢俞往后靠了靠,没心情扯这事。
倒是贺朝神神秘秘地凑过去:“想知道吗?”
万达:“想。”
“其实我们不止干了这些,”贺朝说,“我们还做了一些更激烈的事情……”
万达猥琐地眯起眼睛,心驰神往:“哦?”
贺朝趁万达没防备,不动声色地把手边一叠学生日报卷起来就往万达头顶上砸:“你!他妈!啊!老子的舌根都敢嚼!是不是大哥最近给你的自由过了火?”
万达都被敲懵了,捂着头,两眼泪汪汪地看着谢俞,眼底明显写着:你同桌欺负人。
谢俞本来真的有点烦,看到他们俩闹了这么一出,倒也觉得没必要计较了。
“你怎么能这样,”谢俞说完这半句话,万达拼命点头,差点就想喊‘从今天起您才是我亲哥’,但是谢俞卷起英语课本,又说了后半句话,“……怎么用报纸,报纸这么轻,你砸着玩?”
贺朝听完笑出声。
万达看着厚厚的一卷英文书,扭头就跑,感觉特别委屈:“你变了,俞哥,你变了……”
中午午休。
罗文强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第一场二中官方体育赛事,从唐森办公室里拿着下周秋季运动会报名表,回到班里中气十足地喊:“同学们——我要宣布一件事!”
万达和刘存浩两个人,抢在他前面模仿老唐说话,语调慢悠悠地,仿得有六七分像:“秋季运动会,罗文强你组织一下……让大家踊跃报名,展现出咱班的活力。”
罗文强话被人抢了去,在台上有点尴尬:“你们俩怎么这样啊,抢我饭碗。”
班里闹哄哄的。
谢俞趴在桌上闭目养神,上午一直盯着手机,眼睛有点酸。
贺朝却以为同桌在睡觉,谢俞趴着趴着,感觉到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贴在他右耳边上,捂住了他的耳朵,把罗文强他们的说话声隔开了。
——是贺朝的手。
然后他听到贺朝冲他们“嘘”了一声:“我同桌睡觉,你们小点声。”
其实班里不止谢俞一个人趴着,前排有几位女生也在睡,都觉得吵,但是不好意思开口。
谢俞动了动手指,想睁开眼,最后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弹。
他本来没有睡意,但是闭着闭着……最后真的睡着了。
第三十七章
正好下午有节体育课, 于是罗文强说:“抱歉抱歉, 一时太激动,
这样那我们体育课上再谈,有意向参加的随时可以找我啊。”
谢俞睡得浅,隐隐听到有人在说话, 又听不真切。
等到快上课,吴正顺路经过他们班,把作业交给课代表, 课代表发作业整个都是飞着发的,
飞得特别带劲,别人想帮他一起分担都不愿意。
“谢、谢俞……”课代表默念名字, 再抬头,瞬间锁定住目标。
下一秒, 练习簿砸在谢俞脑袋旁边。
“……”
谢俞睁开眼。
课代表比划了个“抱歉”的手势,谢俞没说话, 看也不看,随手把练习簿塞进抽屉里。
贺朝正低着头坐在边上玩手机,他带着耳机, 耳机线从衣服口袋里牵出来。
课代表发到贺朝, 叫了一声:“朝哥!”
贺朝相当配合地举起手准备‘接球’,接到之后拽了句英文:“哇哦,nice。”
“睡醒了?”贺朝接到练习簿之后,侧头看谢俞,又问, “……你作业呢?”
谢俞说:“干什么?”
贺朝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整个人斜着歪到谢俞那儿去,往他课桌抽屉里瞧:“我就看看。”
谢俞没拦着他,也没拿东西砸他头,伸手把练习簿拿出来往他桌上拍:“拿去瞻仰,赶紧滚。”
他跟贺朝两个人的作业本上,从头翻到尾也没有几个大红勾。
贺朝翻开上周末留的那几道题,确定谢俞也没有一道做出来的,心满意足地合上,又给他放了回去:“看到你我就放心了。”
谢俞还趴着,半张脸被衣袖挡着,只露出来一双眼睛,呼出去的热气悉数打在衣袖布料上,看起来像某种动物,特别想让人伸手揉一把,当然揉之前得做好被挠死的准备:“什么玩意儿?”
贺朝指指黑板上那行字,是吴正的字迹,端正又大气。
——某两位作业全错的同学,体育课,办公室,不见不散。
“……”
“就在你睡觉的时候,”贺朝还是没忍住,伸手揉了一把,“人生就是这样,层出不穷的惊喜。”
谢俞并不是很在意,“哦”了一声。其实还是很冷淡,从表情到声音,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冷淡。可贺朝觉得自己大概是着了魔了,又或许是因为谢俞头发太软,他竟然觉得杀手刚睡醒的样子有那么一点乖。
贺朝又说:“别担心,你还有我。”
谢俞“哦”不下去了。
黑板上这则通知挂了整整两节课,虽然用的是代指,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万达蠢蠢欲动:“赌不赌?”
刘存浩:“这用得着赌吗,某两位,还能是哪两位。”
许晴晴:“你还能在咱班找到第三个作业全错的人?”
谢俞看了一眼贺朝的作业本,发现这人就抄了题目,然后极其潇洒地在左侧留下“解”和“冒号”,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不是找的代写吗,”谢俞把自己那本又塞回抽屉里去,随口问,“就给你代成这样?”
贺朝说:“没找,多亏你提醒我,我发现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根本没有人写得出这么帅的字。你看看我这大气磅礴的笔锋,这起承转合……”
谢俞毫不留情打断道:“你把狗屎夸出花来也没用。”
“丁亮华你跑短跑和接力,行吗?我听说你的英勇事迹了,你这个,爆发力很强……然后女生,女生那边的情况我不太了解,晴姐你帮个忙,去统计一下女生有谁想参加的。”
体育课上,罗文强和刘存浩他们坐在操场上,围成一个圈,罗文强裤兜里塞了三支笔,说完掏出来一支给许晴晴:“还有全班集体项目,拔河什么的,这个我抽空跟你们讲讲技巧。长跑就朝哥俞哥……欸,他们人呢?”
罗文强说到现在才发现,两位他上周就钦定的长跑健将不见了。
万达:“你才发现啊,他们俩被叫去数学老师办公室了。”
刘存浩补充:“这两位长跑选手,作业全错。”
罗文强摸摸后脑勺:“啊?我得到运动会通知之后太兴奋了,没注意……”
两位长跑选手正在老师办公室里生不如死。
“你们两个,拿着作业,自己找位置坐,什么时候弄懂什么时候下去上体育课。”吴正说完继续低头批作业,“你们可真行啊,不过有一点我要表扬表扬你们,起码你们不抄作业,坚守住了自己的底线。”
贺朝说:“过奖过奖。”
吴正也没想到贺朝这脸皮能厚成这样,批作业的手顿了顿:“你还真当我在夸你?!”
谢俞接过作业,直接把贺朝拽走,替同桌解释说:“今天出门没吃药。”
“是得吃点药,”吴正说,“病得挺严重。”
办公室里没剩几个老师,老唐去隔壁班上语文课去了,位置正好空着,其他老师的位置也不方便坐,他们俩就坐在老唐那边写题。
之前过来几回都没有注意到,唐森在座位上养了好几盆小植物,还用便利贴贴上了它们的名字、以及几天浇一次水之类的注意事项,心思可以说是非常细腻。
贺朝抬手捏住面前一张便利贴的边角,把那盆多肉的名字念了出来:“……小翠?”
谢俞:“……”
“中年人取名字都这么可怕的吗,这品种不是姬玉露吗,”贺朝把作业本垫在手肘下面,压根没心思写什么题,“好歹他也是个语文老师,小翠?”
谢俞抬头看过去,看到唐森桌面上那块玻璃板下面压着很多相片,都是他历年带过的班级,日期从零几年开始,整整齐齐地排到前年。
“你在看什么?”贺朝问。
谢俞想说在找去年的毕业照,又觉得这种话说出来显得很无聊,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继续写题。
两人之间隔着张办公桌,贺朝说了一会儿,偷偷搬凳子凑过去,一点点挪近,最后靠在谢俞边上才停下,他用笔戳戳同桌:“刚刚老吴讲的那道题你听懂了吗?”
谢俞拿着笔,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听懂了,”贺朝说,“这次真的听懂了。”
几道题也不难,吴正一对二辅导了一遍,从公式到步骤,要还是不会那真的是智障。
好在贺朝这回说的听懂了不再是自以为自己懂了,大概是想去上体育课的心情太迫切,智商得到暂时性的提升,谢俞也放松了一点对自己的要求,两个人花了差不多半节课时间,勉强把题目给“弄明白”了。
“来了来了,体委,你的长跑选手来了,”万达眼尖,远远就看到贺朝和谢俞两人的身影,“我们全村、啊不,我们全班的希望来了。”
“什么全村的希望?”贺朝走过去,看到高二三班全体都坐在操场上,整整齐齐坐成了一个大圆圈,他也坐过去,拍拍塑胶地面说,“老谢,坐。”
“长跑啊,三千米,咱班没人愿意跑长跑。”
“填,”贺朝大手一挥,相当慷慨,“你朝哥的名字,随便填,什么项目都行。”
万达:“牛批。”
刘存浩:“强!”
罗文强问完又看向谢俞,谢俞不冷不热地说:“随便。”
随便这两个字简直是罗文强听过的最温柔的话语了——从谢俞嘴里,他简直感动得想哭:“好,那我填了,你俩先报个长跑,再来个……我看看啊,俯卧撑吧,俯卧撑行吗?”
运动会开两天,也就意味着停课两天。
大家虽然并没有那么热爱运动,就冲着两天停课,也勾起了极大的兴趣,即使不上场,都要过来掺几脚。
“隔壁班走方阵好像订了统一的班服,咱班要不要也来一套?”许晴晴对服饰比较在意,“什么都能输气势不能输。”
万达说:“隔壁班还有女装大佬呢,咱班是不是也得出一个?”
话题越聊越歪。
等到下课铃响,他们也没探讨出什么来。
还运动器材的同学去器材室,罗文强负责清点整理,三班那个大圆圈走得差不多,只剩下几个人。
万达凑到贺朝旁边,小声说:“其实刚才说到女装大佬,我第一反应是俞哥。”
贺朝:“你想死我可以送你一程。”
“不是,主要是俞哥这个长相,绝对不是说他娘啊,他一点都不娘,很男人的……”万达搜遍自己脑子里的词库,也搜不出什么合适的词语形容,“就是,总之吧,我和晴姐都是这样想的,你说俞哥会同意吗?”
“你真的会死。”
贺朝又说:“而且是以一种你意想不到的速度离开这个世界。”
许晴晴得知这个消息,多少有点可惜,但是可惜过后瞬间释然,想到了一条新思路:“既然我们做不到年级最美,我们就要搞一个最吸引眼球的女装大佬,比如那种金刚芭比……”
罗文强觉得背后阴风阵阵。
然后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看。
谢俞还不知道这个女装大佬梗,他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罗文强已经坐在教室里痛哭流涕了:“我不要,我拒绝——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的肌肉,很性感的,”万达安慰他,“要相信你自己啊。”
贺朝一直在笑,笑得直不起腰来,他冲谢俞挥挥手,然后凑在他耳边说:“我们体委,女装,害不害怕。”
“拍恐怖片?”
贺朝说:“是啊。”
话音刚落,贺朝又问:“你穿过裙子吗?”
谢俞脑子里有根弦突然断了。
他五官现在张开了还好,小时候理一头短发都有人觉得他是女孩子,周大雷就是其中一个傻叉。因为一句“小妹妹”,让他们俩建立友谊的时间拉长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才从见一次打一次,变成路边撸串的交情。
周大雷也很苦闷,他认错也认了,打又打不过。
顾女士年轻的时候也干过一些恶趣味的事情,儿子软软糯糯可爱又好看,觉得好玩,也哄他穿过小裙子,至今家里都还有几张怎么也抹不掉的黑历史照片。
万达还在安慰心灵受到创伤的体委,就听到教室后面哐啷一声,抬头看见贺朝和谢俞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又扭成一团,椅子也翻了。
刘存浩看得叹为观止:“又干起来了?他们哪天不干一场我都觉得高二三班少了点什么。”
“大哥,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贺朝边哄边认错,认错的同时又亲手往火上浇点油,“不过你这反应不对劲啊老谢,你真穿过?”
谢俞全程用拳头说话,贺朝招架不住,又不敢动他,于是往后面一靠,捂着肚子喊:“……啊,痛。”
鉴于这人前科太多,谢俞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又在演,演得还挺浮夸。
但是谢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往前走了两步:“哪儿疼?”
贺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哪里,一秒钟内换了三个地方,最后手停在胸口:“这里,可能内出血。”
张口就内出血,可真行。
谢俞伸手隔着布料碰了碰:“这儿?”
贺朝低头看看谢俞抵在他胸口的手,突然有点恍惚:“啊,是。”
那点奇怪又旖旎的心思没能维持多久,直到他看到谢俞活动了几下手腕:“我操,真想让我内出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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