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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泪痣》-4

(2019-07-20 10: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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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分类: 浮生乱


第36章 商量

    林盏摸了摸脖子,干笑一声,又听到他波澜不惊地答道:“嗯。”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林盏垂着眼睑笑了声,顺着人流前行。

    女孩子大约都喜欢这种地方,除了成群结队的女生,其余的全是情侣。

    林盏沿着巨大的玻璃一路往前走,蓝色的水光映衬到她面颊上,恬静柔和。

    沈熄突然感觉到,原本让他很排斥的出行,其实并没有他想的那么无聊和浪费时间。

    这个世界,其实也是很美的。

    他破天荒地想。

    ///

    临近傍晚,沈熄把林盏送回家之后,自己也回了家。

    叶茜在屋子里收拾东西,见他回来了,面上还挂着一点笑,不由问道:“怎么了,今天出去还挺好玩的?”

    沈熄应着:“嗯。”

    叶茜笑道:“你啊你,平时妈妈叫你都不出去,现在总算愿意出门了,怎么,是张泽劝动了你?不过,多出去走走确实好,放松一下心情,感受一下周围的事物,你以前真的太闷了,以后找女朋友,只怕人家会嫌你没趣啊。”

    沈熄脑中浮现了林盏各种各样的小表情,她背着手若有所思,她眨着眼溢出半点星光,她吃瘪时垮下的嘴角,她心无旁骛创作时难得的认真。

    和同龄人相比,她是有目标的,她很清楚自己想要去哪里。只是路上难免荆棘丛生,困住她的脚步。

    沈熄稀松平常道:“那找个有趣的女朋友不就好了。”

    叶茜笑他:“你以为这么好找的?”

    语毕,她又叹息:“妈妈以前也这么觉得,到后来才发现,要在生活里找到一个能时时刻刻和你有话可说,你说的话她全听得懂接得住的人,很少了。”

    沈熄笑而不答,转身进了房间。

    他想,他已经找到了。

    ///

    当晚睡前,林盏给沈熄打电话。

    她绞着耳机线,慢悠悠地说:“沈熄,我们明天去图书馆吧?”

    沈熄未作多想,很快道:“好。”

    林盏越说越兴奋:“你不知道的吧,我以前有个情结,我特别想让学霸辅导我写作业。”

    沈熄笑了,尾声拉长:“为什么?”

    林盏:“因为那样我就不用动脑子了呀。”

    他嘴角的笑凝滞了一下。

    “……”

    半晌,沈熄截断她的遐想:“跟我在一起,你只会动更多的脑子,只是会用比较简便的方式。”

    林盏沉默了一下,而后,似是斟酌一番,她仔仔细细、还带着点儿绝望地问——

    “沈熄,跟我一起在图书馆里,你还能做得下题?”

    “……”

    跟林盏聊过之后,沈熄回忆了一下昨天出去玩的片段。

    好像的确太正统了。

    正在沈熄思索该怎么改善这种氛围的时候,张泽的消息发过来了。

    【老铁,明天出去约会不?】

    沈熄打:【嗯。】

    张泽:【我刚刚琢磨了一下,感觉你可能不太懂约会是什么样子的,遂,决定来开导你一下。】

    沈熄:【你是情圣?】

    张泽:【我他妈又不是教你!我是开导你!男人么,很多本领都是与生俱来的,只是看有没有人能给他点开那个聪明孔。你他妈全校第一,这点道理都不懂?】

    好比做题,并不是一味埋头苦写就能得高分,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准知识点,和那条正确的解题思路。

    张泽:【其实我只要说一句话,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沈熄:【?】

    张泽:【反正现在你们已经互相确定了心意,你就把那些原来碍于关系不敢做的事,全都做出来。】

    沈熄:【……】

    张泽及时补了一句:【我是褒义的,你不要想歪,我指的想做的事,是正常的事。比如牵手啊撩头发啊什么的,我不信你之前没想过!】

    沈熄呼吸停了一下。

    张泽:【你可能天生有点被动,但是经过前几次的教训,恋爱中,被动是不可取的。既然林盏踏出了一步,你就多走几步就成了。关键就是要撩,要哄,要浪漫,懂不?】

    张泽:【还有,别老冷着脸,在她面前,你想笑就笑,别让她觉得得不到回应。我不信你对着喜欢的人,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笑的。】

    张泽:【想牵手就牵手,别闷在心里不说,我相信你学习能力这么强,看两部韩剧就知道怎么撩妹了。】

    沈熄想想,问:【那我为什么要撩她?】

    张泽:【……您真是一枚不用鉴定的钢铁直男。】

    张泽:【为了让她更爱你,更离不开你啊:)】

    张泽的话,好像顷刻就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

    ///

    第二天,林盏绝望地带上了三张数学卷子。

    沈熄学理科,她学文科,有三个科目对不上,但好在语数外还是一样学。

    林盏的语文跟英语没问题,就是数学,老在及格线左右晃荡,一不留神,还可能不及格。

    只要数学再提升二十分,考蔚大就稳了。

    沈熄昨晚让她多带几张卷子……

    看来是真的打算给她好好补习了。

    林盏唉声叹气,把卷子夹进书里,还带好了笔盒。

    她没谈过恋爱,以前接触过一些女生,约会的时候都特别喜欢让男孩子等。

    说是等得越久,才能代表男孩子对你的喜欢越深。

    她不这么觉得。

    她觉得这东西是相互的,既然她不愿意等人,她也没道理让别人等她。

    林盏提前出发。

    她提前五分钟到图书馆,沈熄已经到了。

    他也准备了水。

    林盏那边的是一杯加冰奶茶,自己那边的是一杯白开水。

    林盏默默腹诽:……这么养生,不活到一百岁上天真的对不起他吧。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沈熄回过头,看林盏怀抱着神秘的笑容朝他走来。

    他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林盏笑着把身后那杯有颗柠檬提上桌子。

    她小声说:“还记得一年前你拒绝我的那次吗?”

    沈熄没说话,林盏“啧”一声:“真是伤害了一颗纯真的少女心。”

    “毕竟我那时候没想到,”他眉目泻出淡淡温存,“你会是坐在我对面的这个人。”

    她背后一热,强撑着坐到位置上,低头咬住一边的吸管。

    桌下的鞋尖被抵住,她呼吸一滞,抬眸。

    沈熄若无其事地将身体前倾,含住另一边的吸管。

    她想要的,也是他想要的。

    既然如此,做就是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大概是十厘米。

    她看到沈熄根根分明的睫毛。

    她匆匆低头,没敢再看他一眼。

    是她先撩,她先怂。

    听到沈熄似乎是低低地笑了一声,她就在他勾出的尾音里头被烧成灰烬,连放在桌下的指尖都忍不住蜷起来。

    心头发痒,耳垂滚烫。

    沈熄松开口中的吸管,看林盏的眼神虚晃得做贼一般,忍不住心头发笑。

    ……他家的小兔子,也就这么点胆子了。

    他伸出手,捻住林盏的吸管。

    那截水流被他截断,林盏挣扎似的吸走上半截,含糊不清地问他:“……干什么?”

    沈熄悠然:“吸管好吃吗?”

    林盏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嘴,用状似于瞪的眼神恨恨看他一眼。

    落到他眼里,女孩儿的眼里盛着流光,没有半点威慑力。

    那颗泪痣,很生动。

    林盏兀自拉开书包:“你不要耽误我学习,我要好好学数学了。”

    沈熄敲了敲桌子:“这水不是你放来的么?”

    “沈熄,”她碍于这是图书馆,连叫他都只能掐着一点点细小的声线,“这才一天不见,你变了。”

    “变怎么了?”

    林盏声音细如蚊呐:“变得……更帅了。”

    沈熄心一跳,仿佛能看到张泽在自己面前骄傲地说:“看吧,我说的撩妹方法多管用。”

    他含着抹笑,摇摇头,继续写题了。

    他们坐在楼上,人少又安静。

    一楼倒是不准大声喧哗,往上走大多是培优机构,下课了,大家都说说笑笑玩作一团。

    林盏解到选择题最后一题,已经有点黔驴技穷的感觉了。

    她转着笔,撑着脑袋看那些小孩子们边跑边跳。

    沈熄问她:“不会写?”

    她舔舔唇,突然想和他谈个条件。

    “沈熄。”

    “嗯?”

    “我选择题对十道有什么奖励吗?”

    沈熄看她一脸天真无邪,问:“想要什么奖励?”

    她咬咬唇,下唇被牙齿咬出一片淡淡青白色,又随着牙齿移开,重新变得粉红而饱满。

    “你……你亲我一下?”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以沈熄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沈熄挑眉:“林盏,现在是在图书馆。”

    “怕什么嘛,”林盏说,“那要不,我们去外面,偷偷地,找个隐蔽的位置……?”

    越说越离谱了。

    沈熄皱眉,弹了一下她的脑袋。

    “快写题。”

    写完卷子是两个小时之后,沈熄掐着时间,不让林盏再多写一步。

    林盏:“再给我两分钟!”

    沈熄不留情面:“以后高考,不会给你两分钟。”

    林盏皱皱鼻子,抱怨道:“就知道掐时间,谁不会啊,以后我也掐时间,精确到毫秒……”

    沈熄摊开答案簿,拿出一支红笔,起先,并没有意识到林盏在说什么。

    看到选择题的第一个答案时,沈熄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眉一皱,低声道:“林盏!”

第37章 回家

    林盏不甘示弱,梗着脖子:“怎么?谁还不会计时了咋的?”

    语毕,她嘤咛一声,装作很可怜地低下头:“我就是单纯的想给你以后的一千米计个时,没别的意思。”

    “可是你,自己想歪了居然还怪我。”

    真是不可谓不可怜。

    沈熄用红笔把她错的地方圈出来,道:“你这些心思能分一半到数学上,超过我指日可待。”

    “数学多无聊啊,它能哄我睡觉吗?不能吧。”林盏说,“那我还是把那部分心思花在你身上比较好,低投资,高回报。”

    沈熄笑,瞥了一眼她的草稿本。

    “你这题算了这么多过程?太长了。”

    说完,他在卷子上用红笔写了几行公式:“以后用这个。”

    “简便公式?”林盏老老实实地去看,“你总结的?”

    “嗯。”

    “那我是除了你第一个知道的咯?”

    沈熄眉一挑,从唇边散出一个浅淡的笑来。

    他看着她,点点头。

    “嗯。”

    她满足地拿出小本子记录公式,沈熄在一边提醒道:“错题全都要记下来,明天晚上我检查。”

    她下巴垫在手臂上,一字一句说:“知道了,沈老师。”

    她这么懒懒散散地抄着错题,沈熄掰住她肩膀,拉起来:“坐直。”

    她照办,捏着笔,一点一点地写。

    她有轻微的近视,写题目时就会戴着眼镜。

    镜框架在小巧的鼻梁上,很稳,没有往下滑。

    林盏视线没有动,却是笃定道:“你在看我诶。”

    沈熄:“看你有没有偷懒。”

    这下,林盏动了。

    水红的中性笔在数字尾端打了个点,她将笔转了一个来回,按动笔头戳在桌面上,按了两下。

    她看他,语带揶揄。

    “你们学霸……都这么冠冕堂皇的吗?”

    对于大部分高二学生而言,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是他们狂欢的最后时限,时限一过,就代表着炼狱。

    这个暑假短得跟寒假无二。

    并且还有寒假两倍的作业量。

    放寒假当天,张泽转着一本作业走到沈熄面前。

    沈熄眄他一眼,看他手上的作业本转得跟篮球似的,淡淡道:“还记不记得你们上次二十个人集体转张丽江的作业本,她让你们在走廊上转了个够,还没吸取教训?”

    张泽心有余悸,手一停,把作业抱怀里。

    “你别说了,我的噩梦。那次我们二十个人站在走廊上,被来来往往的学生当猴子似的围观,妈的,身为火箭班学生,我就没受过这种耻辱。”

    “谁让你们转书?”

    “那他妈不是流行吗,你这种闷葫芦懂个屁!”

    沈熄点头:“嗯,那你转吧,争取每本作业都转出花样,以后找不到工作了,就去东北唱二人转。”

    张泽哽了一下,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你就不好奇我来找你干嘛吗?”

    沈熄:“干什么?”

    张泽:“我来对你说,以后我,张泽的暑假作业,被你承包了。”

    “……”

    沈熄言简意赅,淡淡吐露三个字:“想得美。”

    “不过,”张泽过来,跟沈熄说,“你有没有发现,你跟林盏待在一起之后,变幽默了?”

    “话也变多了,”张泽笑道,“这是好事啊。”

    身后有人说:“好事好事,反正话再多,也没有你多。”

    张泽一本书扔过去:“你跟老子闭嘴。”

    ///

    当晚回家的路上,沈熄跟林盏说着学校的事。

    知道大家抱怨作业多的林盏表示:“他们就知足吧,我们连小长假都没得放,还要收手机。再往后去周末都没了,每天都是朝八晚九,普通人受得了这个?”

    沈熄皱眉:“真不放暑假?”

    “对啊,就只有周末,”林盏惋惜说,“你放假在家吗?”

    “在,”末了,他补充道,“我爸妈不在,平时要上班。”

    林盏突然警惕,问他:“……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不是,”沈熄道,“你们画室沙发不是很小?那中午睡午觉怎么办?”

    林盏:“就在椅子上凑合一下,我打算买把躺椅啊或者和她们挤着睡。”

    人行道靠马路那边有车,沈熄把林盏揽到里面来,这才说:“那中午可以来我们家午睡。”

    林盏本想避嫌,但想到画室沙发睡觉实在太难捱,每天中午都疲惫得像是跑过几公里……她有点屈服。

    而且,想到沈熄的为人,她也觉得沈熄是个正人君子,是柳下惠,是会坐怀不乱的。

    “好啊,”她说,“那我中午睡哪里?”

    沈熄:“总有地方给你睡的。”

    第二天恰巧逢着一个周末,等到周末一过,林盏立刻践行了午睡这个重要事件。

    去之前,她再三跟沈熄确认:“你爸妈真的不在家吧?”

    沈熄好笑地看她一眼:“你觉得我会趁他们在家的时候带你过去?”

    林盏书包被她背着,伞也被他举着,她两手空空,只能顺便抓着他袖口。

    “说不定呢。”

    说不定他会顺势跟父母介绍自己呢。

    对此,沈熄表示:“你想多了。”

    他怎么可能会这个时候带她去见叶茜?

    只要见一面,叶茜绝对能认出她,然后把他幼年时期的“光荣事件”公之于众。

    林盏届时会做出什么反应?

    他光是想到就脑仁发疼,这两个人一拍即合,起码还能再笑他十年。

    到了楼下,沈熄收好伞,拿钥匙开了最外头的防盗门。

    “你家住几楼啊?”

    电梯口空旷,林盏的气息荡出回声。

    “八楼。”

    电梯徐徐上升。

    林盏:“你从小就住这里了吗?”

    沈熄停了片刻,道:“搬过两次家。”

    她笑眯眯地寻找共鸣:“我也搬过一次,不过那时候太小了,才五六岁,什么都不记得。后来搬到这边,就在这边上学了。”

    他不置可否地点头,门开后按住开门键:“走,出去吧。”

    沈熄家里很宽敞,而且很整齐。

    双面朝阳,明亮的光从阳台一路蜿蜒到客厅。

    林盏顺着光线去看,看见阳台上晒着沈熄的两件校服。

    想了想,林盏说:“你妈妈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沈熄指尖微动,问:“嗯?”

    林盏:“虽然第一面见你,你冷冰冰的,但是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不是洗衣液的人工香味,是光的味道。所以我猜,能够在你衣服上留下这种味道的阿姨,一定很温暖。”

    她又说:“不是人人身上都有这种味道的。”

    沈熄抿唇,这才道:“行了,没时间多说了,你先把鞋换了,去睡觉。”

    林盏脚上是匡威的一脚蹬,她左鞋尖抵着右后跟,很快就脱了下来。

    “没事,就不穿鞋了,我穿了船袜。”

    “不行,”沈熄毋庸置疑道,“夏天这样……”

    林盏急忙趿了双拖鞋,憋笑道:“我知道,对身体不好。”

    她换上拖鞋,目光一转:“我睡哪里?”

    “你就睡我床上吧。”

    沈熄带她走进自己房间,调好空调,林盏还在跟他谈条件。

    “二十四度吧,比较凉快。”

    沈熄:“我被子薄,只能开二十六度,不然你出去,冷热交替,容易着凉。”

    “好吧,都听你的,”她耸耸肩,跳上他的床,手一够,就抓到一本床头柜的书,“《小王子》?都几个月了,你怎么一直在看这本?”

    上次来是情况特殊,这算是真正意义第一次到他家,她显然有些兴奋。

    她低头说:“我最近看了本《爱德华的奇妙之旅》,我觉得没有《小王子》好看,还有《夏洛的网》,电影版好看点。”

    沈熄:“你爱读童话?”

    “没啊,只是刚好一系列嘛……而且这些也并不是完全的童话故事,都挺有意义的,批判、救赎,只不过用浅显的方式写出来了而已,我们画画不也差不多……”林盏及时打住,“为什么我在你家,我们要讨论这种话题?”

    沈熄收回她手上书,催促:“快睡。”

    她身体下滑,一头栽倒,手伸到枕头底下,然后翻了个身。

    她做了一件自己觊觎已久的事情。

    林盏把脸埋在沈熄的枕头里,用力吸了一口。

    她嗡着声音道:“我刚刚那一刻,忽然有一个超脱凡尘俗世的想法。微博上吸猫吸狗吸猪算得了什么啊,他们一定是没有吸过沈熄的枕头了。”

    “吸沈熄的枕头,简称,吸熄,还是叠音,多可爱。”

    沈熄:“……”

    林盏继续喟叹:“啊……阳光的味道……”

    沈熄一忍再忍,终究没有忍住,开口道:“……那是烤螨虫的味道。”

    林盏抬手,佯怒地拍了一下枕边:“就你会破坏气氛!”

    半晌,她没再说话。

    她就用那个姿势睡着了。

    沈熄就坐在一边看着她缓缓入睡,见她呼吸声稳了,将凳子移了移,靠她更近了些。

    睡着的林盏,比以往更动人。

   
第38章 睡觉

    伸出手,他把她长及眼睫的刘海,轻轻顺到一边。

    沈熄抖了抖一边的被子,给她盖好,带上房门,出去了。

    ///

    沈熄提前一刻钟把她叫起来。

    刚醒,林盏还是迷迷瞪瞪的,她揉了把眼睛,去洗手间洗了脸,才清醒了些。

    沈熄倚在门框边:“下午画什么?”

    她抽了两张纸,擦干净脸才说:“素描,人像。”

    最近一直画画,她手上都起了茧。

    沈熄把人送到画室,说晚上再来接她。

    郑意眠也才醒,问她:“你跟沈熄干嘛去了?”

    林盏想了想,没有省略主谓宾地说:“我和沈熄睡觉去了。”

    “……”

    郑意眠指了指窗外,示意林盏和艳阳打个照面:“朋友,现在是白天。”

    林盏:“所以?”

    “别做白日梦了,快画画吧。”

    “……”

    ///

    枯燥的集训生活,因为沈熄在的缘故,而变得没有那么乏味。

    每晚放学后,他们会沿着街市搜罗所有被埋没的民间小吃,找不到小吃的时候,林盏就会买一杯双皮奶。

    晚风拂面,灯火玲珑。

    虽然沈熄管得严,并不让林盏总是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假如林盏真的很想吃,他也只能让步。

    那晚林盏出画室,发现一边有卖转糖的。

    她走过去,看老人从锅里舀起一勺糖浆,铁勺在案板上敲了敲,旋即,他很快勾画出一个蝴蝶。

    蝴蝶翅膀极为对称,上头的花纹也并不简单。

    林盏原来小,看这个只觉得厉害,到现在自己能够单独作画了,更加体会到其中的不容易。

    熟能生巧,这样熟稔的功夫,岂是一朝一夕能够速成的。

    老人看林盏看得入迷,问:“小姑娘,想要买一个吗?”

    林盏抿抿唇,反问道:“我可以自己画吗?”

    老人笑开了花:“这勺子很重,而且画这个并不简单,我怕你半途而废啊。”

    林盏抬眉道:“我是美术生,而且我力气很大的,要不让我试试看?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沈熄站在一边,颊边蕴出半个柔和的笑来。

    老人说:“那好吧,就让你试试,失败了的要买走哦。”

    林盏:“没问题。”

    她朝沈熄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势在必得的骄傲小神情,而后走进摊位里,看老人示范一次。

    “这样,先盛起来,然后从这个小口处往外勾画……”

    “看懂了吗?”

    “懂了,”林盏跃跃欲试,“给我试试吧。”

    她坐进那个小凳子里,表情变得严肃认真。

    她平时比谁都爱开玩笑,到了正经场合,却又比谁都认真。

    沈熄很喜欢看她这种心无旁骛的样子。

    朦胧的夜给她镀上一层柔光,她垂着眼睑,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碎发轻轻飘荡。

    林盏不费吹灰之力地举起勺子,老人在旁边笑:“力气大倒是真的。”

    她微微歪斜着头,举着勺子一点点去描绘图案。

    平时画东西习惯了打形,第一次这么徒手画,有点紧张,没画对称。

    老人拿竹签摁下去,等糖浆干了再把它戳起来。

    “虽然形状有点歪,但是可以吃,没问题。”

    “还画吗?”

    林盏作为美术生,怎能屈服于这样简单的一个转糖下。

    她道:“画啊。”

    第二个、第三个……

    沈熄隐约已经看出她在画什么。

    但是林盏本着精益求精的精神,一直没停,到最后没毛病可挑了,才收手。

    老人摸了把胡子:“小姑娘不错啊,第四个就画得这么好了。作为奖励,我就收你前三个的钱吧,这个送给你。”

    林盏邀功似的看了沈熄一眼。

    眼睛下的那颗小泪痣,仿若微小星辰闪动。

    沈熄不自然地移开眼。

    林盏把最后的成品拿起来,把口袋里的零钱付了,这才跟上沈熄的脚步。

    她举起那个转糖,说:“给你画的,好不好看?”

    那是个灯盏,灯盏里一颗小灯泡。

    “实在没办法用简笔画画出熄灭的灯,我只能把里面的灯丝换成奇怪的心形。”

    路灯把转糖照得剔透,一同展示出的,还有她晶莹剔透的心思。

    她把竹签夹在自己指缝里,把右手的东西换过来。

    “这是我刚刚拿的一个,搅搅糖,你听过没?”

    沈熄:“没有。”

    “就是这样,一边拿着一根竹签,然后来回搅动,就这样挑来挑去……”林盏看着沈熄,“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有没有童年啊?你的童年是什么?”

    沈熄思索了片刻:“珠心算。”

    “……”

    林盏玩了一会儿,把东西递给沈熄:“来,你玩一下,真的很有意思。我们以前班上很流行玩这个,可以玩一中午。”

    搅搅糖一开始很稠,只要一不留神,糖浆就往下掉。

    沈熄是第一次,难免有些不顺手。

    加上他素来是慢动作,等他把糖挑了一部分出去,中间那部分就要掉了。

    林盏着急,直接把刚买的转糖含在嘴里,腾出双手为沈熄指点迷津。

    “你别@#@可不可以快些%……”

    “沈熄你@#%……”

    “气轰我你真是@&*@……”

    沈熄失笑,故意闹她:“你说什么?”

    说到最后,她索性直接上手,一手抓着沈熄一边的手腕,自己开始动作了。

    含着东西的嘴也不停。

    “看没,我腻害不?”

    两个人边闹边笑,沈熄最后已经没力气,让她一个人在那里尽情翻搅。

    直到最后,麦芽糖成型。

    林盏累坏了,把口里的转糖拿出来,瞥向一边双眸微勾的沈熄。

    她咬了一口转糖:“怎么,好笑吗?”

    沈熄看她咬着糖,全然忘记刚才说“我是给你画的”时候的模样。

    他问:“这不是给我画的?”

    “我反悔了,女人是很善变的,”林盏说,“所以你不要太胸有成竹,指不定我过几秒就换了想法。”

    沈熄垂眸不答。

    林盏继续道:“所以你要时时刻刻提起一百万分精神,来讨我欢心。”

    说完,为了给自己增加几分信心,她自我肯定般咬了两口转糖。

    沈熄沉着声:“知道了。”

    抬眸的时候,发现有一颗小小的碎糖,沾在她唇边。

    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把那颗小小的碎片给拂落,皱着眉:“多大了,吃东西还会留在嘴边?”

    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两个人都是一怔。

    他的手还悬在半空中,落也不是,再往前去也不是。

    林盏侧过头一点点,温热的吐息洒在他指腹,热流激荡。

    他的指尖仿佛仍旧存留刚才的触感,碰到糖碴那略有些刺的感觉,以及她嘴边皮肤的柔。

    林盏在夜色中沉醉,醉得漫无边际。

    ///

    不过两周,秉承着“时时刻刻都要搞事情”原则的孙宏,挑了个周末,喊大家出去唱歌。

    林盏和郑意眠挑了个时间,去那边的画室看望孙宏和齐力杰。

    那边的画室因为有了这俩活宝,自然就比较热闹了。

    孙宏一回头,看到林盏提着水来了,立刻就站起来了:“朋友们,看到没,这就是我说的那位林盏!签名五毛一个,要排队。”

    林盏把水放在桌子上,跟齐力杰说:“齐力杰,揍他。”

    画室里有人吹了声口哨:“这俩有男朋友没?孙宏,给我介绍个?”

    “诶,徐志明,我发现你长得不美画的不美,想得倒是挺美啊。”

    孙宏开始如数家珍般跟人家吹林盏,仿佛林盏那些奖都是他得来的似的。

    他在一边侃大山,林盏就跟齐力杰讨论正经事儿。

    “你们这儿忙吗?作业多不多?”

    “我靠,真的挺多的,但是没有你们那个画室严,我们画室好多富二代,天天打游戏。”

    “你们俩有进步没?”

    “孙宏有一点,上回速写及格了,虽然手画得像鸡爪子,我真的笑岔气哈哈哈哈。”

    三个人聊了两句,齐力杰问:“你们俩考校考吧?”

    郑意眠:“考啊,肯定得考。”

    “我跟孙宏就不考了,我们打算重点学学文化。你们去考挺好的,你们俩适合。”

    郑意眠想想,道:“不过我打算考的学校,不设立校考。”

    林盏:“你联考分肯定高,够你吃了的,不如回去学文化。”

    郑意眠想考的是T市的美院,排名也很高。

    几个人在那里聊了会儿天,说了说对未来的规划,像是好久没有这么清晰过,自己到底该去向哪里。

    ///

    第二天一去KTV,孙宏当仁不让,点了首《三百六十五个祝福》。

    前奏开始时,他语调豪迈。

    “这首歌送给大家,祝大家都考上心仪的学校啊!”

    齐力杰抄手陷在沙发里,一脸无语:“一开头就点这么一首歌,我差点回到九零年代。”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个日出,我送你三百六十五个祝福……”

    情至高处,孙宏选择了美声唱法。

    齐力杰抄起话筒,大声喊道:“孙宏!”

    孙宏:“啊?”

    齐力杰:“一年有三百六十五个日出,我送你三百六十五个滚粗!”

    底下有人大声叫:“好!!”

    林盏被大家闹得直笑,跟郑意眠说:“好久没他们俩闹腾了,还有点不习惯。”

    很怀念学校里的那段日子。

    后来,大家在底下玩真心话,林盏和郑意眠跑到一边去点歌。

    前头孙宏点的一首还没唱,林盏接下来。

    桌上的酒瓶缓缓转动,停在沈熄面前。

    这会儿,学生会的几个面面相觑。

    不太敢提问。

    平时在学校,沈熄就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很少跟他们一起出来玩。

    现在虽然在一个桌上,大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

    “我问我问,”孙宏赶快抢过话头,“沈熄,你和那边那个唱歌的,是什么关系?”

    

第39章 吃醋

    握着话筒的林盏忽然感觉到大家的视线,她稍微把步伐偏转一点,看向沈熄。

    没有过多疑惑,她以为大家在看她唱歌,索性直接转了身子,朝沈熄的方向开口道:

    爱要坦荡荡

    不要装模作样到天长

    ……

    请你坦荡荡

    世上没有满分的浪漫

    只唱了这么几句,众人顿悟,纷纷折回身继续玩了。

    很多问题无需明说,一个眼神就能找到答案。

    唱完歌,大家准备去附近玩玩。

    正出了大门,孙宏瞥见一个人影。

    他戳戳林盏:“我看见余晴了?我操,她人怎么阴魂不散啊。”

    林盏往边上看了一眼,确实看到余晴身后尾随着一行人,朝他们这边来了。

    当时余晴自己给自己加戏,非说林盏找人围她,林盏倒是想知道,她怎么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出场?

    ……看来真是丝毫不心虚。

    林盏站在一边,看余晴挂着虚情假意的笑,走到了自己面前。

    “林盏,你们也来这边玩啊?”

    林盏笑了笑:“我在哪里,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分明是在影射那次,余晴杜撰她在场的事情。

    余晴笑僵了一下,然后甜甜地说:“我哪里清楚的呀,我相信你是无意的,都是巧合啦。”

    孙宏看余晴虽然还带着笑,说出的话却刻薄得不行,又暗暗把矛头推回林盏身上。

    自我说服了好久不能骂女生,但到底忍不住,他侧头,低声跟郑意眠说。

    “我真他妈无语了。”

    林盏不想跟余晴多说,低头玩手机。

    余晴问一边学生会的小干事:“你们在这里干嘛呀?”

    一行人里就差一个沈熄,不用脑子都知道大家在等谁。

    一边的张泽有些尴尬。

    他手里还提着沈熄的一个包。

    张泽开口道:“我们边走边等吧,他等下应该就来了。”

    有人靠在一边的柱子上,听了这话,懒散地起了身,往前去了。

    余晴:“我跟你们一起吧。”

    虽然没多少人理她。

    林盏他们走在后面,余晴刻意放慢脚步,和林盏并肩。

    眼见离大部队很远,余晴这才开口。

    “你别太得意,沈熄现在谁都没选,我们是公平竞争。”

    孙宏听了暗自发笑,说:“神特么谁都没选。”

    齐力杰接茬:“神特么公平竞争。”

    孙宏道:“公平竞争我们当然欢迎,就怕有人动机不纯,暗地里也要搞破坏。”

    余晴皱了眉,正要反驳,一抬头,神情骤变。

    得,孙宏心想,沈熄来了。

    这位变脸跟京剧似的,一会儿一个样,一边观众一个样。

    林盏走在里面,余晴本来站她旁边,这会儿挤到外围去,生怕沈熄不能一眼看到自己。

    走到十字路口。

    沈熄调转自行车的龙头,一个转弯,改变轨迹,骑到林盏身侧。

    林盏不做声,没动作。

    沈熄一路慢骑着跟她,到最后,妥协了。

    他长腿往地上一支,按了按自行车上的铃铛。

    “走这么久腿不累?”

    只问了一个问句,余晴就感觉到不对劲。

    这种语气,这种动作,是沈熄平时绝对不会有的。

    沈熄看着林盏,语调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宠了。

    “你不是说没坐过自行车后座?我刚刚特意去找人借的。”

    林盏手上拿着个手机,也没背包,有点不方便。

    沈熄直接接过她手里的手机,放到自己口袋里。

    看她完全坐好了,才转过头。

    整个过程中,眼神都没离开她片刻。

    余晴嫉妒得发狂。

    ///

    林盏坐在沈熄车上,自然很快就跟身后的人拉开一大截。

    她手抓着自行车坐垫后面,声音闷闷的:“你找谁借的?”

    “这附近有个卖车的店,我表哥在那儿工作,顺便借了一辆。”

    “那你很厉害……”

    话还没说话,沈熄猛地一个加速,林盏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被颠簸的路晃了一下。

    她没抓稳,整个人往前一扑,手也顺势往前滑。

    那是应急时刻人下意识的反应——

    林盏很快,抱住了他的腰。

    ……还挺细。

    林盏心一荡。

    她低声道:“你这是,故意的还是……”

    风掠走她最后几个音节,沈熄没太听清,但已经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他看着眼前的路面,没有说话,甚至连回头看她一下都没有,真可谓波澜不惊。

    直到走到下一个红绿灯口,他停下来等红灯,看到腰上那双纤细漂亮的手,又若无其事地挪开目光。

    嘴角上扬,泻出一个浅淡的笑。

    ///

    最后大家找了一家鱼庄吃饭。

    余晴在后头遥遥看到林盏下了自行车,还跟沈熄聊了两句,不想再给自己添堵,去饭桌上找不痛快。

    趁沈熄往后停车的功夫,她走到林盏面前。

    她表情不善:“我知道,你报名了繁星杯,整个三班,黄郴全给报了。”

    “繁星杯的评委也是联考那种风格的,喜欢亮堂的,不喜欢你这种,”余晴笑了,“我也报名了,我很擅长哦。”

    余晴洋洋得意,就是想拼命打压林盏。

    ……

    看着余晴三两步离开,孙宏凑上来,问:“刚刚余晴来跟你说什么呢?那表情也忒狠了点吧?”

    林盏漫无表情道:“社会你晴姐,刚刚来给我下战书了。”

    孙宏:“下什么战书?打架啊?这不是找死么,你力气那么大……”

    林盏眄他一眼:“当然不是打架,是画画,她也报了繁星杯,而且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孙宏无语:“她脑子秀逗了?!就算是用她的强项比你的弱项,她也未必能赢啊!”

    林盏笑道:“也许她觉得自己可以碾压我吧。”

    ///

    这话说得虽然轻巧,做起来却没有那么简单。

    林盏这么多年一直采用自己的画风,并不是因为不会画应试派的内容,只是因为,过于禁锢自己往另一个方向靠拢,反而会适得其反。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画。

    更何况,她旁边还坐着可以冲刺联考状元的郑意眠。

    速写和素描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主要是林盏的色彩偏暗。

    对她来说,只要是绘画,她都能提起兴致,用自己的方式画多了,偶尔换个手法,也很有新鲜感。

    画画这东西好比写作文,无论素材换成了哪一种,只要摸准了其中的门道,就不大可能失手。

    一周后,比赛准时开始。

    上午色彩三个小时,林盏两个小时就画完了,剩下半个小时修修补补调整一下,然后就交了。

    这算个小比赛,林盏也丝毫不紧张,再加上这次也不是全校只有一个名额能参赛,她的压力也小了很多。

    比完之后,就安心等待结果。

    她到画室的时候是晚上六点,见她回来了,老师问道:“不回去休息吗?”

    林盏抿唇:“没事,我再画两个小时吧。”

    今天沈熄也要来接她。

    到位置上,郑意眠低声问她:“画得怎么样?”

    林盏:“还可以,正常水平。”

    “余晴跟你一个考场吗?”

    “好像不是,不过到时候成绩一起出来了,就知道了。”

    这种小比赛,她没太放在心上。

    眼见剩余的时间不多,林盏就开始在一边画一些局部的细节,比如手和鞋子,还有头发。

    老师拍了拍前排一个男生的背,说:“何蒙,林盏的手画得很好,你去看看她的,学习一下。”

    沈熄进门的时候,何蒙正好从位置上起身,站在林盏旁边。

    来了太多次,沈熄已经可以自如地进出画室了。

    林盏听到推门声,回头看了一眼沈熄,顺带扫了一眼何蒙。

    她对他稍微有点映像。

    剃着板寸头,不爱讲话,总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

    其它两科都很不错,就是速写差了点。

    林盏画了两只手,跟何蒙说:“你画板给我看看,我看你哪里有问题。”

    何蒙涨红了脸,把手上速写板递出去,手在空中悬着,有些激动地抖动。

    林盏想到了孙宏,笑道:“你的画风有点像我一个朋友,他也不会画手。”

    “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比例不太对,你的手太小了,一般手都是跟脸一样大的。老师肯定跟你说过,但是这个下意识的习惯不好改,你可以多临摹一下。还有,这个骨节转折你画得太生硬了,像直角,不够软。画的时候放松一点,把肉感画出来。”

    一边讲解,林盏一边做着示范。

    给他画完了一只,她抬头问他:“看懂了吗?”

    何蒙推推眼镜,抹了一把鼻尖上的汗,说:“嗯。”

    接过画板,何蒙逃回位置上。

    沙发上的沈熄,很明显地看到他通红的耳根,和飘忽的眼神。

    一直到下课,何蒙都没从激动中回过神。

    林盏去找沈熄的时候,顺带经过了何蒙的位置。

    看老师在那里驻足,她也去看了一眼。

    何蒙的手虽然画得不好,但可能是多年浸淫在动漫之国中,他的人脸画得特别不错。

    林盏在速写里,很少见能把人画得这么好看的。

    下楼的时候,林盏还在琢磨,何蒙是怎么把脸画得那么好看的。

    假如她也能把脸画好看一点,速写分又可以高一点了。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沈熄缥缈地开口道:“那个男生……”

    “谁?”林盏抬眉,“何蒙吗?你别看他像个宅男,手画得不好,脸倒是画得挺好的。他在画室话超级少,我们一起聊天他都不说话的,一个人捧着手机在B站看动漫……”

    沈熄声线稍沉:“你很了解他?”

    林盏摇头:“不了解啊,没说过几句话,他沉默得太特立独行了,让人想不关注都难。这种跟孙宏他们就是两边的人……”

    话讲到这里,突然感觉到什么,停了。

    沈熄声色凉凉:“不说了?”

    “噢——”林盏抑扬顿挫地拉出一个叹词,手背在身后,弯腰,身子探出去,回过头看沈熄表情。

    眉间勾勒出一个隐约的延绵山川,抿起的嘴角,一切都在暗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心情并不是如何好。

    但是林盏心情很好。

    她眼角眉梢都染上鲜活的悦色,眼睛弯弯,其中笑意流淌。

    她咬住下唇,一边眉轻挑,戏谑道——

    “你吃醋啦?”


第40章 掉马

    沈熄立刻答:“没有。”

    “好吧,”她耸耸肩,一副很欠揍的样子,“你说没有就没有……”

    “你以为我会信啊?”

    沈熄避而不看,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林盏想了想,拿出自己的手机,亲了一口。

    沈熄:?

    林盏挑衅道:“吃醋没?”

    沈熄喉结一滚,半晌,挪开目光。

    “神经病。”

    她戳了戳他的肩膀,说:“就是多说了两句话多看了两眼而已,我对他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笑道:“一个你已经够让我神魂颠倒了,我脑袋里哪能装下第二个人啊?”

    ///

    一个月后,繁星杯的成绩公布了。

    是直接公布在学校。

    当天中午,林盏和郑意眠快马加鞭地去了一趟学校。

    站在操场中央,还能听到广播的声音。

    余晴就站在她们前面。

    看到林盏来了,她回头笑道:“要公布结果了哦,我这次发挥得很好呢。但是我知道你发挥不稳定,而且这次画的是特别不擅长的题材。”

    林盏漠然。

    “三等奖:沈安安,余晴,李胜。”

    余晴轻笑一声,朝林盏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

    “二等奖:姜璇。”

    余晴嘴角的笑越扩越大。

    “一等奖的获得者是,

    “林盏,郑意眠,徐辉。”

    “让我们恭喜获奖的同学!”

    余晴嘴角的笑霎时僵住。

    孙宏在一边捧场地大叫:“哇,盏姐和眠眠牛逼啊!”

    郑意眠也道:“我还好,我擅长这个,盏盏不擅长,能拿一等奖很厉害了。”

    林盏只是站在那里,没说什么,却用现实告诉余晴——

    她不画,不是因为她不能,只是因为她不想。

    当晚放学,沈熄走在路上,正计划着去林盏画室的时间时,面前突然晃过一个人影。

    是余晴。

    她拦住他,用一种很可怜的姿态。

    沈熄目光掠过她,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马路。

    余晴闭了闭眼,说:“我知道这样可能会打扰你,但我实在忍不住。我喜欢你比林盏喜欢的时间还要久,虽然我们是公平竞争,可我……”

    “不是公平竞争,”沈熄打算速战速决,垂眸看了一眼腕表,“我喜欢的人是林盏。”

    ///

    繁星杯落幕之后,一切都步入正轨。

    余晴也没有再出现过了。

    悠闲下来,林盏才想到打理自己那个“阿栈”的账号。

    最近太忙了,每件事应接不暇,她连个喘气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玩微博了。

    几个月没上,粉丝涨了几百个。

    这个账号,本来就是玩玩的。

    当时高一高二很闲,就画点喜欢的小说的同人图,Q版人设都画过,也被原作者转发了,后来慢慢的,粉丝就多了起来。

    前几个月没怎么看小说,放在微博上的,都是一些即兴涂鸦,或者是风景画。

    除了二次元,她在现实生活中很少用到这个马甲,除了那次美术馆投稿的《赐》。

    那会儿她和林政平正在冷战,有个大型比赛她失手,林政平一边说着她膨胀了退步了,一边让她参加这个画展投稿。

    林政平喜欢用她的成绩来衡量她画的价值,这点林盏万万不认可,投稿时,毅然决然就用了“阿栈”这个名字。

    果不其然,林政平发现整个美术馆没有录用林盏的作品,回来又批驳她一通。

    她那时候一言不发,绝口不提自己是阿栈的事。好像这样就能和功利的林政平相抗,好像这样就能显示出,她的作用,是绘画,不是拿奖。

    她不想让画画变得越来越不纯粹。

    那副画的灵感,与其说是灵感,不如说是爆发和释放——在那副画下面,她落了一行字。

    “赐我荣光,还赐我白绫万丈。”

    写给林政平,也写给她又爱又恨的天赋。

    她随便画了个沈熄的Q版——其实画手底下的Q版都差不多,谁也分不出是谁。

    发了条微博:【好久没上线了,涂了个喜欢的人[脸红]】

    大家立刻就在底下猜测起来,这到底是谁。

    【大大好久没出现,我还以为退圈了,哇哇大哭。】

    【分不出来啊,这个意中人是二次元还是三次元的啊?】

    「阿栈」回复:【是个盖世英雄。】

    【大大,什么时候我们有肉吃啊~】

    「阿栈」回复:【可能要等到一千年以后。】

    【画风好可爱,想让你出画集啊!买买买!】

    好不容易发了条微博,潜水的大家纷纷冒出头来留言。

    第二天中午,林盏和沈熄在咖啡馆吃了午饭,她照例拿出手机,回复了一下消息。

    有个人给她留言:【大大以前说过自己在读书,最近是高三了吗,要准备联考了吗?大大画得这么好可不可以给我们一些指导和意见啊~】

    林盏转发了那条微博:【我的粉丝里有美术生吗?有没有想要联考小技巧的,人多的话我就开几个小专题讲一下速写之类的呀。】

    刚转发完,旁边传来一声轻轻的提示音。

    ——叮咚。

    林盏看向沈熄:“……你在干嘛?”

    沈熄:“……没。”

    林盏探头去看:“你是不是背着我跟别人聊天了?”

    沈熄把手机往下拍:“没有。”

    “那你为什么怕我看你?”

    “……”

    林盏:“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你有秘密了沈熄!”

    沈熄皱眉:“我没有。”

    林盏伸手:“那你给我看。”

    沈熄定定,没动。

    “怎么回事啊你,”林盏这下有点想哭了,“我在你旁边你还跟别人聊天……”

    “不是,”沈熄看她真要哭了,才慢慢解释道,“是以前特别关注的一个博主,发消息会给我提示。”

    “干什么的博主?发资源的?”

    “你在想什么,”沈熄安抚她,“当然不是,你别哭。”

    “可你为什么鬼鬼祟祟啊,我们这才多久啊,才几个月就……”

    “我没躲你,”沈熄说,“我怕你看到会多想,受刺激。”

    林盏握拳:“这位是你的……白月光?”

    “不算,算欣赏的人。”

    林盏夺过手机:“一个博主而已,我能受多大刺激?你就是骗我……”

    戛然而止。

    林盏一下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如鲠在喉,只剩下眼睛这唯一一个感官。

    屏幕中间,显示着特别关注的ID,分明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两个字——

    阿栈。

    林盏觉得这下,自己真的受了刺激。

    沈熄的特别关注是她的小号?!

    她刚刚还在吃醋?还以为有人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

    林盏很快反应过来,轻咳一声,道:“这个阿栈啊,我知道她,人美技术好,你会爱上她很正常。”

    沈熄:“我没……”

    “你肯定已经爱她到无法自拔,我懂,毕竟她是这么的有魅力。”林盏挑起一个地痞流氓式的笑,“看不出来,沈熄,你居然是一个如此关注他人内在才华的人。”

    沈熄无奈扶额,正要开口说话,那一刹那,仿佛有一盏灯火照亮灵台,他的脑中霎时一片清明——

    林盏。

    阿栈。

    取林字一半,盏字一半,为栈。

    手指堪堪顿住,放在桌面上,没了动作。

    窗外影绰日光筛进,拉出一片稀疏投影。

    沈熄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

    他在现实生活中关注的,和在网络上关注的,居然是同一个人。

    林盏看沈熄一下不知如何反应,忍不住眯起眼笑开,伸手挑了挑他的下巴,轻佻地把他的脸转到自己面前。

    须臾,严肃地说。

    “沈熄,没想到你爱的不仅是我的脸,还有我的才华。”

    “……”

    林盏摸了摸自己的脸,叹息道:“我这么优秀,说实话,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如何是好就吃蛋糕吧,”沈熄把那份抹茶蛋糕推到林盏面前,“让我消化一下。”

    林盏戳了块蛋糕,咬着叉子问他:“这很难接受吗?在你心里我林盏就是个草包?”

    “不是,”沈熄敲了敲桌子,“只是没想到,我在两个地方关注的人,居然是同一个。”

    林盏神棍地说:“那证明什么知道吗?”

    “什么?”

    “证明无论在哪个世界,我们都会彼此吸引啊,这不是缘分,这是命运。”

    她一本正经。

    沈熄道:“不过,为什么当时你用的是阿栈这个名字?你作画一般不都落真名吗?”

    “那幅画不是比赛画的,是我自己在家画的,当时就很喜欢,我知道一定能进画展。林政平总喜欢用一幅画得奖没有,来判定我画得好不好,我不同意,就想跟他对着干,非不让他知道我拿奖。”

    “果然,他后来还不是说我画得不好,其实我画得挺好的。”

    沈熄想到她在那幅画下落的句子。

    他低声说:“嗯,你画得一直都很好。”

    ///

    吃过午饭后,林盏本来要回画室。因为今天是周末,沈熄父母在家,不能去他家午休。

    沈熄拉住她,说:“今天我爸妈不在家。”

第41章 心起

    最后当然是一起回家了。

    林盏在沈熄家越折腾越熟,几乎把这当自己家。

    且在沈熄家,比在自己家还要更加舒畅。

    路过水果店,看到新鲜的水果,她就会捎几个去沈熄家里。

    林盏看中一个火龙果,问沈熄:“你吃火龙果吗?”

    沈熄看她一眼:“无所谓,你不吃么?”

    “我吃啊,但我吃不了一个,”林盏颠了颠,“刚刚才吃了午饭,只能吃下半个。”

    老板磨刀霍霍,道:“那我给你们切开呗,你们俩一人一半,送俩小勺子。”

    沈熄道:“好。”

    切开火龙果之后,沈熄把它提回家。

    正要上楼的时候,他打开门口的报纸箱,从里面拿出了今天的报纸。

    林盏:“……”

    “这报纸是你爸订的啊?”

    “不是,”沈熄说,“我自己订的。”

    林盏愣了好半天:“你现在还看报纸啊?”

    这种她爷爷才会有的习惯……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沈熄点头:“嗯。”

    林盏:“现在不是有手机APP吗?不能在手机上看新闻吗?”

    沈熄:“不舒服。”

    林盏笑着走进去按电梯,沈熄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生活作风,很像退了休的干部。”

    “……”

    ///

    到家之后,林盏还挂念着自己的火龙果。

    林盏洗过手,站在桌前:“我就站这里吃吧,免得滴到你床上了。”

    “不然……”沈熄侧眸,“你平时都在床上吃东西?”

    “对啊,”林盏说,“夏天的时候抱半个西瓜坐在空调房里,一边看综艺一边吃西瓜,人间仙境。”

    沈熄没应声,只是去一边的房间里拿了个什么垫子出来,走进自己房间里,铺好。

    “进来吧,”沈熄说,“就坐在里面吃。”

    林盏面带难色:“这样……不好吧?”

    语毕,很快就坐下了,还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沈熄把半边火龙果和勺子递给她。

    她在房间内自娱自乐,沈熄就在外面收拾了一下东西。

    收拾了四五十分钟,到她去上课的时候了。

    他推开门,发现林盏已经不出意料地睡着了。

    她蜷缩着,侧着身子睡,手还压在脑袋底下,看起来睡得很熟,小腹缓慢起伏。

    沈熄看了一眼表。

    算了,再让她睡十分钟。

    他走上前去,发现有一缕头发,贴在她脸颊上。

    于是他轻轻抬手,将那缕碎发拨到一旁。

    正准备起身。

    他目光只是移动了一点点,就看到她的嘴唇。

    兴许是刚刚吃完火龙果,她的唇被果汁染色,覆盖上一层淡淡的红。

    就像是从滴管里滴出来的一样,果汁分布不匀,一小块一小块地分散着。

    他想,应该是因为他素来有强迫症。

    没别的什么能解释了,一定是这样。

    所以他伸出手,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林盏的唇。

    鬼迷心窍般,他看着自己手下的那方浅粉色物什,温温软软,触感很好。

    可是分布不均的果汁,并没有因此延展开。

    于是他垂下头,仔仔细细,又从唇尖至唇尖,擦拭了一遍。

    手指刚离开,沈熄来不及有更多动作,林盏眼皮一颤,睁开了眼。

    她是醒着的。

    沈熄看着她的眼睛想。

    下一秒,林盏翻过身,变成完全平躺的姿势。

    吐息纠缠,缭绕,如丝如缕。

    她平视着他的眼睛。

    下一秒,勾出一个狡黠的笑。

    她手搭到他肩上,状似诚恳地发问。

    “沈熄,你刚刚是不是想亲我啊?”

    沈熄咬了咬后槽牙,喉结上下急促滚动两下,而后,认了。

    他说:“……嗯。”

    林盏抿着笑,将头微微侧开,咬了咬下唇,轻声道。

    “不给亲。”

    明明是拒绝的话,却将整个氛围蒸腾得更加旖旎。

    呼吸声都被燥热的空气挥发得更厉害。

    沈熄直起身子,径自走出卧室。

    ///

    晚上叶茜他们准点回家,还带了个张泽。

    张泽笑得很不要脸:“路上碰到的,阿姨邀请我来吃饭。”

    沈熄扫他一眼,继而继续回房间里写题。

    张泽一进来,看他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赶快一屁股坐在他床上。

    还没沾上呢,沈熄一记眼刀就扫了过来。

    张泽悻悻地站起来。

    “你这臭毛病真是一点没变,把床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谁也不让碰。”

    “唉……遥想我们睡的第一夜,你还是让我打地铺的,想哭。”

    “你也可以坐。”沈熄淡淡道。

    张泽喜上眉梢:“真的啊……?!”

    沈熄继续补充:“只是可能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张泽:“……”

    张泽:“哼,不坐就不坐,我自己……我日!!你这床上是什么!沈熄!”

    张泽大惊小怪,沈熄皱着眉回头:“什么?”

    张泽指着他床上一滴红色液体道:“这上面怎么他妈的有血!”

    “……”沈熄想也不用想,问他,“你色盲?这是紫红色,哪里像血了?”

    “这他妈还不像?!”张泽就差把床单扯起来了,“乍一眼看真的很像啊!这他妈到底谁干的啊?你怎么不生气?”

    “说好碰你床单你要杀人的呢?!”

    沈熄:“林盏中午吃了火龙果,可能汁滴上去了,也有可能是我给她的时候不小心滴的,不清楚。”

    张泽:“………………”

    “你居然让林盏坐你的床?!还让她在上面吃东西?!”

    沈熄抬眉:“有问题?”

    说完,他从椅子上挪开,看了一眼那滴浅色的火龙果汁液。

    联想是个很不好的东西。

    ……

    他想到了中午时候,沾在林盏嘴唇上的不均匀液体。

    张泽张嘴:“你在欣赏吗?你不会觉得这个东西的形状,还滴得挺圆吧?”

    沈熄抬眼,说:“嗯,猜对了。”

    张泽:“……”

    “前有古人爱屋及乌,现有沈熄爱盏及盏的一切。”

    “沈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

    “你说句话都是爱她的形状。”

    “……”

    ///

    崇高的假期并未持续多久,很快,沈熄又恢复了家、学校、林盏画室这三点一线的规律作息。

    秋分那天,天气隐有凉意。

    回家的路上,沿途有人卖点小玩意儿。

    其实这条街,初初看到时还挺惊喜,百逛不厌,到了现在,林盏已经提不起什么兴致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默背出每家店所在的地方,以及主要经营的产品。

    但是这次,路边多了家小摊子。

    横梁上悬挂的东西,还挺漂亮。

    林盏停下脚步,看了一眼。

    店主也不过二十来岁,很年轻,看林盏表现出了一点兴趣,她介绍道:“喜欢吗?”

    “这是手作物品,我亲手做的哦。”

    林盏看着正中间,挂着一个她说不上来的东西。

    有点像风铃,但是比风铃要大,一根绳上拴着一个圆环,圆环底下吊着很多东西,羽毛、琉璃珠、流苏……

    是很精致的东西。

    店主解释道:“这是捕梦网哦,印第安人用它来净化梦境,过滤掉噩梦和纷繁的杂思。网的中间有一个洞,只有好梦才能通过,噩梦会留在网内,随着第二天阳光的到来而消散。”

    “买了这个挂在卧室里,你每晚都会睡得很好哦。”

    “可以自己做吗?”林盏问。

    店主:“当然可以啦,我这边有很多女生都买回去自己做呢,送给朋友当生日礼物。用捕梦网当礼物,是很珍贵的意思哦,代表送ta一个好梦境。”

    林盏有些心动,想了想,又回头取笑沈熄道。

    “诶,好像你最不喜欢上手工课了吧?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是因为你没上那个手工课。”

    沈熄点头,答道:“嗯。”

    思忖了一会儿,林盏说:“是有点想买,但是我最近太忙太累了,可能没时间做。”

    店主人好,笑了笑:“没关系的,我以后还会来,等你有空了再买也可以的。”

    跟店主告了别,林盏在回去的路上问沈熄:“你真那么讨厌手工啊?”

    “嗯,浪费时间,”沈熄若有所思,“而且感觉做的东西也很傻。”

    “男孩子做那些的确怪怪的,像我,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做手工,还自己做过小抽屉什么的……那时候班上还有人出高价买呢。”林盏说,“不过后来就没有做了,因为越来越忙了,有那个闲工夫不如睡会儿觉。”

    “马上要联考了?”沈熄忽的问。

    林盏愣了一下,这才道:“还有两个多月了吧。”

    他沉吟半晌,道:“紧张吗?”

    “联考?”林盏失笑,“联考倒是不紧张,一般只有那种众人瞩目的情况下我才会紧张,我觉得联考还不如下个星期的比赛让我紧张。”

    “比赛?又要比赛了?”

    “对啊,”林盏怅然,抬头看了看夜空,“前天林政平跟我说,我都没什么情绪,可能是麻木了。但是前天晚上就没睡好。”

    她踢着小石子,跟沈熄抱怨道:“你不知道,这次全校又只有一个名额,而且……这次还是一个外省的比赛,跟我们这边画风完全不一样,在这边设立了分赛区。我那天晚上就看了看那个省的画风,真的很头疼,因为跟我完全不一样……我怎么改变都很难完全靠拢……”

    “那就不用改了,”沈熄柔声说,“你要相信你自己,只要发挥出的是你最真实的水平,就没关系。”

    顿了顿,他补充道:“你画得很好。”

    林盏缄默不语。

    沈熄继续道:“其实我以前,因为被寄予厚望,也经常压力大,导致发挥失常。”

    “后来想通了,比赛并不是我人生的全部意义,这场失败了,就下一场再来。”

    晚风里,他的声音轻柔得几乎让人鼻酸。

    “心理学上有个术语,叫聚光灯效应,说的是人自己,会把自己的小过失放得无限大。有人觉得,当自己做错了事,人家一定会注意到并且不断耻笑,其实不会,大家只会记得当时那一刻,事后很快就会忘掉。”

    他不擅长安慰人,这么长一段,想了很久很久之后,攒起来,想在她徘徊迷茫压力大的时候,讲给她听。

    “你这一场没考好,大家只会讨论一一下,不会一直记得,也不会持续关注,等着你出丑的那天。热度过了,其实就没了。”

    “你不要觉得大家总是在看着你,其实并没有人看着你,真正看着你的,是你自己,林盏。”

    一字一句,像一双手,抬起她心上压了很久的那块巨石。

    被阻碍住的血液,终于开始缓缓流通。

    可能是太久没有得到这种开导和肯定了,导致林盏给了自己一个错误的暗示,然后不断将它进行下去,最后压垮自己。

    其实这么久了,最大的压力并不是来自林政平,是来自她自己。

    她总是想到,万一自己做得不够好,浪费了这最宝贵的一个名额,会遭大家嘲笑。

    她从小自尊心就太强,不想让自己有狼狈的时刻。

    她说:“嗯,我知道了。”

    沈熄与她并肩而行,却像站在她面前漆黑甬道的尽头,那里载着灯光,载着希望。

    “你不要想万一自己做的不好会怎么样,你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你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今晚他的话似乎格外多,每句话都是说给她听,全切中她最在意的部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三生有幸,才能让沈熄讲这些话给她听。

    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她开玩笑说,他是她的希望之光。那时候,她单纯是指作画中,她会在他身上找到平和的心境。

    但那一秒,心动的那一秒,她分明比任何人都清楚——沈熄可不就是她的希望之光么。

    他的冷静和沉着,会帮助她,克服她人生中的一个个瓶颈。

    他的那些优点,恰好全是她缺失的。

    当晚回家之后,林盏又迫不及待地在画板上贴了张纸。

    她很多画灵感的来源,都是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她花费整整二十个小时,用了十天,画完这张画。

    她给它起名叫《Survivor》。(幸存者)

    主人公站在即将崩塌的悬崖上,喉咙口悬着一把刀。

    刀上系了两根绳子,一根绑在头顶的树梢上,好让刀柄正常悬挂。而另一根绳子,绑在主人公手上。

    她只有向前伸出手,才能拉扯着绳子,让刀刃离开自己的致命区域。

    她只有向前方的人伸出手,才能幸免罹难。

    画完最后一笔的时候,林盏内心触动,连带着胸腔震颤。

    她想——是了——

    我是在爱他,更是在自救。

    ///

    张泽近日发现,沈熄手机里存了若干小视频,并且时不时就拿出来看。

    而且,每当他想要凑近去看沈熄在看什么的时候,沈熄都能先一步发现,并且成功躲过他的视线。

    张泽:“你为什么不能和我共享?”

    沈熄睨他:“我为什么要和你共享?”

    张泽奇了:“有共享,我以后也可以发给你哇。”

    沈熄:“谢谢,不需要。”

    这一个已经够他头疼了。

    张泽不放弃:“我看你这么偷偷摸摸地看,真的很好奇。”

    沈熄:“我光明正大看的。”

    张泽:“我想看。”

    沈熄:“你看不懂。”

    张泽:“我为什么就看不懂??还有我看不懂的?”

    沈熄:“因为我看不懂。”

    张泽挺胸:“你看不懂我就看不懂吗!再说了,这有什么看不懂的,来回也就那些……”

    沈熄被他惹得烦到不行,把手机递过去,开口道:“好,那你看,看你懂不懂。”

    “切,怎么有我不懂的!”张泽把手机接过去,准备向沈熄展示一下自己的智慧。

    张泽看清楚屏幕里的东西。

    “………………”

    沈熄敲桌:“五分三十四秒,那个线是怎么穿进网里的?”

    张泽:“……”

    沈熄继续道:“十分钟的时候,最后一针是穿进哪个洞口的?”

    张泽怒发冲冠,直接从桌上跳起来了:“我他妈都准备好了,你给我看手工教程?!你不是最讨厌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吗,连课都不上了。”

    “现在怎么回事?你开始热爱这些穿针引线的活儿了?”

    沈熄言简意赅,眼皮都没动一下:“少废话,看懂没。”

    张泽抓抓脑袋:“这个,我可能要请教一下女同学。我也,我也看不太懂……”

    于是当天,大家看到张泽四处乱窜,嘿嘿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与女同学低声,共同研读。

    ……

    ///

    张泽只帮沈熄忙活了一天,沈熄却忙了一个多星期。

    林盏要去比赛的前一晚,沈熄终于顺利把东西做好。

    沈熄清书包的时候,张泽探着脑袋四处瞟。

    “那个……你今晚送啊?”

    沈熄淡淡:“嗯,她明天有比赛。”

    张泽了然般点点头,嗤笑一声,说:“从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

    “诶,那什么,你之前不是跟我说,手工课特浪费时间吗?”

    “怎么样,现在觉得打脸不?”

    沈熄:“……”

    反正,从发现自己喜欢上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

    晚上沈熄去接林盏,一路很沉默,像在思索开场白。

    林盏望他一眼:“你今晚怎么像有心事一样。”

    沈熄没答,问她:“明天什么时候去比赛?”

    “明天九点开始,大概六七点就要起来了吧。”

    “在家睡吗?”他问。

    林盏点头:“当然啦,不然去你家睡啊?”

    “晚上给你打电话吧。”他说。

    林盏笑了:“你不是每晚都打电话吗?”

    “今晚……长一点,”沈熄低声,“有个东西要给你。”

    林盏来了兴趣,挑眉道:“什么啊?”

    沈熄从书包里拿出那个方方正正的长条小盒子,递给她。

    盒子是浅绿色的,上头还绑了个蝴蝶结。

    看着还挺精致的,林盏晃了晃,再次问了遍:“这什么啊?”

    说罢就想拆开看。

    沈熄及时阻止住她,道:“回去再看。”

    “这么神秘啊,好吧,那我回去再看。”

    ///

    到家之后,林盏率先去洗了个澡。

    擦干头发之后,她坐上床,随手看了一下明天比赛的公众号,上面推送了一些,评委老师喜欢的优秀作品。

    她仔细看完,觉得心里有点儿惆怅,但是并没有原来那么紧张和颓丧。

    摸了摸心跳,是正常的。

    她看了眼时间,估摸着,沈熄快打电话过来了。

    他每次打电话,都差不多固定在一个时候。

    果然,林盏刚插上耳机,沈熄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林盏这才把他送的那个盒子放在床上,以一种很虔诚的跪拜姿势,跪坐在盒子前。

    “我准备好了,可以打开了吗?”

    沈熄声线从容:“嗯,开吧。”

    林盏打开那个手工盒子,一件精美的手作呈现在她眼前。

    ……

    捕梦网?!

    她有点愣,伸手提起捕梦网最上头的绑带,将整个捕梦网一扯而出。

    那天遇到卖捕梦网的店主,回家之后,林盏自己做了一点功课。

    捕梦网最中央的圆环上布着一张网,是有人亲手,一针一针地穿插而成。

    圆环本来是铁的,颜色也是最基础的银色,是需要人用一根磨砂的皮绳,一点一点地缠绕起来,覆盖住原本的颜色。

    因为皮绳并不细,横截面是四方的,所以绑的时候容易打结,需要顺着角度去缠绕,否则缠出来的就不好看。

    圆环下垂坠的羽毛,也是人为用胶水沾在皮绳上的。

    除了有浅绿色的羽毛,皮绳上还套着一些同色系的小圆珠,来丰富整个捕梦网的样式。

    林盏对着话筒,问:“这是你亲手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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