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念 念        文/绿亦歌

(2015-06-05 09:50:16)
标签:

情感

分类: 浮生乱

 

第一章·上
  二零零七年。
  十二月。
  都柏林。
  纪欢喜远远地就看见了他。
  他穿着暖橘色连帽外套,系米白色围巾,浅棕色的头发在风中凌乱地飞扬,正无所事事地将手中的两杯饮料重叠在一起。她隔着一条长长的、被厚重的雪覆盖的街道望向他,仿佛时间流转,他和她还只是年少初遇,未来还太遥远。
  可是只有他和她才知道,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有多么孤单。
  纪欢喜并不着急着加快步伐,他俊眉上挑含笑地看着她。她用来等待的时间实在太长,美好青春韶光灼灼,他多么希望可以一点一点地还给她。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欢喜一面接过他手中的杯子一面问:“等很久了吧?”
  “才到。”他笑着否认,又试图证明他说的话,指了指欢喜刚接过的杯子,“牛奶还是热的。”
  “才怪。”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突然将吸管插入他的那杯,冰凉之意浸透周身,“下次加热记得连自己的份一起。”
  “嗯。”
  并肩走在著名的Graflon Street,纪欢喜想起少年时期,自己曾经昂着头指着杂志上这里的某一块土地自信满满地对某人说总有一天她也会去那里。如今梦想实现,心境却和当初相差甚远。
  她在熙攘的人群中停下脚,冲快被冻僵的双手哈气,再抬头时他的背影正好被一个举着相机的旅客挡住,她冷静地站在那里等拥挤的人群重新退散开去,她想她和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错过了彼此。
  
  绕到停车场坐上车后,他俯过身来帮欢喜系好安全带,他的围巾扫过她的脸颊,欢喜有些诧异,“围巾怎么改了系法?”
  她记得他和那个人总是系相同的围巾,就连结的大小,垂下的长度都如出一辙。
  “不是我系的。”暧昧至此,却被他一笔带过。
  没有震惊伤心,没有难过不甘心,多年后的我们再见面,身边又怎么会少了暖心之人?
  纪欢喜坐在副座上环视四周,布置都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她有些感慨,是不是下一次再见面,就是在慕尼黑的教堂他的婚礼之上?
  他陪纪欢喜逛街,她说自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他站在她旁边说没有关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她转过去,看见他英俊而年轻的脸,微微叹了口气。
  纪欢喜以前没钱了就爱惨兮兮地打电话找他们请客,也曾经趴在市中心的落地窗户边对着昂贵的新款衣服流口水,却从来不张嘴要过。
  她有她的原则。她知道什么东西他们能给她,什么不能。
  逛累了她提议找个地方休息,他点头问她要吃什么。
  纪欢喜决定不下来,答了句“随便”,顿了一下,习惯性地将头转向右边问道:“你说呢?”
  话音刚落,她才发现右手边空空如也。他和她一起愣住,停下脚,好像那空席的主人不是不在,只是步伐稍慢,他们等一等,他就能赶上来。
  雪落在他的头顶和肩膀上,他迟疑着,终于还是开口对近在咫尺的欢喜说:“欢喜,现在我……在这里,已经……离开了这么远……你和他……”
  再走了几步,纪欢喜脚踩在了雪厚的地方,行走更加吃力,可是她并不想被他发现她的狼狈,所以连眉头也没有皱。她微笑着听他说话,他的声音扩散在薄凉的空气中,所有的热度都被吞噬干净。
  有些时候,一个微笑可以代表很多种情感,有些事情,却也冷静得只剩绝望。
  纪欢喜看着他的眼睛,深如黑潭,直至今日,她也未曾走出。她静静地开口:“我也舍不得啊,只是我真的不可能一辈子,都只有你们。”
  他明明知道,这些年,离开远走的并不是只他一人。
  
  他们坐在桌前等餐,纪欢喜闲不住硬是要出去逛逛,丢下他一个人跑了出去。他看着她几乎要飞起来的背影,掏出手机迅速地拨通另一个人的电话,想问他是不是也知道她来了这里,可是那边才响了一个长长的“嘟”,他又立即砸断。
  她不说她为什么来这里,他也不问。
  后来他等到上齐的菜都凉了还没有见到纪欢喜,打了几次电话她才接起,他劈头就问她在哪里,她有些懵懂地“我……我……”了一阵子,他口气才缓和些,“你那里有什么?”
  “有……孩子,长椅子。”她犹豫地回答。
  等他焦急地找到纪欢喜时,她正蹲在地上,出神地望着不远处。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两个五六岁大的孩子,穿得圆鼓鼓的,一个头朝北一个头朝南,脚抵脚地竖躺在椅子上。
  他再将目光收回定格在她的身上,她触手可及的背影于他,是一道致命的伤。
  纪欢喜蹲了很久,大概是脚痛不不行了,她试着站起身,一抬眼就看见了身后的他。于是她笑逐颜开:“嗯,你来了?”
  他收回在她身上的目光,轻轻地点头。
  
  他从来不去想象再次见着纪欢喜,会是怎样一番光景。不是不愿去想,而是不敢去想。不敢想象她挽着别人的手臂礼貌地问他你好吗。
  她若是亲手将她埋葬于记忆中,教他情何以堪?。
  所以当他接到纪欢喜的电话,看着她向自己走来,想要拥抱她却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张开手臂,甚至是此刻,陪她走在都柏林熟悉的街道上,还都觉得一切都只是个梦。
  梦醒了,他就会回到相隔九千多公里的故土,回到属于他们的年代里。
  
  一路上纪欢喜的脚陷入雪地里难行的窘怕他看得一清二楚,可是她又是那么的倔强,不给他伸手的机会。
  在十字路口他遇上朋友,用流利的英文聊了几句后对方自然将目光放在了纪欢喜的身上,他侧过身子介绍说是朋友,纪欢喜觉得自己扬起笑说“Nice to meet you”的样子有些滑稽。
  或者说她是故意的,她故意要显得与他的世界格格不入。
  
  下午的时候纪欢喜嚷嚷着要去划船,他哭笑不得,这个季节哪里的水还没有冻结成冰?
  可是一抬眼就看见纪欢喜满脸的失望,他愣了愣,说:“向南去应该还有湖的,要不我们现在去?”
  这回换成纪欢喜哭笑不得,“你以为来回几天是闹着玩儿的?我只是随口说说。”
  读高中的时候纪欢喜也曾和他一起去划过船。不过是三个人。两个男生一左一右的划桨,剩纪欢喜一个人被夹在中间没有事情做,索性就脱了鞋子,坐在船缘上将脚伸入清凉的水中。他们没有看见,她也越玩越起兴,加大脚踩水的力度,溅起一大滩的水花。
  彼时三月草长莺飞,天蓝得让人想要哭泣。恨不得就这样一生一世。
  前面的少年突然说了句,“纪欢喜你乱动什么,掉进水里可没人救你。”
  她不满地别别嘴,答道:“谁稀罕,我蝶泳蛙泳自由泳哪样不会?”话音还未落下,船身一摇,她“咕噜”一声栽进了水里。
  巨大的水波在阳光下晶莹夺目。而船上两个恶作剧的少年更是笑得好不灿烂。
  可实际上,她纪欢喜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拼命地在水里折腾,穿上的人本来睁大眼睛想看她的笑话,一下也慌了神。
  一左一右,极其相似的两只手以迅雷之速伸到欢喜的面前,“来,拉住我。”
  纪欢喜努力抬头,透过模糊的水雾看到他们的脸。无形的力量将她死命地向下拉,她继续拍打浪花向上蹭。
  他们更加着急了,身子再凑进了些,大骂:“纪欢喜你没长手啊!”
  然后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十分十分不可思议地望着那个真的可能溺水而死的少女。
  她只是不知道,要选择哪一只手。
  她从来都知道他们两个人是架天平,不能有丝毫动摇,否则支离破碎。她竟然宁死也不要打破这个平衡。
  
  他将五指在纪欢喜眼前晃动,笑着问:“发呆,想什么呢?”
  欢喜回过神,看见他的手,仿佛和那日完全重叠,轻轻地有些叹息:“我会游泳了。”
  他温和地笑笑:“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沿路到了Tmpl r,还未到傍晚已经人声鼎沸。他们找了靠外边的小桌子,一抬头就能看见异地的天空。点了一桌子的啤酒,纪欢喜挽起厚厚的袖子得意地说一定要灌翻他。
  他眼里依然带笑,拿起起子,没有应纪欢喜的挑衅。
  纪欢喜喝酒很爽快,直接提着瓶子仰头就喝。一口水进肚后,微微眯起眼睛,小声地说:“真不喜欢你这样笑。”
  “嗯?”他挑挑眉毛。
  “以前你笑起来眉飞色舞没心没肺阳光灿烂的,现在不冷不热,倒像个谦谦公子了。”再仰头喝了一口,纪欢喜继续嘀咕。
  “这样不好?”他还是那副表情。
  “说不上。”欢喜认真歪着头想了想。
  “好与不好都这样了。”他耸耸肩。
  纪欢喜不知道的,在他的床头放着的相框里的照片上,三个人的笑容恰好如她所形容的那般。他每日醒来之后沉睡之前,都会不可避免的看见它。有时在镜子里看到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从来没有想过,她的谦谦公子温和如玉,有朝一日会用在他身上。
  他们一边喝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纪欢喜抱怨每天按时起床挤公车的日子就像回到了学生时代。
  他其实听得并不认真,摇着瓶子里的酒,觉得头有些胀。
  他从未醉过酒,并不代表酒量好。当初他们扫遍天下无敌手,其实只是配合得好,能倒就倒,喝的都是暗度陈仓的糖水。
  “啊,是晚霞。”
  四面八方骤响的白鸽圆润了整片垂下的霞绸。火烧云在天的彼方一朵一朵靠拢,汇聚成了无比巨大的舞台灯,灯光打下,半径绵延而悠长。
  色斑投下在纪欢喜的脸上,她原本因为酒精而通红的脸看起来更加飘渺,他从来就不觉得她漂亮,可是这一刻却是如此的迷人。

第一章·下
  推开面前的酒瓶,他不顾形象地趴在圆木桌上,对面的纪欢喜还在不停地感叹美景如诗如画。
  “喂喂,你这么快就投降了?”纪欢喜愤恨地看着眼前似乎已经熟睡了的男子,“果然!果然当初你们两个人作弊!逼唱歌从来不在调上的我唱歌……给陌生人搭讪……带陈嘉祐那只正宗牧羊犬去散步……太可恶了你们!”
  他闭上眼睛听着,微微扬起唇。
  纪欢喜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抓他柔软的头发。然后喝一大口酒,怨念道:“真不公平,发质比我还好。”
  他终于忍俊不禁。
  纪欢喜忽然又沉默起来,他将眼睛虚成一条线看见液体从她的嘴角流出来。
  他看得心疼,刚想起身强行制止她,却又听到她的喃喃:“我昨天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
  “我去一家餐馆,老板是个很古怪的胖子,他硬要我吃一桌子的苦瓜炒黄瓜!还威胁我,”欢喜的脸皱成了一团,摇了摇手中的酒瓶,已经见底,于是眉毛挤得更难看了,“他说,如果我不吃完,就让我变成老太婆。”
  “我打死都没有吃,他就气急败坏地叫我老太婆。于是我就被吓醒了,从床上跳下去急忙照镜子,结果还是青春无限,哈哈!”
  可是心里不是不害怕,万一噩梦成真,朝如青丝暮成雪。所以她飞过长长的换日线来到这里,想让他多记得一点,她年轻的样子。
  
  天黑之后,他们一人提了一瓶啤酒沿着Ly河散步。一路上纪欢喜手舞足蹈蹦蹦跳跳地,他想他无缘见到的她的孩童时,大概就是这副模样。
  “那时我们天天在一起,太幸福到不需要距离,很贪心要全世界注意,只是太年轻,快乐和伤心,都像在演戏,一碰就惊天动地……”欢喜张开手臂与肩平行,脚印歪歪斜斜地连成一串。
  她唱歌会走调,所以平时很少张口。他最开始听她唱歌还会笑她,后来慢慢地觉得又是另一种好听。是属于她的。
  “今天看你,昨天的你去了哪里,那年夏天我和你躲在,这一大片宁静的海,直到后来我们都还在,对这个世界充满期待……今年冬天你已经不在,我的心空出了一块,很高兴遇见你,让我终究明白,回忆你真是精彩……还记得一起努力,还有那些一言为定,现在我就当过去是种学习,虽然好不容易……”她断断续续地唱,像是在回忆歌词,又像是在回忆其他。
  他唇角淡淡的笑容慢慢凝结。
  “什么歌?”他侧过脸问她。
  “《那年……宁静……海》,”欢喜有些口齿不清,又转成了轻哼,“……还记得一起努力,还有那些一言为定,现在我就当过去是种学习,虽然好不容易……”
  “别唱了。”他打断她。
  “哈,你现在好了,成天只知道听乱七八糟的英文歌。”欢喜嘀咕了一道,却也没有再唱。
  可是为纪欢喜所不知道的,后来他在互联网上找到这首歌,一个一个字的看过去,然后想起她。
  只是太年轻,快乐和伤心,都像在演戏一碰就惊天动地。
  
  还没来得及越过Ly河,就听见圣三一学院的钟声。而倒影在河水中的月光,也被震成了碎碎散开。他停下脚步,说:“回去了吧。”
  纪欢喜瞪大了眼睛:“怎么这么快就走完了?”
  “再长的路也不够你走。”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条路可以比一辈子还要长。没有一条路,比我们一起走过还要短。
  
  欢喜原本是想找&住下,他却先一步将钥匙丢给她。他笑着指着远处高楼的一层说,我住那里,你这里是可以看到的。
  纪欢喜绕过停车场到了楼下,路灯算不上明亮,有几个大学模样的年轻人与她擦肩而过,她忽然停下脚步。她在那里站了很久,夜越深就越冷,她又重新绕回停车场,赫然还能看见他的车。
  欢喜急忙跑过去,她不断地敲打他的车窗,等到他回过神来降下玻璃时,她已经累得口中一下一下地呼出断续的白气,“你怎么还不走?”
  他如梦初醒,低下身启动引擎,第一次点不燃,再点,还是燃不了。
  “冻坏了?”欢喜将头伸入车里。
  他耸着肩膀从车里走出来:“反正也近,我走着回去。你也快休息了,哦,生物钟调不过来吧?”
  “没事。晚安。”纪欢喜摆摆手。
  到了屋子,纪欢喜没有心情去好好打量。不是自己的,再好又有什么用?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她找了半天才找到,“喂?”
  对方没有回答,欢喜便再说了一次,“喂?”
  “红色羽绒服,白色高领毛衣,白色长靴?”对方突然开口。
  “……啊,又被你猜到了。”听见来人的声音后,欢喜不满地嘀咕。
  “……哼,冻死你活该!”嘴里这样说道,对方的语气还是柔和了下来。
  “我……冷。”纪欢喜小心地将脖子缩了缩,像极了打破碗罐的猫咪。
  “别挂电话。”他轻“哼”了声后说道。
  “诶?要睡觉了?”
  “纪欢喜小姐,我现在在中国。”他语气里带有讽刺,“我有事。”
  “国际长途耶。”虽然她是用座机接听,还是觉得心在滴血。
  “随你。”
  之后他的声音便十分遥远了,纪欢喜努力地辨认那些模糊的词组,发现并不是对自己说的。她知道他懒得可以,总是在手机上插耳机。没有再理会电话那头思念着的人,纪欢喜从包里掏出速溶咖啡,走到饮水机前准备冲上一杯。肩膀和耳朵间夹着的电话又发出男子懒懒的声音:“不许喝咖啡。”
  手有些颤抖,纪欢喜像只落败的公鸡放下咖啡。一边端着热水暖手一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繁华世界。
  一层,两层,三层……慢慢地数上去,那个人的房间没有开灯,大概是睡了吧,欢喜想着,却又舍不得将目光收回。
  等到手中的水凉了,她才回过神来,自嘲地想,看吧纪欢喜,这十多年来你还真是没有长进,只能远远地望着他们。

第二章·上
  七岁那年,纪欢喜最喜欢的,就是每每推开那扇已经锈迹斑斑的窗户望向远处的空地,能看见那张长椅上,有为她所熟悉的身影。
  地上积了很厚的雪,风还吹得很大,有不少孩子正在堆雪人,鲜艳的假辣椒在深色的衣服里格外显眼。
  惟有那两个人不动。
  他们戴着浅色的帽子,相同的穿着,手扣着放在彼此之间,她的角度总是望不见他们的脸。他们不和别的孩子一起玩,彼此之间也很少说话,就这样置身事外地坐着。
  门外是下班后的妈妈和邻居寒暄的声音,淡淡的飘进她狭小的空间里,就像墙壁上即将脱落的壁画般自然。
  吃完晚饭后纪欢喜踟躇地立在饭桌边,赵清有些疑惑:“怎么?”
  “妈妈,我可以下去玩吗?”
  她一直早熟,很少和同龄的孩子一起玩。赵清有时间也会带她到处走走,但是太偶尔了,她也放弃了期待。在赵清记忆里,这是一米多高的女儿第一次向她要求什么,很久以后她在街上看到哭哭啼啼地问父母要玩具的小孩,就觉得命运本该如此。
  纪欢喜一生,只曾想要过一件东西。
  
  可是到了晚上十一点过欢喜还没有回家,赵清实在焦急,在衣柜里抓起一件外套就往外冲。盲无目的地到了楼下的马路,周围的门铺都关门地早,只有路灯凄凉地立在那里。赵清没有高跟鞋,因为工作需要从来都是穿平底鞋,她跑得很快,她每跑一步就想起时常回家看见欢喜一个人靠再窗户边光着脚丫睡着了。
  赵清越跑越快,她紧张得想要停下来使自己平静,可是又不知道如何才能停下来。
  最后赵清是在公园的长椅上找到的纪欢喜。她静静地坐在那里。赵清激动地跑过去,她乖巧地抬头:“妈妈,慢点,别摔着了。”
  赵清无意地看向地面,上面隐约的字迹在朦胧的月光下看不清楚,欢喜拉了拉她的衣袖,“妈妈,我写对了吗?”
  “你写的什么?”
  “你、们、好。”
  说话的时候,有些细小的雪飘下,欢喜遍从凳子上跳下来,用手指在雪地上认真地一笔一笔地将字填上去。
  “哪里学的这几个字?”
  赵清惊讶不已,只有七岁的孩子竟然会做这样的事。
  “老师教我的。我只学了三天哦,每天都有在好好好好练习。”欢喜不厌其烦地玩填字游戏,突然刮起的风将她头发彻底搅乱。“妈妈,好看吗?”
  “好看。”赵清抱住她的头,“写给谁的?”
  欢喜犹豫了下,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顾、顾少爷。”
  下意识的,赵清抱着欢喜的力加大了。
  “你一直在坐在这里,就是害怕字消失掉?”赵清不可思议地问。
  “恩。”
  “……冷不冷?”
  欢喜点了点头,“冷。”可是手指还是不停息地写。
  
  回去的路上赵清用外套裹着纪欢喜,生怕她冷着了。欢喜心细地盯着火红色的外套,张口问:“妈妈,新衣服?”
  “唔,”赵清含糊地应了句,“以前的。”
  “妈妈穿大红色好看。”
  小孩子大多喜欢鲜艳的颜色,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渐渐地嫌弃嘲笑它们,选择自认为高雅纯洁素净的别色来炫耀,然后在老去的岁月中,又蹒跚地将所抛弃重新拾回来。
  “好看么?你爸爸说只有在他面前才能穿这件衣服。”赵清回忆起往事,不免有些惆怅。
  “为什么?”欢喜不明白。
  “因为啊,这样他才能够,在人海中第一个找出我。”
  曾经让人感动的情话,如今只得独自冷清地说出来。
  而在她们身后,随着忽强忽弱的风和连绵不断的雪,纪欢喜所守护的,已经被悄然抹去。
  
  从那以后,纪欢喜每次看到妈妈下班回家就会把风衣提到她面前,因为是风衣,立起来比纪欢喜高多了,所以她举衣服的样子十分滑稽。
  “做什么?”
  “妈妈你穿上它,我也要有能在许多许多人里找到人的武功。”纪欢喜股着眼睛,说得颇为认真。
  “为什么?是想要帮警察叔叔抓坏人?”
  “不是。”纪欢喜用力地甩头,因为妈妈工作没有时间,所以欢喜没有像别的女孩子一样留长发扎麻花辫,“我要找他们。”
  
  纪欢喜第一次看到顾家的双胞胎少爷,是在一个算不上晴朗的日子。
  幼稚园里的男生欺负她,在她的碗里放了塑料子弹,她没在意,吃进去之后才发觉不对劲。而面前的小霸王们已经乐不可支。正好是下午放学,她去向老师告状,老师赶来时几个男孩已经被家长接走。租的公寓离学校不远,赵清很少来接她。欢喜礼貌地拒绝了老师送她回家的提议,一个人踩在薄薄的雪上走。
  走着走着,忽然有好心的人递上卫生纸问:“小妹妹,怎么哭了?”
  欢喜一抹脸,竟然全部是水。放入口中,咸咸的。
  路过公园的时候有小孩子拉她一起玩球,她迟疑地摇头。然后对方向反方向转身喊道:“那边的两个人,你们来不来玩?”
  纪欢喜顺着望过去。
  很久很久以后,纪欢喜在书本上学到了一个词语。
  ——惊鸿一瞥
  但在那一年,小小的少年们还够不上这个词。可是纪欢喜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是真的忘记了哭泣。
  
  从此之后,养成了趴在窗户上看他们的习惯。一次赵清看见了,就抱着纪欢喜的头说:“看见没有?妈妈就是在他们家做保姆。”
  纪欢喜回过头,眼眸闪闪发亮,她高兴地问:“妈妈,他们叫什么名字?”
  “顾念远、顾念辰。”
  短短六字,犹如魔咒。禁锢了她漫漫一生。
  
  就这样成长到了十二岁,女孩子个子长得快,所以当纪欢喜的身高超过上次在墙上刻的印记后,觉得两个男生没有什么变化,就像是彼得•潘,永远不用长大,永远在那里,多好。
  可是只能怪当时小欢喜愚笨,未曾想过若真是这样,那等到她年迈之时,他们还是这番模样,她该是如何心情?。
  中午吃饭的时候赵清忽然犹豫地说:“欢喜,我辞职了。”
  埋头刨饭的女生被震撼得不轻,饭卡在喉咙里,咳嗽不止。
  赵清连忙上前拍她的背,一面拍一面解释:“我打听过了,你初中还是去一中的好。我已经在市中心那边的一家书店找到了工作。那里离一中近,我方便照顾你。”
  欢喜终于平息下来,听懂了妈妈在说什么,却也没有沉默多久,轻声问道:“要搬走?”
  “嗯。在那里租房子。”
  见纪欢喜久久地不说话,赵清只好安慰她:“一中那边教学质量很好,妈妈的工资也没多大的起伏,还能有更多的时间陪你……生活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欢喜低下头刨了一口饭,隔了很久才应:“……嗯。”
  赵清不知道,自己所谓的不会对欢喜产生任何影响的变化,是生生地将还没有拔节般成长的顾家少爷从纪欢喜的视线里剜去。
  搬家前那阵子,赵清忙着收拾这收拾那,到最后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在住了十多年的公寓里留下什么不可抹去的痕迹。它老了一些,可是更老的却是自己。
  赵清知道欢喜不想走,所以她一直等着她扯着自己的衣服大哭大闹,可是纪欢喜并没有,她去问邻居家的孩子借了初中的教材,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上面。搬家公司来的那天,欢喜还在靠窗户的墙边做作业,赵清打开门的刹那,灿烂的阳光斜斜地擦过欢喜的身子,落了一地。纪欢喜转过头来,看见赵清身后的工人,轻轻点了点头:“要走了吗?”
  赵清在那一刻突然想抱住她哭泣,这个孩子太懂事,懂事到任谁见了都会心疼。
  而那天纪欢喜坐在车里,一次又一次地回头张望公园里的长椅,有一对年迈的夫妇座在上面读报纸,她觉得有什么刺疼了自己的眼。
  他们竟然,不给她说再见的机会。
  
  直到纪欢喜十五岁的夏。那天正是艳阳高照,欢喜在音像店里挑磁带时听到身边店员的闲聊。
  “一定会回来拿的。”
  “是啊,这么好看的公仔丢了多可惜。”
  “我叔叔的两个儿子也是双胞胎,只是和他们比起来,差远了。”
  欢喜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将头转向对话那边。一个店员的怀中抱着两个极其相似,柚子大小的公仔。微微立起的浅棕色发,凤眼眯起,眸子里弥漫着形容不出的光芒。
  想起赵清曾经说过顾家少爷十二岁生日时顾太太专门请人拿着他们的照片去欧洲定做了两个公仔。赵清当时感叹着说虽然精致但是不菲的价格实在让人心疼。而连纪欢喜都没有料到的,是自己突然端正了躬着的腰,面带微笑地走上前,礼貌地对拾金不昧的店员说:“打扰一下,这个,”指了指公仔,“是我朋友的,他们让我帮忙拿走。”
  虽然无凭无据,但是看在少女一脸从容的样子上,店员笑吟吟地将东西塞给了她。
  等欢喜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她已经付了磁带的钱转身准备离开。急忙空出一只手开玻璃门,门却没有任何动静,欢喜疑惑地抬头——
  时隔三年。她终于再见到他们。
  
  可是眼下顾不上激动,欢喜尴尬地缩回放在柄上的手,心虚地向后退了一步,却正好引起来者的注意,于是顾念辰正好看到她怀中抱着的公仔。意味深长地扬起眉毛。
  就像你在大街上偷到一个钱包后心情大爽,随手拉了个路人甲笑眯眯地说请他客,对方却很冷静的告诉你他是失主。
  “怎么了?”
  晚一步的顾念远疑惑地问弟弟。一旁的店员却捷步先登说了起来:“这个女生说她是你们朋友,我就把公仔给她了。”
  纪欢喜羞愧地垂下头,正张嘴想要解释,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顾念辰看着她这样子,也没有咄咄逼人,只是转过身问顾念远:“去滑冰?”
  “好。北三段那个吧。”顾念远点头。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只是偶然路过这里。
  直到那两个人走远了,纪欢喜才回过神来,向店员道过谢,然后抱着公仔向外跑去。
  夏天挤公车不是件愉快的事,欢喜不得不一手抓着吊环一手环住公仔,她躬着腰,害怕公仔被别人撞上或者是弄脏了。下了公车,直奔滑冰场,可到了门口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钱根本不够,窘迫得面红耳赤。无奈之下,欢喜只得讪讪地站在一旁,心想就这样等他们出来吧。
  这方面纪欢喜还是很自豪的,她的耐心从来都是极其充沛。
  
  “这位同学,等人吗?”
  忽然有人向欢喜走进,声线干净却又带着懒惰的气息,纪欢喜闻言抬头——那时候白衬衣流行到泛滥,隔久了谁都会产生审美疲倦,欢喜亦是。在她看来,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的丑的,无论是谁穿白衬衫都只有一个效果,可是眼前这人却将她的根深蒂固一并推翻。
  来者清瘦,骨骼衬起外衫,黑眉上挑,细眼微曲,鼻梁挺拔,嘴唇红润,浑然天成的贵族气质。和欢喜说话的时候,细心地弯下腰,为她挡了大半的阳光。
  “诶?”欢喜被吓了一跳,随即点头,“恩。”
  “我也等人。”少年活动了下身子,伸了一个懒腰,动作一气呵成,说不出的悠闲,“可真无聊啊。”
  “恩。”欢喜一面应,一面无意识地抱紧了公仔。
  陌生少年转了个身,径直走到欢喜身边,一只脚靠住墙,另一只潇洒地踩住地面。阳光在他洁白的衬衣上投下了大片光点。“真没风度,居然让女孩子等。”他说这话的表情像只无辜的狗狗。于是纪欢喜忍不住笑了。

第二章·下
  看见欢喜笑了后美少年立即眉飞色舞起来:“心情好点了吧?刚才我看见你一个人站在这里,表情真让人难过。”
  后来陈嘉祐再想起初见纪欢喜时自己说的这番话,总觉得是自己当时没有找对形容词,不然为什么在往后的时光中,无论纪欢喜是哭是笑是幸福是痛苦,于他看来,都非常、非常的难过。
  “这样吧,我从一数到三,如果你等的人没有来,就和我一起进去。”陈嘉祐忽然俯下身对欢喜说。
  纪欢喜一脸不解,坏人她还是见过的,但是有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技术却烂得让人口水都不想吐的坏人她是第一次见到。陈嘉祐被她鄙视得头冒黑线,只得解释道:“我正好有两张门票,而且,”指了指欢喜手中的公仔,“你的朋友,我大概认识。”
  当她是傻子!欢喜坚定不移地摇头拒绝。
  “既然已经有勇气追到这里,为什么不再前进一步?”他饶有趣味地问。
  欢喜的睫毛微微一颤,深深呼吸一次后礼貌地转过身,却又近乎霸道地抢过少年手中的门票,“谢谢你的好意,我会还给你的。”
  “还给我?什么时候呢?”他轻声低语,额前的黑色发丝垂下来,整个人被温柔的日光包裹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们就能再见面?”
  欢喜没有听清楚,回头问他:“什么?”
  “……我说,我们一定会再见面。”他嘴角噙着捉摸不透的笑容,冲她摆手道。
  会再见面的。如果你还执着于那两人的话。
  
  租到溜冰鞋后欢喜吃力地行走在滑冰场里,人声鼎沸,不时有嬉戏着的少年变着花样从她身侧经过,周围的女生们大多由男朋友牵着手,一步一步慢慢地前进。
  她是孤独惯了的,只需一瞬间就能被埋没在人群中。
  耳边充斥着永远不会间断的欢声笑语,这原本就是一个快乐的地方。唯独欢喜有些紧张地不断向四处张望,终于在对角线的另一端找到了两人。
  他们正无所事事地靠在扶手上,双手反背到身后抓着扶手,平衡度很好。他们侧着头和对方说着什么,她看不清楚两人的表情。
  大概也是,很愉快吧。
  得想办法过去,欢喜咬了咬嘴唇,惆怅地蹲在角落边画圈圈,她真想脱掉脚上这双又重又难看的鞋子,但是这样做好像很丢脸……但是两点之间线段最短还是从中间穿过去的好……这个鞋子要怎么脱下来……还是算了吧……正当欢喜纠结着,有带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那一只穿溜冰鞋,”顾念远说完前半句,念辰就接过来,“另一只脚赤裸就好了。”
  “对哟!真是好办法!”
  纪欢喜兴奋地抬头准备道谢,转念一想间却又觉得不太对劲,“……一只溜冰鞋一只赤裸,那我岂不是要提着袜子走?”
  两个少年忍不住大笑起来。随手掌住墙,也是玉树临风。
  欢喜才反应过来,牙咬切齿地转过身瞪来者,却出乎意料地张大了嘴:“你你你,你们不是在对面吗?”
  “哦,请不要用你的脚来类比我们的。”脸上的嘲讽尽显无疑。
  “……呃,公仔放在了寄存处,我去取来给你们。”
  自知舌战必败的欢喜即时地转移了话题。
  “你如果喜欢就拿着吧。”不在乎地说。
  欢喜诧异地看向他们,不解地问:“那不是你们很重要的东西么?”
  “对。”念远接过话,“所以,你碰了我们很重要的东西。”
  言下之意清晰明了,你碰过了,我们便不再要。如此偏激,如此自私。纪欢喜明显一愣,然后用手抓着扶手吃力地站起身,抬起脚,缓缓地往回走。
  “……你们这样说,不觉得太过分?”她轻声问。
  “既然这样,”顾念辰扬起笑容,“实在是感谢你专程送来,可以请问你的名字吗?”一瞬间就变得彬彬有礼。
  欢喜停住脚,看着他乌黑的眼眸,慢慢地说:“纪欢喜。记得欢喜。”
  “欢喜,”顾念辰低声重复一次,然后扬眉,“一场空欢喜吧。”
  “你才空欢喜!”她恶狠狠地瞪他。
  “我们教你滑冰吧。”
  “鬼才稀罕!”
  欢喜口是心非,双颊绯红,不好意思地别过头,自己靠着墙学习。偶尔心急,滑上几步,“咚”地一声栽了下去。顾念远和顾念辰在一旁见了,忍着笑意,可是却又从嘴角流露了出来。
  她摔倒了,又自己站起来,也不尖叫,也不向他们求助,欢喜觉得自己算有心计,她是想让他们这样记得她。
  周围人来人往,都诧异地看着他们奇怪的组合,顾念远和顾念辰无奈地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强行地将纪欢喜从地上拉起来。他们毫不温柔地抓起欢喜的手臂,力度却刚刚好,同时别扭地将头朝两侧转去。
  “看好了,身体微向前倾,溜八字,重心跟着脚移动。”他们示范给欢喜看,“不要太慢,反而容易跌倒。”
  纪欢喜跟着他们步伐的节奏,但是却跟不上自己心跳的节奏。
  “不要太紧张,反而学不会。”
  欢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让开让开!!”
  欢喜闻声,下意识地向身后望去,只见一个矮个头的小孩子正横冲直撞,大声地嚷嚷着,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向前冲。纪欢喜忽然很高兴,摇了摇顾念辰和顾念远的手臂:“你们看你们看……”
  话音未落,小孩子已经以迅雷之速向他们冲来,“轰——”的一声,四个人一起摔在地上。就数纪欢喜的姿势最难看,是一丝形象都不保留地趴在了地上,像濒死的章鱼。
  “你们还没有这么狼狈过吧?”欢喜道歉。
  “怎么可能,”顾念远面无表情地回答,利落地站了起来,“刚学溜冰的时候,还不都是这样。”
  欢喜吐吐舌头。
  “对了,”顾念辰单手撑着地,似乎并不打算站起来,转头问欢喜,“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想说,”纪欢喜可怜兮兮地回答,“我们来打赌谁要和那个男孩撞车……”
  “纪欢喜,你是白痴啊。”顾念辰不可思议地说。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欢喜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只要一面对你们,自己就彻底失了阵营。
  “喂,”穿着直板的小男孩径直向欢喜走来,他穿着和身高极不符合的宽大短袖,看起来有些滑稽,他伸出细小的手臂对欢喜说,“喂,你不要起来?”
  “你得道歉。”欢喜没有伸出手,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说。
  “我……”他被欢喜看得烦躁无比,抓了抓头,“对不起啦……”
  “真乖。”纪欢喜眯起眼睛笑,急着站了起来,结果刚站直身子脚下又是一滑,再次倒地。
  于是三个男生很有默契地大笑起来,欢喜恶狠狠地瞪他们,真想脱了溜冰鞋给他们砸去,可是只有两只,不够用。
  
  走出溜冰场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纪欢喜深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被摔疼的地方,少年转过头:“你住哪里?我们送你吧。”
  欢喜连忙摆手:“不用了,很近的。”
  其实得坐半个小时的车。她不愿意麻烦他们。
  “那好,你注意安全。”他们竟也没有再客套。
  欢喜看着他们转身离开,背影被来来往往的车灯照得忽暗忽明,周围像镀了层柔光似的,看不真切。然后她对自己说,反正脸都丢尽了,还不如再试一次。否则人海茫茫,下一次,她又要怎样才能再找到他们?。
  欢喜迈了大步子向前跑去,被两个少年察觉到了,停下步子等她,距离近了后才挑起眉毛问她:“怎么了?”
  停顿了三秒,“你们高中读哪里?”
  “啊……”他们相视一笑,“粟北中学吧。”
  粟北中学。欢喜在心底默念一次,然后扬头笑:“那么再见。”
  赵清实在不清楚欢喜明明考上了一中的实验班,为什么又忽然改变了主意去读粟北中学。还好的是粟北也在市中心,环境很好,重点率亦是每年高居不下,便没有多加阻止。
  九月一号报名那天正是书店生意最火爆的时候,赵清实在空不出时间去陪纪欢喜,学费已经通过银行打了去。
  “路上小心。”
  “嗯。”欢喜心情很好,走起路来一蹦一跳。
  “书店你还没有去过吧?什么时候来玩玩吧。”
  “嗯。”
  
  到了学校,果然是人山人海,欢喜好不容易才突破重围到了教学楼底,墙上是白纸黑字写满了的学生姓名以及对应教室。她从第一个开始找下去,有些紧张有些兴奋。
  先看见的是自己的名字,在一班,再看下去,二班三班四班……欢喜边看边移动脚步,因为心急的缘故看得有些快。偶尔身边会有“啊你也来粟北?”“我在五班你呢?”“啊啊我们没在一个班啊!”“高中三年也请多多指教了哈……”这样的对话,她听着十分不舒服,眉头紧锁。
  等十六班都看完了,还是没有他们的名字。纪欢喜失望无比,胸口闷得发慌,可是她又不服气,跑回去重头再来一次。
  整整三遍。
  她找不到他们。纪欢喜习惯性地咬住下嘴唇,她想起那天晚上他们对自己说再见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汽车前灯刺得她眼睛生疼。
  再次挤出人群回到校门口,“粟北中学”四个字眉飞色舞,是某位名人的题字,阳光遮了斑斑锈迹使它们看起来异常夺目。纪欢喜就站在一侧,静静地注视着人来人往。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可是那两人还真的让纪欢喜给等到了。
  她看着他们向这边走来,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脚底抹油似的跑过去。
  “哟,又见面了。”顾念辰看着神魂未定的纪欢喜。
  “……我没有看见你们的名字。”欢喜吞吞吐吐地向他们说。
  “你知道我们的名字?”
  “顾念远,”欢喜认真地指了指左边的少年,然后将手指移向另一个,“顾念辰。”可是声音中却有些犹豫,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哪个人应该与哪个名字对上号。
  纯粹的赌运气。
  “错了,”被错叫成弟弟的少年举直了一只手,“看吧,你也把我们混淆了。”
  其实那一刻,他们不是不期待的,期待眼前这个女生可以分辨出他们。从第一次看到她错愕地抱着属于他们的公仔,她追着他们到滑冰场,她拒绝他们的帮助,她胆怯地问他们高中要读哪里……他们都以为,她是不一样的。
  眼眸的温度渐渐冷却。两个少年相视冷笑,然后一同转身离开。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