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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樱》-------樋口一叶处女作(手打版全文+注释)

(2012-07-09 10:18:31)
标签:

樋口一叶

处女作

日本文学

明治文学

文化

分类: 文学

暗樱-------作者:樋口一叶

 

【上】

 

这两家之间,只隔着竹篱笆。共用的井水,既深且清。开在屋檐下的梅花,一树两家春,连香气都分享着。这两家是中村家和园田家。

园田家的主人前年去世,由二十一岁的年轻人良之助继承,据说是某学校的通学生。中村这一家,只有一个女儿。原来也是有儿子的,但早夭折,就剩下这么个宝贝,如同掌中之珠一般宠爱着,唯恐风吹落发簪上的饰花,但愿她能享鹤寿千岁,遂以“千代”命名。可真是天下父母心啊。人说:“白檀双叶已闻芳香”(一),当她三叶、四叶地逐渐成长时,世人纷纷都已经期待日后的姿色了。春山微雨花稍绽,更增添览眺的景色,那教人惊艳时节究竟在何时?犹如月影穿松叶,绰绰约约十六岁,梳起了成人高高的发髻(二),髻上系着一只扎染的蝴蝶结,真是个万绿丛中一点红,在哪儿都醒目。“中村家的小姐”,人人争相谈论她。生为美人也是够麻烦的。

习惯真是有趣。当年,北风中放风筝时,电线杆老嫌它们碍事儿。那是过去从前的事情了;可良之助 、千代这两个人相见时,总改不了往日玩儿布偶的心。虽然发型姿态都改变了,却仿佛也没怎么注意到,依旧是“阿良”、“阿千”地亲切交换着。谈谈笑笑,有时甚至还吵起架来。“你甭再来了!”“来干吗?不来就不来!”说着说着,互相赌气,却两天不见面又来道歉:“昨天,是我不好。以后不会再跟你那么使性子了。原谅我罢。”给她这样子一说,自是如春冰之化解,“不,是我不对。”结果不外乎如此。

虽然,自己没有妹妹,若有之,大概也就是这般可爱的罢。她笑容可掬的拉着他的袖子说:“阿良,昨天做了个好梦。梦见你学校毕业,不知道就的是什么职,戴了一顶高帽子,坐在一辆黑色马车上,要进洋房子哩(三)。”“人家说,梦是相反的。可别被马车撞倒才好!”说着大笑起来。这边则是蹙眉道:“说什么话呀!今儿礼拜天,你可是哪儿都别去。”这话,与受过当今现代化教育的身分很不相称,盖因为真情关怀之故。

这厢既然没有隔阂,那厢自亦不客套。所谓浮世忧虑,这两个年轻人晓都不晓得,尽是欢笑过日子。这一天是春日二月中,倒是尚有些料峭春寒,约好去赏梅,又值德大寺(四)的祭日。两人手挽着手,倒是挺暖和的。

“阿良,别忘了跟你约的事儿哟。”

“嗯,没问题。不会忘记的。只是,··· ···约的是什么呀?”

“瞧你。临出门还那样子摆脱你的呢··· ···”

“哦,对啦。想起来了。你想看卖菜阿七故事的西洋镜(五),是不是?”

“咦,胡扯!”

“不然,是那个乞丐扮野熊的把戏?”

“算啦,算啦。我回家了。”

“道歉,道歉。方才都是胡扯。中村家千代小姐交代的,怎么可能是这些。我,良之助所奉命的是··· ···”

“好,啥也不要了。”

“别生气。边走边吵,路人会笑的呀。”

“都是你,讲那种话!”

“所以不是跟你道歉过了吗?瞧,尽顾斗嘴,杂货摊儿都走过了。”

“哎呀,那怎么办。不知前面还有没有?”

“谁知道。刚刚说啥也不要的人,在哪儿呀?”

“不要再讲这些了。“

争来争去,终究还是和乐一条路。路旁有许多树。“来这儿。”一个招手,另一个就跑过去。木屐踩在地上,发出卡郎克隆的声音。那弹琴的盲女,可是今世的“朝颜”吗?“露未晞兮光照花,可怜微雨稍稍落。(六)”“吃点儿甜品好吗?”那招徕顾客的声音倒也甜甜的。另一旁卖的是咸烧饼。隔邻互竞,相安无事,可真有趣。

“阿千,你看看,那右边第二棵。”

“哦,那红梅真好看!”

两人正看得入神。

“中村。”

有人忽在背上敲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梳着流行学生发型(七)的一群。

“哟,挺亲热的嘛!”

不知谁的朱唇溜出的一句毫不客气的话。接着,匆匆跑开,只留下笑声在夜空中。

“阿千,那是谁?学校的同学吗?真够粗鲁的!”

良之助茫然望着,低首的千代则不觉得赧然。

 

【中】

 

这爱恋之心,究竟始于何时?昨日她尚没有察觉,可如今情窦既开,真还不容易克止。迷迷惘惘似在暗中,音声本是无色,却何以浸染于身?思思念念就此一人,真就她由不得颤抖起来。爱上了这个人,又同时这么的羞涩、内敛、惊慌。“这么说,会不会教他笑,那样子做,会不会惹他嫌?”连个简单的问答都不知道如何说出口来,只一个劲儿的拧着榻榻米上的灰尘,诚如俗语说的“积尘成山”,这一刻,她的心思正如山一般。“好想你,好想见你。”昨日之前,曾经如此赤裸裸表白心思的自己,可真是肤浅啊。她自责自谴,既不敢说“隔壁的”,也不敢叫“阿良”。而不说不叫,心里真是苦。古人说:倘若泪水浇胸前,唐衣都要燃烧起来(八)。她夜夜难眠,即使相思疲惫而稍稍假寐,梦里也是那人的影像,温柔地望入,用手抚摸着她的背,问:“你在想什么?”“都是因为你。”就像过去那样,却又欲言无语低首。“别瞒住我,太见外了罢。猜你大概爱上了我不认识的谁罢?真教人艳羡。”还这般装傻挖苦人哩。“如果是爱上别的谁,我身子会瘦成这样子吗?你瞧。”他接了她伸出的手,笑问:“那么,是谁呀!“正要回答之际,晓钟传来枕边,只得醒觉。原来是日有所思夜乃梦见。想到古诗歌所谓“恨鸡鸣(九)”,岂止限于幽会的男女而已,即使像这样子好梦乍醒的心境,也不无遗憾的。“今天早上是怎么回事儿?你气色不大好呢。”母亲当然不会知道女儿的心事,给这么一问,又不由得脸红起来,内心实苦。

日里聊藉缝纫排遣纷乱的心思,将心乱一针一黹缝钉住。“现在什么都别想。想了也没用。说出来,万一惹人嫌厌,那可真羞死人咧,那才真的没脸再见到他。人家是把自己当妹妹,才会那样子毫无芥蒂地疼爱。如果他要选终生的伴侣,不知道会是怎么样儿一个人?当然啦,做他那样的人的妻子,一定是貌倾天下,而且兼备丝竹文艺之才。连我这旁观的都会这么想,更何况他自己呢!可别不识相提出高不可攀的事儿,弄到连这多年来的交情都砸了,才可悲。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别对他怀什么私心,只要继续当他是个哥哥,人家也不嫌弃,至少还可以听到他讲些 温柔的话罢。”遂下定决心断此念头。然而,不听话的泪水竟沿着双颊流下来。咳,就像是捻好的丝线,一松手,又转弹回来似的。

“如今反倒是怨他对自己太温柔了。假如他一向对我冷漠无情,倒也不致害人到这个地步。不能忘怀,是我自己的罪呢?还是人家之过?想起来,真恨他。不能听到他声音,也不想看见他的人。听他见他难免想念他,心里也更焦虑。虽然不舍得,不管怎样,如果他真生气了,不再踏进我们家来,我也不要再去他们家了。想起来教人心疼,但若是一旦两个人变成水火不相容的情况,拿到也就罢了。好,从今天起,不要再和他见面,也不要再同他讲话,他如果不高兴,那更好。”可是,先一刻才这样下决心,这一刻听到隔壁传来那人讲话的声音,决心马上就动摇。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呀?一心只想见到他。我心除我心而外别无友人可以告白,而眼里除良之助的影像也看不见任何东西。我所爱的人压根儿不知道世上还有个人恋着他,既然不知,也无从分担此忧。对这 如此凡事莫不经心的男人之心,又能说什么呢?日后之事不可恃,自己的身子也堪忧。啊,春天在哪儿?别说是花儿,连墙边的芳草也都青青欲燃哩(十)。

 

【下】

 

“阿千,今天好些了吗?”

说着,良之助径直推开双折的屏风坐到枕边来。这狼狈的模样儿真不好意思教人见到。想撑起身子来,那双胳膊真消瘦得可以。

“躺着,别起身,病中哪还讲究什么客套呀。如果你要稍稍坐起来,那就靠着我罢。”

遂一把将她抱起。没想,她却正襟坐好。

“阿良,学校不是正考试中的吗?”

“哦,对了。”

“那么,你常来我这儿,这样子行吗?”

“你不必替我想那么多。这样操心,对你的病不好。”

“可是,这样子,我觉得不好意思。”

“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快点儿好起来最要紧。”

“谢谢你关心。但是,这次恐怕是好不起来了。”

“胡说!垂头丧气没信心,病怎么会好呢?你说这种话,不知你父亲和母亲会多么担心哩。这真不像平时孝顺的你。”

“可是,怎么会好起来······”

有气没力地说着,望着他的眼睛便泪汪汪。“别说傻话了。”嘴上虽然这样讲,可心底大抵也明白。可怜她一日瘦似一日。一边有酒窝的面颊也削陷了下去。原本白皙的脸庞更变得透明起来,几缕发丝散落其上,依旧乌黑,却没有了往日光泽。看着教人心疼。

即使是别人见了这情景,谁又能不断肠呢。忍草花纹的睡衣因久卧而萎软,浅红的腰带在身前随便打个结。这模样还能见到几多日呢?往时,几乎天天片刻不离的亲密关系,怎么竟不明白她的心事啊。她那小小的心中到底从什么时候藏着这想法的?昨日黄昏时分,听她家女佣阿福流着眼泪说,发高烧的时候,频频呼唤着我的名字。难怪阿福要咎责:“病都是因你而起。”恨我自己不知道,也恨她丝毫不肯透露。今天早上去探病时,她从瘦了一圈的手指上褪下了一枚戒指,说道:“这个,留给你做纪念。”凄然微笑。唉,早些知道就不至于让她衰弱成这样子。都是我的罪过啊!

“阿良,早晨给你的戒指,戴着吗?”

声音微弱。想回答,但是胸口一紧,话也说不上来,只能无言出示左手。她拉过那手,静静凝视道:

“把这当做是我吧。”

话未说完泪先落,就这么俯伏在枕上。

“阿千,你是不是很不舒服?阿福呀,快拿药来给她喝。怎么啦,脸色变得很不好!伯母,请您过来一下。”给良之助大声喊叫的声音惊吓着,在隔壁房间求神祈祷的母亲,和方在厨房净手的阿福,都狼狈的赶到枕边来。千代睁开眼睛问:

“阿良呢?“

“阿良在你的枕边。喏,就在右边呢。“

“阿母,请阿良回去罢。“

“为什么?我在,不方便吗?口夏(此为一个字,电脑中打不出来。),在这儿也不碍事的嘛。“

“阿福,你跟阿良讲,请他回去。“

“小姐,您说什么?您不是等了他许久的吗,怎么这会儿又······口夏,若是不舒服,喝点儿药罢。阿母吗,你阿母在后头呢。“

“在这儿呀。阿千,阿母在这儿。好啦,知道了吗?阿爹也差人去叫了。你可要振作点儿。来,喝口药。啊?胸口不舒服?哦,是啦,是啦。哎呀,冒这么多汗。阿福呀,赶紧去请大夫来。“

“爹爹,别老站在那儿,看看,帮点儿什么忙罢。“

“阿良,请递块手巾过来。口夏,什么?不好意思?还是要请阿良回去?好啦,好啦。我会跟他讲。阿良,你听见了罢。“

可怜,那为母的几乎要发狂了。

女儿一语一喘气,眼看着面色渐转青,生命无常似宵露。良之助很不愿意离去,可又不忍心让临终的人儿多所担忧,只得退出到屏风后两三步处。“阿良。“声音细于丝。闻声回首:”什么?“

“明天,跟你道歉。“

也无风,檐上却见樱花纷纷飘落,满天夕照,晚钟悠悠催人伤悲(十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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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一) 日本古谚云:”口檀双叶已闻香,梅花含苞便传芳。“与我国俗谚”三岁知老“类近。此谓千代幼时已显现日后美丽之质素。

(二) 古代日本妇女十六岁成人,改发型梳髻,称“高岛田“。”月影“指十六夜之满月,与十六岁成熟之美少女相应。

(三) 日本明治时代政治与文化习俗变革,开始积极现代化,民间亦多崇洋,故西装、革履、乘马车、住洋房,成为一个男人成功的象征。

(四) 原文作“摩利支天“。为东京上野区德大寺之俗称。

(五) 天和二年(1682)卖菜家女儿阿七,因大火避居檀那寺,与寺小僧吉三相爱,祈愿再会而纵火,被处火刑。此事为井原西鹤写入《好色五人女》。其后,净琉璃(日本传统木偶戏)、歌舞伎(传统古剧)亦多取材于此。西洋镜,为电影发明以前,供儿童、成人观赏之小型幻灯影片机。

(六) 寺庙节祭之日,多配合庶民市集。此盲女弹琴,与上文杂货摊,及下文栗糖、甜品、咸烧饼等,皆是市集诸类。净琉璃有《朝颜日记》,此其中一节词。“
朝颜即俗称牵牛花,朝绽夕谢。

(七) 明治时代,年轻女性西洋风之发型。

(八) 《古今和歌集-恋二-纪贯之》:“思恋君兮遂多泪。倘非泪多浇胸前。唐衣未燃兮色转异。”古代日人崇唐风盛,衣饰器物名称每贯以“唐”字,以示良质。

(九) 《古今六帖-第五-藤原冬嗣》:“恋兮恋兮难相会。夜何其短恨鸡鸣。催人别离兮总无奈。”

(十) 《古今和歌六帖-第五》:“春何处兮自东路。芳草青青为传言。彼武藏野兮饶情趣”,此千代借古歌“青青”欲燃,以喻已慕恋良之助之情欲燃。

(十一) 《新古今集和歌-春下-能因法师》:“山里春兮独来访。晚钟悠悠响音声。落英纷纷兮飘其上。”樋口一叶自作“空巷寂兮也无风。樱花纷纷落檐上。抬眼忽见兮夕照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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