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自难忘——《江城子》赏析

  江城子

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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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首词是苏轼为怀念亡妻王弗而作，是首悼亡词。王弗，四川眉山县人，和苏轼同郡，聪慧沉静，知书达礼。十六岁嫁与十九岁的苏轼，两人琴瑟和鸣、志趣相投、夫妻恩爱。可惜王弗命薄，婚后十年于治平二年卒于京师，归葬苏家祖茔。熙宁八年，苏轼因政见之争，外放密州。那一日苏轼夜梦亡妻，而此时距王弗离世又是十年，故作此词。

 如果说苏轼的《恋奴娇•赤壁怀古》给人壮怀激烈、大气磅礴的感受，那么读《江城子》就是哀悯、凄婉的情绪氛围。以一整首词悼念亡妻，足见作者对亡妻是多么的情深意重。本首悼亡词以“记梦”来表现，在同类作品中是别出心裁，也更能映衬作者对亡妻感情的真挚。

上阕写现实的状况和想象的情景，为下阕记梦做铺垫。正是有这样的铺垫，下阕的梦境才更加动人心魄。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从两人成婚到词人记梦，经历了两个十年，而后十年两人阴阳相隔，彼此不知对方怎么样。十年的夫妻生活，十年的夫妻情分，用不着特意去回想，自然不会忘怀。“两茫茫”，彼此阴阳相隔，在不同时空各自都孤独茫然。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王弗葬在老家，自己被贬谪密州，两地相距千里。她一人在冰冷的地下，向谁、去哪儿诉说自己的悲苦。而自己独自在外，又向谁去述说孤苦。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即使我们能够见面，应该彼此不认得了。相隔十年，而我又宦海沉浮历经磨难，如果我们相逢，你见到的我会是蓬头垢面、霜染两鬓。作者在这里用夸张的手法渲染岁月的无情和世态的残酷。
    下阕重点是记梦，而梦境是原来生活场景的重现和现实情感的反映。十年是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显然在王弗亡故的十年间词人不止一次梦见过她，而偏要在这次以词记之，这或许是梦境的特别，抑或是时间的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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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幽静的夜里梦回老家，这梦可有点忽然；梦境毕竟不是现实，有点飘忽迷离。这或许是两人曾经的生活情境再现：词人回到家里推开居室房门，看见心爱的妻子临窗梳妆打扮，这是多么熟悉的情境啊。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十年生死相隔忽然相见，心里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彼此注视对方，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而泪水却尽情地流淌。此情此景说什么好呢，既然不知从何说起那就默默不语，就让“此时无声胜有声”吧。这或许是真实梦境，一般梦见故去的人“对方”都不说话。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梦中醒来想到王弗是在“千里孤坟”，对她顿生怜悯。料想她年年岁岁长眠在“短松冈”，明月夜（月圆之夜）清辉照孤坟是最让她肝肠寸断的时候。这样的结尾，表现了词人对亡妻长相思、情相连的刻骨深情。

以文字来表现梦境以及蕴含的情感肯定有局限性，我们还应该通过分析作者的生平、人品等相关因素，去把握其心路历程和情感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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