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代序:张文龙的眼睛

张文龙的眼睛
——代序
戴 平
《风铃》收集了张文龙先生所作的13篇中短篇小说,计12万多字。除了有几篇曾经收录他其他的集子中,大部分都是这几年新创作的,从未发表过。这是作者30多年来从事文艺创作在小说方面的一次检阅,也展示了一位当代文化人富有的精神家园,很值得人们到里面去看看。
张文龙先生以前侧重于写剧本,其中颇享盛名之作是沪剧《女人的眼睛》。此剧经长宁沪剧团上演后,公演150多场,由中央电视台向全国直播,2000年获全国电视戏剧金奖。这里,我也想从他的眼睛谈起。
张文龙先生的眼睛一直是明亮而有神的,他的眼睛一直睁得大大的,密切地注视着当下的现实生活,善于捕捉与民生息息相关的各种题材。纵观本书的所有文字,一个鲜明而强烈的特色是:直面民生,关注现实,歌颂光明,鞭挞丑恶,接地气,扬正气,树新风。无论是《风铃》、《泥沙》,还是《汤团王》、《瓜农》等作品,都有浓烈的生活气息,表达了作者强烈而鲜明的爱憎。
张文龙善于编故事,所以写的小说也很有可读性。本书中好几篇小说都捕捉到了上海改革开放后的长镜头。《风铃》和《风筝》都聚焦于社会最底层的蓝领小人物,写出了他们养家糊口的不易,和对于生活中各种磨难、压力的抗争,以及他们积极向上的处世态度。个中跌宕起伏的经历往往令人惊叹和同情。
其中,中篇小说《汤团王》也是很有兴味的一篇。它描写了一个民营企业家从发家致富到衰落的全过程。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汤序穆,因为自己姓汤,开了一家汤团店,店名就叫“汤团王”(也有点滑稽的味道)。汤序穆依靠自己的魄力、勤奋、打拼和钻研,制作出了一种美味的汤团。“汤团王”在上海餐饮界声名鹊起,短短两年之内,“汤团王”在全市各区建立了二十多家门店,还在在全国各地建立了分公司。美国总统夫人访华时也慕名前来品尝,“汤团王”很快变为沪上最著名的民营餐饮企业。但终究因为老板的文化水平不高,使用家族式的经营管理体制,汤序穆把妻子的那些已经或濒临失业的嫡亲姐妹,全部安插到各个门店当老板,她们围绕着经济主控权、股权、财富、地盘的分配,展开了激烈的纷争,甚至反目成仇。最后因利益分配问题引起内讧,导致全线落败。汤序穆一死,“汤团王”解体。作家借一个外国人霍伯特之口评论道:“中国的民营企业家在依法营销的各个方面,距离现代真正的市场经济,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这个故事是耐人寻味的。因为现在中国还有不少民营企业家仍在延用“汤团王”的管理模式,他们的发展前景同样堪忧,因而这个故事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张文龙先生是国家一级导演,又是一位著名的电视新闻工作者。这位“文革”后恢复高考的首批大学中文系高材生,上世纪80年代初通过招聘考进上海电视台,曾经执导过《阿东门的街》幽默晚会,推出了主持人叶惠贤,帮助过著名滑稽演员王汝刚、毛猛达等,让他们在电视节目里崭露头角。荣获“好男儿”称号的上海戏剧学院藏族学生蒲巴甲,就是在他执导的历时17小时的《“好男儿”全国总决赛》电视直播节目中胜出的。新闻工作有其得天独厚的条件,使其有条件广泛地接触到各阶层人的生活和事件,文龙先生是一个有心人,和那些蜻蜓点水式采访的记者不同,他善于积聚素材,善于以小见大,善于从矿石中发现美玉,塑造出一个个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他如鱼得水地两栖于新闻和文艺界,如鱼得水地两栖于戏剧与小说创作。他在电视台创意、导演大量综艺节目的同时,不断有戏剧、影视和小说、散文、评论作品问世。这是极为难得的。
我结识许多新闻记者,他们在离开了自己钟爱的采访岗位之后,不少人便无所事事了。因为他们不善于将新闻素材创作成文艺作品。张文龙先生则不然。他早在20多年前,就为自己设计了另一个艺术创作的空间,学会了文艺创作的十八般武艺,学会了运用自己拥有的生活泉水来酿造艺术美酒,因而即使在退休后,他照样活得很充实,依旧像陀螺一样旋转不停。
张文龙是一位勤奋高产的剧作家。他的剧作涉及多个剧种,他不仅擅长写滑稽戏和沪剧,还创作了昆剧、京剧、话剧、越剧、电视剧、轻喜剧和音乐剧。这样的戏剧创作的多面手和高产作家,在专业编剧队伍中也不多见。他是剧作家这一行中的“杂家”。可惜,这样的“杂家”太少了。现在戏剧界正闹剧本荒,如果能多几位张文龙式的剧作家,这样的局面一定会大有改观。现在,他笔耕不辍,又开始投入小说的创作,可喜可贺。
张文龙能取得上述宏富的成就,除了他有一副特别明亮的眼睛,善于捕捉和积聚素材外,还有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条件:勤奋。上世纪80年代初,我在北京大学进修美学时,朱光潜先生曾对我说过:“有些人天资颇高而成就平凡,他们好比有大本钱而没有做出大生意;也有些人天资并不特异而成就则斐然,他们好比拿小本钱做出了大生意。这中间的差别就在努力与不努力。”这是真理。张文龙有很高的智商,文学底子好,又肯努力,能吃苦,于是,“小本钱做出了大生意”。他作为上海文广新闻传媒集团综艺部的首席导演,由他主创并导演的各类文艺晚会和专题节目多达几千个。30年数十次荣获中国电视艺术最高奖——星光奖、金鹰奖和金菊奖、兰花奖,展现了他在电视综艺节目编导方面不凡的创意策划能力和卓越的组织驾驭才华。他也曾是民进上海市委的常委,平时本职工作和社会活动十分繁忙。有人问他,你怎么能挤出时间来写出这么多的剧本、小说、小品和散文?他回答说:“不会打麻将,基本不打牌,长做‘宅男’呗!”我在同他的交往中发现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做实事,不钻营,不为自己的职级地位的升迁去应酬周旋、花费时间精力,这便是他能在做好大量电视台综艺节目的同时,挤出时间来创作出那么多的戏剧和小说的秘密。
张文龙先生还是上海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奖的评委。此前,他曾经担任了八届《上海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奖颁奖晚会》的总导演,每次都是用极有限的经费,呈现出活色生香、高贵大气的精彩舞台。近八年来,我有幸和他一起看戏、评戏,友谊日深;对他的为人和艺术取向的鲜明态度,十分敬重。承他信任,要我为这本大作写序,其实我是不够资格的。却之不恭,在拜读了12万多字的文稿后,写下了上述这些零星的感想。新的一年来临了,又一个创作的丰收年来到了。我期待张文龙先生更多有影响的作品问世。
(作者系上海戏剧学院教授,中国著名文学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