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和重读昆汀·梅亚苏的哲学杰作《有限性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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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和重读昆汀·梅亚苏的哲学杰作《有限性之后》
(法)迈赫迪·本哈·卡桑/文
清宁/译
原载 Purple MAGAZINE—F/W 2012
issue 18
他们说昆汀·梅亚苏是自雅克·德里达之后在英语世界最惹评议的法国哲学家。在法国他出版了两本书和仅有的几篇文章。当然,恶意的流言蜚语已经浮出水面,认为他的书被高估了,这已经引起了学院式犬儒主义的怀疑。但是,他的书都是实实在在的!
事实上,他在2006年出版的《有限性之后》(Après la Finitude /After
Finitude)在哲学史上已经是重要的一步。它的事实本体论(factual
ontology)揭示了相关主义的必然性。所有一切,毫无例外,皆为偶然。仅有的必然——仅有的真实的最终必然性——是所有一切是且必定是相关性的!无论何时,阅读像《有限性之后》这样一本书,引导人们到达了一个关于世界深刻变化的视景,这样的结果使得他与一切伟大的哲学家同在。确切地说,阅读他的事实本体论之后,人们不再惊讶于地球上生命的实存受控于“并不存在的潜伏于真实表面之下的必然性”(no
real underlying necessity)、“无主”(no
God);但是,它的实存是一个奇迹。这个转折点的日期,即“上帝之死”的最后挥舞,毫无疑问是伽利略的望远镜:环绕我们星球的数以百万计的行星并不成群结队移动,在它们上面拥有大量不同的生命形态,与我们的星球相比,这里并不存在“生物多样性”(biodiversity)。因此,生命的出现和人类的进化是在一颗行星上——这颗行星,在技术性上,在概率统计上,不仅是一个奇迹,更是一个重大奇迹。
我正在准备的论梅亚苏的哲学一书(尚未出版)赞扬了这位崭露头角的哲学家,他应该在他那一代中被认可,与前一代伟大的哲学家们,如德勒兹、德里达并列。我的这本书将成为继格雷厄姆·哈曼(Graham
Harman)的优秀著作《梅亚苏,制造中的哲学》(Quentin Meillassoux, Philosophy in the
Making,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
2011)之后,第二本专注于这位哲学家的主要著作。并且,与哈曼一样,我不是只依靠梅亚苏公开可用的著作,也依靠他尚未出版的“未知的杰作”、他1997年的博士论文,因为不满意他已经反复重写了它,它的标题既刺激又充满希望:《神的非实存》(L’Inexistence
Divine /The Divine Inexistence)。
我的理论,与哈曼的相反,QM在《有限性之后》中所有的理念,包括尚未公开出版的学位论文中的理念,均已包含在这部圣徒传记中。还有些别的东西,我估计更真实,QM属于像休谟和叔本华这样少数伟大的早熟哲学家中的一员,这些人在25岁时就形成了他们伟大的理念。另一位早熟的天才哲学家,谢林;他的哲学理念形成于21岁时,但是谢林不断重思和更新他的理念,近二十年保持沉默,没有出版任何著作,在此期间,从未停止写作和重新思考他的理念。不管怎样,我认为QM接近休谟和叔本华:他的发现的可靠性和他二十多年来已经推导出的建造物,已经使他的思想在他的哲学中循环,这或许可以解释他的储备、他的谨慎、他在公开出版上的吝啬。如果你读过《神的非实存》或已经看过QM公开的演讲,你就会明白,二十年来在他的思想中,几乎没有什么实际的“进步”。但是他的原初发现如此激进,如此天才和早熟,它依然是一种有毒的苹果——仿佛QM对他自己的发现惊异不已,如果不能触碰它而这样一直守护它并谨慎保持它,会迫使这种发现陷入不幸的境地。
我不想细谈这本未来的书,但是我可以说,它较少反驳QM、更多的是对位于他的哲学的建议——一种不同于他所提出的观点的观点,都是根据他的历史发现:即相关性是必然的。无论如何,我将做的——同时,我也向我的朋友奥利维·赞姆(Olivier
Zahm)多年来给我的道义上的和物质上的帮助表示敬意——是提供《有限性之后》的一份概览,,也驳斥QM的事实本体论——这个名字被用来给他的本体论命名,显然被读者们忽略了——中的一个关键要点。
给出我的看法。在《有限性之后》中,QM论证了哲学革命的两个伟大工匠,休谟和康德,他们如何也是世界的形而上学概念的驱逐者,还容许了一点形而上学。那么,所有形而上学思想的核心是什么?对事物的真实必然性的信念。现在,我们在哲学世界都知道休谟给哲学带来的危机:如果明天太阳升起,它与真实必然性无关,它更多地与我们提出的服务于我们可怜的人类理解习惯相关。再者,没有任何证明太阳必须在明天升起,既不是自然规律的重复,也不是我们已经建构的日复一日出现的可怜经验习惯。但是,据QM说,休谟及其以后的康德,从根本上来讲,并没有拆掉必然性原则。为什么?因为自然规律是稳定的,即使它们的必然性是我们的理解无法接近的蹩脚的有限性:太阳有规律地升起和落下,即使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康德激进地将论证与理性的杂乱无章的规律相结合;那些正是他宏伟的第一批判的一部分,也是我们知道的稳定的自然规律,没有它,我们的诸表象将无一存在;事实上,我们甚至不能在这儿构想出自然规律的原始的矛盾不一的假说。但是,如果自然规律是相关性的,那么这在统计学上将是几乎不可能的,这些规律将不再不断变化。这是QM论争的核心。作为我们形而上学视域巴迪欧的反-总体化(un-totalization)的继承人,QM论证了人们无法观察的——作为休谟和康德没有意识到的预设——自然规律涵摄万物的问题——所有可能的情况在一种机会游戏中。因为如果这样的话——自然规律是非-必然性的——实际上将出现一个无穷小的统计学上的机会,规律可能会变得稳定。但是,由于规律是稳定的,必须存在一种真实必然性,尽管它超出我们的理解范围,但是对这种稳定性负有责任。
正是在这里,QM介入他的事实本体论,带着一种他称之为超级-混沌(hyper-chaos)的原则切入哲学史。超级-混沌实际上指的是没有真实是必然的,所有的真实性和所有的真实都是相关性的,自然规律它们自身是完美的偶然事件。这意味着,这些规律,无论我们何时何地观察到它们,确实稳定,因为这种稳定性的核心——与休谟和康德所认为的相反——意味着一个激进的相关主义,并且不存在真实必然性,继而,也意味着我们世界的规律的稳定性不仅仅构成了一个可能性的奇迹,正如休谟和康德所料想的,也构成了一个超越-可能性的奇迹。这就是事实本体论的推演。当你发现它时,它的美丽熠熠生辉。
不过,当我阅读《有限性之后》时,马上令我烦恼的是这个:QM假装在超级-混沌与自然规律的稳定性之间发现了一个演绎链接。我会在我的书中给出诸多反证,但是我将在这里给你们展示些许基础的东西。QM唯一有效的论证确实是超级-奇迹(hyper-miraculous),那就是地球上的生命现象已经被持续地稳定化了,但是肯定不是永远稳定化。这种稳定来自成千上万的规律的神奇交集。例如,到了像这样的程度,QM在《神的非实存》的结尾处称之为事件的东西,上帝的出现、身体的统治和正义的一种永恒不朽的统治,将在一种无限数量的规律之不可能的联合体中翻转,创造一种“奇迹的”结果,也就是我们都知道的规律。QM的论证自圆其说,是没有错的:因为此间并没有对于上帝不存在来说,先验的、较高级的规律。即使没有什么能保证他的到来,这个上帝也可能存在。
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对于我来说,问题在于他的超级-混沌的概念。
依照我的看法,QM混淆了自然规律的稳定性的真正的相关主义与这种稳定性的永久废除的形而上学例子。这也是休谟和康德所思考的东西:如果规律的稳定性外表下并没有潜存着真实必然性,那么必有一个超级-混沌,在那里无物有时间去获取实体(substance),在那里一切都朝向它精确的反向不断移动。但是,准确地说,像这样一种规律的废除从未发生过。QM不能在这整个宇宙的历史中给出一个单一的例子,这是他的核心错误。生命的规律不以任何方式废除物质的规律:它们都是这些规律的一种神奇的联合体,一种黑格尔主义者意义上的“上升”,而非一种废除。在所有可能性中,大爆炸本身,没有废除先于它的规律,但实际上用一种无法预兆、不可预见的、不可思议的方式结合了它们。人类的经验是不停地发现规律、发现为科学所用的自然规律的经验。规律的稳定性是相关性的,从根本上说,并不意味着一个先验的例子存在于任何地方,它随时都有权去废除这些规律,这种情况成为真实必然性的原则之镜。在我看来,超级-混沌不比真实必然性更加虚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规律——并且它们全都是没有理性体系的,它们也没有能力去统摄全部规律。
在《有限性之后》中,QM说“规律为了稳定可能终止杂乱无章的恐惧。”对不起,这就好比锅被称为水壶黑!以往从未有一位哲学家,即便是叔本华或谢林——这两位哲学家最接近事实本体论——如此想用无所不在的世界将瞬间崩塌的威胁来恐吓他的读者。“规律”就像所有的剩余物一样,是稳定的——这绝对是相关性的。人们可能难以理解这种伴随着一种缺席的相关主义——换句话说,这些规律消失的可能性——是保持QM在其形而上学之球中的错误,从中,他将决然地帮助我们获得比来自任何其他当代哲学家的更多自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