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方言已是刻不容缓

刘文明

“筷子在闽南语里是‘箸’，和李白《行路难》中‘停杯投箸不能食’的‘箸’是同字。房屋在闽南话中读‘厝’，眼珠是‘目珠’。这些都是现代方言与古代汉语相通的例证。”厦门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的大四学生林洁，是该校闽语社的创始人之一。她喜爱乡音、主动传播方言，通过各种形式，让曾被一些人视为“土气”“过时”的方言，成为厦门大学青春表达里的鲜活符号。（11月4日《中国青年报》）

基本可以断定，“90后”之前的各代人中，无论是80后、70后、60后，还是50后、40后、30后或者更早的百岁及以上老人，无论是生长在农村，还是生活在城市，都有自己的一门母语方言，都能满心骄傲地讲一口标准流利的老家话。因此，大家都可以在芸芸众生中，精准辨识自己的乡音，找到自己的乡亲，寻到自己的来处，寄托自己的乡愁。

随着普通话推广日益深入，一段时间以来，一种“重普通话轻方言”的倾向逐步在校园里蔓延，尤其在幼儿园和小学阶段，方言几乎被排除在教学乃至日常交流之外。不少学校要求师生课上、课下都要用普通话，甚至将师生在学校讲方言视为“违规”。幼小且听话的孩子养成普通话交流习惯后，返回家里也往往要求家长一起说普通话，由此形成“倒逼”效应：一家大人都跟着孩子讲普通话。一个典型例子是，笔者内弟夫妇及双方父母都是土生土长湖南人，一直都讲湖南话。但因孩子的幼儿园要求只讲普通话、不讲湖南话，所以凡跟孩子说话，一家大人都只得讲普通话，即使是“湘味”十足的“塑料普通话”，那也要讲。

方言是瑰丽的语言活化石，是连接古今的文化纽带，更是中国文化的一部分。现代方言中保留着大量古汉语的语音、词汇和语法特征，是研究汉语演变的珍贵素材。闽南语中“箸”字用法，与唐诗表述一脉相承；粤语中保留入声字，是古汉语语音系统的活样本；吴语中的“阿拉”“侬”，承载江南水乡的人际温情，江淮方言的抑扬顿挫，涵养鲁豫皖人的耿直豪爽……如此方言不仅不“土”，反而是中华文化序列的传承密码。毋庸置疑，如果因为方式不当，把普通话推广错变为“唯一”，只要年轻人和孩子不再说自家方言，那么要不了几十年，方言必会随着“会说人”的逐步离去而断然消失，方言承载的地域文化也将“荡然无存”。

抢救性保护方言，让方言和普通话“花开两朵”，形成共生共荣的语言生态，化解方言传承危机，已经刻不容缓。这需要包括教育界在内的社会各界有识之士，从更加高远宏大的视野，坚持主体化与多样化相结合。一方面要通过推广普通话使公民普遍具备无障碍沟通能力，都能“走得出去”；另一方面要尊重方言的使用价值和文化价值，鼓励公民在非正式场合和非公共交际场合、在家里尽量使用方言，让大家都以会说一门地道方言为荣，都能“留得住根”。

以教育视野看，儿童是地域文化的天然传承者。幼儿时期是语言感知的黄金时期，此时接触方言，不仅不会影响普通话学习，反而能培养语言敏感度。可以说，方言传承根基在教育更在童年。因此，要倡导语言教育回归多元与包容，尽快扭转基础教育阶段尤其幼儿园和小学阶段的过度“禁止方言”，鼓励师生多用当地方言互动交流，如果条件允许，还可以使用当地标准方言进行示范教学，让幼儿园的童谣里流淌着方言韵律，让小学的课堂上洋溢着乡音温度，让方言代代相传，永不失传。

注：本文刊登在2025年11月16日《番禺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