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肉圆子

刘文明

大年初五，岳父突发胃部出血。经省三院检查转介到第一人民医院，做了胃部手术。从一人民医院出院回家的当天晚上，不巧，老人家又患上了感冒，呼吸困难，吐痰不止。看着形势危急，我和妻弟洪波，连扶带驾带抱，在夜间把老人家送到了就近的省三院。

急诊医生一番紧急处理，情况便稍有好转。因为岳父家距离三医院不远，步行大约也就十分钟的路程。等到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妻弟让我先回家休息，由他留守岳父身边进行照料。我心疼他已经连续为父母操劳和付出很多，不同意他的意见，而是主张他先回家休息我来留守，但他坚持说我对情况不熟悉，还是由他留守照顾为最好。

我也只能听从了他。大年中深夜间的大街小巷，实在安静得出奇。回到家里，已经到了凌晨2点多。心里有事，睡得很浅，早上麻麻亮，我就起床直奔三院，想尽快赶去换上坚守岳父身边坐在了几个小时的妻弟，好让他休息一会儿。不过我和他交接好之后，他并没有时间休息，而是直接跑到一人民医院，办理了岳父的相关手续，索取到相关岳父的医治资料，之后继续回来，跑上跑下安排张罗。

弟媳俨然已经成了后勤部长。那天中午，岳父和我们两个的午饭，都由她具体负责。岳父的饭，主要是粥，由弟媳从美团外卖上定购。我们两个的饭，由弟媳从她娘家带过来。

弟媳的娘，我喊作彭姨，身体尚好，干事干练麻溜，一下厨房，就能烧得一桌子可口好菜。几乎每年回去，都可以尝到彭姨标准湖南味的好手艺——说实话，这是我最喜欢和期待的湖南菜。

那天中午，弟媳自己在家里匆匆忙忙吃完饭后，就直奔医院，用保温饭盒给我们带了四菜一汤，分别是红烧牛肉、蚂蚁上树、蒸肉圆子、清炒白菜和萝卜排骨汤。把岳父喂好饭之后，我和妻弟就搬来两个方凳一拼，把四菜一汤分别摆开，开吃起来。

彭姨的饭菜怎一个“香”字了得。大块牛肉烧得很烂容易入口，也不缺嚼劲；仔细嚼嚼白菜，隐隐约约可以尝出甜蜜味道；裹着糯米的肉圆子很酥软，咬一口唇齿留香可口；肉沫缠绕的粉丝，香韧弹滑，可口得很；飘着葱花和油珠的排骨萝卜汤，香味直扑鼻腔。

可能是因为饿了，更可能是因为彭姨的手艺确实好赞，反正我们两个都是一筷子一筷子地夹着菜，各自往各自的碗里夹、嘴里送，大快朵颐，津津有味，享受佳肴。尤其是我，吃得很投入，很香美。

没有任何铺垫，没有任何言语，妻弟突然从饭盒里夹出了一颗肉圆子，直接放在我的碗里。然后继续吃他的饭。

我很懂他的心思。牛肉、青菜、蚂蚁上树和汤，我平时都可以在广州吃得到。唯独这个肉圆子，是彭姨自己亲自上菜市场选肉、亲自剁馅、亲手做、亲手蒸出来的。不常回去的我，一年到头，绝对难得吃上一两回。他也知道，我们都喜欢吃着圆子。所以，他并没给我夹别的菜，除了这颗肉圆子。

妻弟做工程出身，皮肤被常年的日晒风吹，染成了黝黑色。但他这个小小举动，把他细腻多情的内心展露无疑。我心有触动，一股股暖流涌上心头，模糊了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