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与长眉上师再相会

 

本地人从林芝到昆明三天可以走完，我们走了五天。

从左贡县一大早出发，在盘山路上遇到二个军人模样的人拦车问路，远处停着一辆旧军车。

我说语气生硬的说，就一条路，往后去是林芝，往前去是迪庆，没有其他路可走。

他边问路边向车内打量，见是四个男人，我们后面的车也从云雾中钻出，跟在后面，他们便匆匆离开。

横断山山区，河流纵横，沟壑幽深，经常有不法游民抢劫势单力薄的游客。

临行前，有一家人就向我讲述了，在草地搭帐篷住，受到围攻的事。

所以，在组织团队时，从开车、修车、防卫我都有考虑。

项居士是司法部门出来的。七个大男人，有事也不怕，悟迪师说。

天气很好。

不知翻过了多少山，爬过多少坡，跨过多少沟。我看所有人都疲惫麻木了。

彭队一路一个人开车，不让人替换，我更担心，总是找些刺激的话题，让他保持清醒。

他老是跟着大车，我让他保持距离。话音未落，前面大车一个急刹车，差点撞上。后面紧跟的车，一下冲过修路取土的大坑，万幸没有出事，大家吓出一身冷汗。

 

在金沙江边，沿着土黄色的江边走了大半天，还没有走到头。百度地图告诉我，金沙江支流纵横，成＂非＂字形，上古叫黑河，绳河，到宋代因产金，而称为金沙江。

滑坡的台地座落着三两戶人家，多以吊桥与对岸相通。沿途也可以看到有水泥桥在修建。

艰难的生活环境是显而易见的。流沙、滑坡、塌方、泥石流是少不了的。千万年来，雪水不断对山体切割，形成V字形，或者U字形的深渊，而且几乎草木不生。

现在有了交通有了手机有了电，漫长的岁月，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只有靠松明子照明，茶马古道相通，渡江一条绳索。

将人比人，将心比心。生活在蜜罐里的人，远离劳动，远离自然，心身怎么不会变成＂小糖人＂。

浊黄的江水滔滔不绝，象一条无尽的弯延而来的巨龙，在峡谷间游动。站在岩头眺望，脚下酸软，心中空旷。苍凉之感油然而生。真有千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感慨！

 

远远望见一座雪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在夕阳的余晖中，镀了一层金色，那便是梅里雪山的主峰了。

我借休息有信号的地方，给长眉上师打电话。

他家就住在梅里雪山下，二十多公里的地方。

他问我看到梅里雪山沒有，我告诉他，看到了。他说一年四季云雾缭绕，看到不容易。梅里雪山是神山。

他说在迪庆等我，送我到昆明。

梅里雪山，在藏民心目中是极其神圣的。他每年要带领全家去转山、上供。每每提到梅里雪山，总是啧啧着，如吃了蜜糖一样。

九七年长眉上师还不会汉语，我们相识于莆田广化寺。他只会叫妙华两个字。

瘦高的个子，二股长眉到膝盖，一股十三根，全黑。

我拽着开玩笑，不是栽上去的吧！

他说，五十才开始长。

二年后他到北京找过我两次，后来因为工作的变故，失去联系。

二OO六年，徒孙拿着我的照片到云南去掛单，在法会上又联系上他了，一晃十年未见。

我到云南去找他，他陪我参观了丽江古城。

后来我们一起上过鸡足山，九华山，井冈山。

他在韶山请了一尊铜像。

他说，我父亲原来是茶马古道上的运茶工，三年才打一个来回。西藏和平解放，我们家分了草地牛羊。吃水不忘打井人。

二十多年，我深深体会到，长眉上师的佛教信仰是朴素的干净的。

 

2016、6、13下午六点，我们住在了梅里雪山对面的雪山宾馆。可惜云雾缭绕，梅里雪山主峰看不见了。只能看到冰川从半山腰伸出巨大的冰舌，在夕阳的余辉下青幽青幽。

山下是村庄，被树木包围。

旁晩，看一群藏民围着篝火跳锅庄，游客也加入其中。

第二天大早就出发，直奔迪庆。

一路上穿云破雾，有些背阴处还可以看到冰雪。但是，与走过的路相比，心情放松了许多。

海拔高度在降低，路况在改善，人家越来越多。

从天堂到人间，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下午，早早与长眉上师在藏家餐厅吃饭。藏粑实在吃不下，喝了不少奶茶。

几年前在还没有失火的大转经筒不远的小店喝奶茶，上师亲自摇奶茶，很熟练的操作。后来，店小伙有点偷工减料，上师象训斥自己孙子一样，只是他讲藏语，我们听不懂。

在藏地喇嘛是有地位有威信的。

他们往往扮演了调和诤讼，平息矛盾，化导人心的角色。

松赞林寺，就是小布达拉宫。

就是文化站。

就是博物馆。

长眉上师住持给佛像装脏。上师会藏医，从不喝饮料，吃肉也只是一小块。也从不多吃一口饭。

早晩功课从不缺失。有一次爬泰山，住桃花峪口宾馆，大家都累得躺下了，他一定做完功课才休息，每天如此。

七十五岁的人了，从来不说累。

他的思想与生活，皆行于中道。对佛菩萨的信仰，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

弟子们供养的钱，他在老家修了六座白塔。

专门向我请了赵朴初老居士戴了三十年的领带供在塔里。

 

在迪庆住了一晩，做了一个神奇的梦。

梦到我和长眉是亲兄弟，与老阿爸住在一个叫朝阳镇的地方。二层石头木板建成的铁红色的藏屋建在草坡上，草坡下是湛蓝的河水。我们家的家谱写在羊皮上，因为我要到长安留学，阿爸才郑重的拿给我看，并且深深的嘱托。

长眉是老大，在家放羊。

梦境一变，在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很多人向我奔来，手里捧着哈达，口里呼喊着＂班智达！班智达！＂我惊醒了，眼角分明掛着泪水。

早上醒来，我问上师，什么是班智达？他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说，我年纪大小，将来我们打双胞胎，在藏地修行，内地污染严重。

我错愕不已。

上师便陪我经大理到昆明，住了一晚，彭队们十三个小时把车开回了长沙。我和上师又参观了昆明西山，上师把我送到机场，行了碰头礼，才依依不舍的告别。我坐飞机回到长沙，上师将坐长途车再回到迪庆。这对于七十五岁的老人来说，是非常辛苦的。

 

青藏滇藏之行，整整二十五天。我把一路的风景写成游记，也把我的所思所想带入其中，让你更深入的了解西藏，领略其中的风土人情，可能会给红尘滚滚的人，带来一点清新的空气，超然的心态吧！

我们有时候真的需要跳出圈子，审视一下自己的生活。随我一起去西藏，是很不错的选择。

二次去甘南，心灵受到空前的洗礼，有时间我会写给你。

去年沿着石窟去新疆，一直到克孜克尔千佛洞，圆了我三十年的梦。穿过塔克拉马大沙漠，见到了胡杨林。

今年，去大兴安岭，那将是另一种风光。

等着吧，我会慢慢告诉你，什么是风景，什么是人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