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黑风城战记 案卷07 黑水邪灵 第152~155章
(2017-08-27 15:38:09)| 分类： 《黑风城战记》 |
望星滩之战，随着一场风雪，轰轰烈烈地结束了。
一如既往的，战役以赵普的胜利告终，而要问九王爷这次战胜的究竟是谁？
西域所有人都会反问——重要么？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赵普赢了！
西域诸国的兵马尴尬地在沙漠边休整，赵普隔三差五给他们送点神医新研制的“药”过来，把这几十万残兵苦得满地滚。
不过几天之后，那疫情竟然真的就缓解了。
身体恢复了健康，也无望再找破冰刀的西域人马，纷纷拔营起寨，各回各国去了。
在回程的路上，李&元昊和耶律齐偶尔还会琢磨一下，赵普是不是诓了他们呢？他们究竟是被吐蕃骗了，还是被赵普骗了？他们这趟出兵，折腾了半个月，除了喝了几碗苦药、受了一场惊吓和出了几个洋相之外，还干了些什么呢？他们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送走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西域诸国兵马，大漠又恢复了平静。
这西域的严冬比起开封府来可是厉害了不知道多少倍。
大清早，展昭站在大帐前仰脸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估算着，一会儿会不会下雪。
军营里依然是热气腾腾，士兵们吃过了早饭，跑去练兵场操练，从展昭跟前经过时，都称兄道弟跟他打招呼。
展昭一贯好人缘，笑眯眯跟将士们打招呼，发现自从赵普赢了望星滩那一仗之后，整个赵家军的势气又提升了不少。
送走了一波活蹦乱跳的士兵，展昭回头瞄了一眼空荡荡的帐篷，耗子不在……闲啊！如果在开封府，这会儿就该出去巡街了。
想到巡街，展昭琢磨了一下——也不是在黑风城就不能巡街对吧？出去遛个弯总可以吧？以他的运气没准能捡到件奇案什么的，那不就有事干了么。
想罢，展昭就决定到城里去找有没有闲事可以管，身后，小五伸了个懒腰，甩甩厚厚的黑&毛，溜溜达达跟着展昭一起出门。
话说展昭怎么就落单了呢？因为前两天，白玉堂和天尊带着幺幺出门了。
望星滩一战结束之后，安云阔就跟殷候一起回魔宫去了，本来黑水婆婆陪他去，但婆婆这几天“冬眠”了。
她一旦睡着，谁都不敢去叫醒她，连殷候都不敢。正好吴一祸和红九娘也想回魔宫过年，作为魔宫宫主，殷候也有阵子没回去了，所以带上安云阔等众人，趁着最近没什么大事，先回去一趟看看。
陆天寒和夭长天也跟着走了，无沙大师在开封府，就这么着……黑风城老人家们走了一大半，就剩下了公孙谋和别别扭扭的天尊。
天尊最近心情也就一般，安云阔在这儿吧，他别扭，安云阔走了吧，也不见他好。
那天晌午饭过后，天尊和公孙谋坐着喝茶，不知道怎么就讲到天山派了。
天尊随口说了一句，据说天山派最近收了不少新徒弟，不知道怎么样了。
天尊是无心一说，白玉堂多孝顺啊，想想自从碧水潭一案后，至少两年没去过天山派了，就问天尊，要不要自己跑一趟天山去替他看看。
天尊想了想，也好久没跟徒儿一起出过门了，就说为师跟你一起去吧。
展昭的确是挺想跟着去的，白玉堂也问他要不要一起，但是展昭觉得挺不好意思，人家两师徒好阵子没一起待一阵了。而且展护卫知道自己是个招灾惹祸的体质，天山派好容易安省了几天，别自己跟着去一趟，又捡个几具尸体捡个大案什么的，那就尴尬了。
白玉堂和天尊一走，展昭就有些后悔自己没跟殷候一起回魔宫了，幺幺也被骑走了，自己也不好一个人赶回去，毕竟他还要留在黑风城协助赵普办恶帝城的事情，也算公务在身。
赵普和赵家众将忙着联系吐蕃几个转运使，帮着吐蕃皇室解决兵变的事情。
公孙精通吐蕃语，帮着赵普转译书信、出谋划策……忙得不可开交。
霖夜火帮着邹良一起准备过冬的事儿，当然不是军营过冬，而是狼群过冬。
太学的学生准备黑风城书院即将举行的冬试，既然代表太学出来的，就一定不能考差了，所以一帮才子才女最近正跟着林萧老夫子日夜苦读，连庞煜进进出出都捧着书，嘴里念念有词。
突然之间变得“举目无亲”孤独空虚寂寞冷的展护卫，迈着两条长&腿懒洋洋走向军营大门。
一想到要一个人巡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捡尸体，展昭就觉得太凄凉了，歪头一想——小良子昨儿个好似是回狼王堡了，那就意味着现在跟他一样落单的，应该还有一个人。
展昭停下脚步，转了个身，又回军营去了，三转两转，在公孙谋的帐篷里，找到了正坐在桌上叠药包的小四子。
展昭探头往帐篷里瞧瞧，帐篷里摆了不少暖炉，暖融融的。
小四子抬起头，看到门口的展昭，就笑眯眯对他招手。
展昭看着小四子滚&圆的笑脸，就觉得胸口暖烘烘，还好……还有团子！。
一进帐篷，发现除了小四子外，还有一位女子坐在桌边，正在翻看一本书。
屏风后边，也传来翻书声，应该是躺在床上休养的公孙谋。
老爷子前阵子伤风有些头疼，公孙给他开了药，让他卧床休息两天，别出来吹风。
坐在桌边的女子看到展昭，起身给他浅浅见了个礼。
那女子相当年轻，看起来就二十出头，端庄秀丽温文婉约，气质与包夫人接近，一看就是特别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只是这位满身书卷气的大小姐，却是赵普麾下十大副将里除了苗八彩之外，唯二的一位女将军，黎嫣。
黎嫣不隶属四大名将，他是和青鳞一样直属赵普的一位副将，
很多人见黎嫣第一面，死活都没法将她跟“将军”两个字联系起来，然而……黎嫣武功极高，且精通兵法，是赵普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黎嫣的身世也相当的有趣，她是大将军黎统的女儿。
黎家世代都是武将，老头有七个儿子就一个女儿，七个儿子全都在军中任职，黎嫣这个女儿是老头五十多岁了才得来的，宠得跟掌上明珠似的。
黎统一辈子都想要个闺女，好容易老来得女，哪儿舍得让她从军啊，老头就想把她养成大家闺秀。
然而天意弄人，可能也是所谓的虎父无犬女吧，黎嫣偏偏继承了她爹武将的血统，自幼好武。
为了不让她习武，老将军将她养在闺中，可偏偏就是从小被关在将军府，让她年幼时有奇遇，跟一位高人学了一身的邪功。
黎嫣早年过得还挺辛苦，为了不让爹爹伤心，她一直都是暗地里学武，明面上当闺秀，装不会武功就装了十来年。
直到一次她几位哥哥出征的时候误入敌方包围，命在旦夕，她才一个人杀去将几位兄长都救了出来。
当时赵普也年少，觉得老黎家太逗了，生了一窝儿子最能打的竟然是小闺女。
九王爷一高兴就口无遮拦，说黎嫣这功夫当个将军都行。谁知黎嫣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接令，还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赵普既然封了她了，就要留她在军营里做将军。
老黎头冲到军营要跟九王爷拼老命，那通折腾，最后赵普没辙，只好把她安排在一个比较安全的职位上。
然而时间证明，黎嫣文武双全，是当之无愧的将军之才，她这几年立下不少战功，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将领。所谓巾帼不让须眉，黎统也是以她为荣，骄傲不已。
说起黎嫣，与展昭还有些渊源。她小时候跟一位奇女子学过功夫，这女子姓名身份她始终不知，只知道因为某种原因，假装成丫鬟，悄悄躲在黎府好些年。
众人都不知道她会武功，只有小小年纪的黎嫣发现了，两人十分投缘，那女子就教了她功夫。
展昭刚见黎嫣的时候，就觉得她的内力似乎和黑水婆婆相似，一身的邪功绝对不会是普通门派学出来的。
为此，他特地让黑水婆婆来看了一眼，婆婆瞧了瞧她，点头说这功夫是正宗黑水宫的功夫，就去跟黎嫣聊了两句。
从那以后，黎嫣就一直叫黑水婆婆师祖了。
黎嫣勤习兵法，尤其精通古阵法，还很好学。她常会带着自己看的晦涩古卷来找公孙谋讨教，因此常能在老爷子的帐篷里找到她。
小四子放下手里叠好的药包，拿过去给黎嫣，告诉她一个时辰后，将药包泡了水给老爷子喝。
黎嫣点头记下，边看展昭，那意思——展大人有事儿？
展昭搔搔下巴，怎么说呢……太闲了来所以找小四子解闷儿？
小四子从小荷包里摸出梳子，按住小五梳毛，边跟黎嫣说，“姐姐，那个事情你要不要问问猫猫？”
“的确，想问问展大人的意见。”黎嫣放下了书，示意展昭坐。
就听黎嫣问，“展大人熟悉西域武林么？”
展昭想了想，“嗯……西域武林第一高手应该是霖夜火，最大门派名义上是火凤堂，但是火凤堂并不怎么干涉西域武林的事，有点与世无争。所以真正意义上的西域武林中心还是在西夏和辽国。且西域武林的大门派大多跟西域朝廷有关系，最有代表性的是辽国的青巫堂和西夏的万宗门。另外还有一些占据一方的势力，比如说西域以北的东湖宫、以及大大小小的山寨，规模都有限。说起来，以前倒是还有几个挺像样的古门派，比如说无沙大师所在的西域圣殿寺，几位神僧圆寂之后，门派就不收徒弟了，现在只是佛门圣地而已。还有个挺有名的百毒洞，也已经不在了……嗯，我知道的大致就这么点儿了。”
展昭说完搔搔头，自个儿中原武林那点事都没闹明白，更别说西域武林了。
“将军？”展昭觉得她似乎是有什么挂心事。
“展大人，对黑水宫了解多么？”黎嫣突然问。
展昭倒是让他问的一愣，想了想，点头，“嗯……的确，如果再追溯得久远些，黑水宫才应该是曾经最大的西域门派，毕竟黑水婆婆也是黑水宫宫主余啸嫄教出来的。。”
“黎将军，为什么会说起黑水宫？”展昭不解。
黎嫣秀眉微蹙，低声道，“最近望星滩一役风头比较劲，几乎把其他消息都压下去了，可事实上，最近西域武林不是很太平。”
“不太平？”展昭点点头，也对，江湖人什么时候太平过？果然西域武林和中原武林都一样的哈。
“最近西域各大门派都死了些重要人物，牵连也是比较广，各方生怕牵涉皇族，所以口风比较紧，能探听到的消息很少。”黎嫣道，“具体我不太清楚，但是昨天仟翼跟我说，那些死者都有一个特征，死后口吐黑血，仵作验&尸之后，发现内脏全部化成了黑水。”
展昭一听就傻眼了，“这是黑水宫的功夫……”
“对啊，而且还需要有很深厚的内力才行。”黎嫣皱眉，“我都没法一掌将人内脏全部击成黑水，更何况死的还不乏高手。”
“那就奇了怪了，余啸嫄一百年前死的时候就一百多岁了，怎么都不可能留到现在，黑水宫也销声匿迹了百年……没可能有内力那么高的高手留下来啊。”
展昭连连摇头，“不太可能啊，婆婆这阵子都在睡觉，再说我魔宫的老人家与世无争几十年，婆婆都多少年没杀过人了。”
“那难道是有人嫁祸？”黎嫣问，“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当年的黑水宫……会不会有人对婆婆不利？”
展昭倒是摆了摆手，“可这世上几乎没什么人知道黑水婆婆的存在，她在魔宫隐居了那么多年，以前也没入过江湖，在黑水宫她除了跟余啸嫄学功夫之外，没朋友也没敌人……她是隔绝于世外的状态，应该没人跟她有仇吧。”
“不用担心。”展昭笑了笑，“世上谁有胆子惹黑水婆婆啊，我外公和天尊都不敢惹她。”
见黎嫣还是有些忧虑，展昭就问，“那么将军你呢？”
“那些江湖人会不会怀疑你与此事有关系？”展昭问。
黎嫣摇摇头，“那到应该不会，一来知道我师承的人少，二来，我也没那个本事……”
黎嫣话没说完，展昭笑着接了一句，“那么，教你功夫那位呢？”
黎嫣抬眼看展昭，见他微微笑，也叹了口气，都说展昭七巧玲珑心，看来他一早就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了。
“婆婆应该是认识我师父的。”黎嫣叹了口气，“可是上次我问婆婆师父究竟是什么身份的时候，她只告诉我，不用再记着她了，她已经死了。”
黎嫣摇摇头，也无奈，“我也不敢多问。”
展昭点头，“那哪天有机会，我问问她。”
展昭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小四子正好要上街去替公孙买些药材，就跟展昭一起出军营了。
黎嫣拿起书接着看，她也是有心事，所以没注意到，屏风后边的公孙谋，此时已经没在翻书了。
老爷子微微皱着眉头，手指轻轻瞧着额角，暗暗摇头——这不太平的事情都凑一块儿啊，连黑水宫都跑出来了？不会那么邪门吧！
位于熙州府的碧水镇，因为有天山派的存在，这原本平平无奇的小镇，不知何时起，就成了中原武林的圣地。
慕名来学武的人是不计其数，别看天尊收徒弟特别挑剔，天山派收徒弟却是门路广开。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之人，只要真心想要习武，那么进入门派其实并不困难。
中原武林几大门派，少林武当峨眉青城之类，大多门规森严门槛也高，要不然从小入门，要不然出家修道，且几大门派常介入江湖纷争，入门容易出门难，门下弟子会因门派争斗而有性命之忧。
天山派则不然，它就像个练武之人的世外桃源。天尊对门下也只有三个要求，第一，好好练功。第二，不准干坏事。第三，少掺和江湖事。
天山派历代的掌门都是著名的好脾气和事老，有什么江湖纷争他们是不会参与的，其他门派若有不满，那就找天尊说去。
天山派的武学虽博大精深，但真正让其高于其他门派的，还是内功心法。简单点说，就是基础打得比别家要好，内力练好了，其他的功夫自然也容易学了。
第一个阶段是打基础，练好内力。这个过程需要三五年。
第二个阶段是武功精进，就是进一步练好内力，这个过程要十年左右。
天山派的功夫说好学是好学，就算没基础，就算四五十岁了才开始练，都可以学好。
可说难学那也是真难学，普通人非要练个十几二&十&年，参透了一些心法，练就了一身内力之后，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才能，适不适合练这门功。
也正因此，天山派弟子虽多，留在天山的却不多，很多人练完了前两个阶段，就离开了。
可别看练的时间不长，但受益却是终身的。
通常，练好第一阶段，功夫就能不错，防身自卫足够了。
练好第二阶段，在中原武林就能混个小人物什么的了，想要走镖从军、组门派谋生计也是绰绰有余。
到了第三阶段的，那就是真的高手了，这些人基本都留在天山派继续修炼，比如说现在的天山派十大高手，就都属于这个阶段。如果离开，那也是侠客、义士这样的级别。
天山派入派容易出派也容易，中途回家了，过个十年二&十&年再回来也依然可以。
另外，天山派内力醇厚正气，要练内力就要先修心，天山上常见一些石碑，多是天尊所写的一些对练武之人心胸人品的要求，一旦心术不正，是很难练好天山派内力的。
之前展昭在开封府做过一个统计，江湖上惹是生非作奸犯科的人里，出自天山派的是最少的。
再加上天山派的内力以寒为主，就算半途而废也不会伤身，练到走火入魔的情况就更少，因此很受推崇。
这两年，白玉堂的名气越来越大，天山派一直以来严重的内斗也缓和了许多，变得更加团结……所以天山派在中原武林有那么点一枝独秀的趋势，连带着整个碧水镇和西州府，都是一派的兴旺。
这天早晨，天气晴好，连着下了两天的雪也停了，天山派的弟子们都出来练功。
十大高手也聚集在碧水潭附近切磋武艺，陆峰坐在桌边，正跟尧紫凌聊着什么。
十大高手里的王烙也坐在桌边，一边看着谭边几个师兄弟练功，一边也听着尧紫凌和陆峰的谈话，时不时插上几句。
正谈着，忽然就感觉头顶一阵不太寻常的风声，同时……本来阳光明媚的碧水潭上空，出现了一个阴影。
陆峰和尧紫凌微微一愣，仰起脸看，就见空中一条硕大的白龙，正展翅盘旋。
这时，就听站在山路边的几个弟子激动地喊了起来，“师叔祖、尊师叔祖、师祖……”
桌边众人抬头看，不用问啊，这么凌乱的称呼，再加上头顶的白龙——应该是白玉堂来了。
尧紫凌忍不住笑了笑，“这也是巧了，正说他他就来了。”
说话间，就见山路上，白玉堂背手拿着银刀，潇潇洒洒就走上来了。
王烙每次看到白玉堂都要伸手去默默脖子上的伤，同时感慨一下——这位小师祖也是有本事哈，每次见面都比上次帅气点。
见白玉堂一个人上来的，尧紫凌倒是有些吃惊——展昭没跟他一起来么？
陆峰起身，山上山下的弟子们也都过来了，要给白玉堂行礼。
白玉堂见人挺齐，同时连尧紫凌都在，也是有些意外。
不过没等他们行礼，五爷就伸手轻轻一摆，对他们示意……看后边。
众人微微一愣，朝着白玉堂身后望过去……就见另一个人，正慢慢走了上来。
当看到那一头随风微扬的银发时，天山派众弟子惊呼出声，“师尊！”
天尊秉持着到了天山派就好好摆造型的原则，上山那几步路走得是仙气逼人，再加上今天阳光好，阳光白雪里的天尊向来都是最有杀伤力的。老爷子走到比水潭边，对着天山派小徒弟们微微一笑，点点头，“嗯，都长大不少，可有好好练功？”
天山派上下瞬间沸腾，弟子们无论老少一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盯着天尊就想盯着下凡的菩萨。
五爷在一旁默默腹诽——你就装吧！这里头你能认出哪个是陆峰就不错了。
十大高手和陆峰能见到天尊的机会也不比天山派小徒弟们多，也都激动得不行。
这边正打招呼，那头，碧水潭里突然水花翻滚，咕嘟咕嘟往上冒水泡，随后“哗啦”一声，一只巨大的乌龟冒出了水面。
那神龟众人都认识，一直以来被误认为麒麟的，“地尊”龟。
天尊一眼看到就乐了，走到碧水潭边，伸手摸仰着脸拼命伸长脖子来跟他打招呼的乌龟脑袋，“阿地啊，好些年没见了，你还好啊？”
幺幺也落了下来，蹲在天尊身后，好奇地看着水里的大乌龟，大眼睛盯着不放，好像在说——哇！好大的龟！
白玉堂见天尊就差搂着阿地蹭两下了，那股“二”劲似乎在往外冒，感觉“仙人”形象要崩。
可谁知，众弟子们除了一贯的神往和崇拜之外，此时竟然还满眼宠溺。
几个女弟子咬着手绢儿直跺脚，“啊！天尊竟然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五爷望天，那天他跟展昭吐槽天山派弟子盲目崇拜天尊的时候，那猫说什么来着——人家那是隔着三尺厚的琉璃镜瞅的天尊，完美无缺！不允许反驳！你可别当着人面儿吐槽天尊，小心被撕！
放着天尊跟阿地交流感情，天山派一众小徒弟围着激动，白玉堂走到桌边坐下，问尧紫凌，“你不是在楚州么？怎么回来了？”
尧紫凌道，“我听到些事情回来问问掌门，倒是你怎么来了？不是在黑风城么？望星滩一仗赵普赢得漂亮，整个武林都轰动了。”
白玉堂端着杯子，一想到所谓的望星滩一战就是自己控制鲛鲛跟赵普演了出戏，就忍不住想笑，摇摇头，说，“师父说想来天山看看，所以陪他走一趟。”
“展昭没来？”尧紫凌问这话的时候，语气中似乎有些失望。
谁都知道尧紫凌跟展昭其实不是太对付，两人不投缘，交情不深，再加上白玉堂的关系，尧紫凌瞧见展昭有点儿别扭。展昭又是个蔫儿坏的，总也“欺负”他，因此尧紫凌是看到展昭就绕道走，能不碰面就不碰面，今天竟然想见？
见白玉堂疑惑，尧紫凌也无奈，“我之前在开封的时候，见过展昭带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红眼睛，一头银发的。”
白玉堂端着茶杯点点头，尧紫凌说的应该是黑水婆婆。
五爷也没多说什么，就是看着尧紫凌，那意思——有什么问题？
“那位……是不是传说中的黑水妖婆？”尧紫凌压低了声音问。
白玉堂微微皱眉——江湖人中，特别是他师父和殷候那一级的江湖人里，有一些是时常被人说起的，有一些则是超然世外的。
若说他师父、殷候、夭长天、吴一祸、红九娘这些个是总有人惦记的，那么像他外公陆天寒、无沙、微尘这些个，就是没什么人惦记的。而更特别的一些，好比说魔宫的九头奶奶、千尸怪、修罗王这些个……基本都是跟外界断了联系的，没人会跟他们有仇怨，甚至没人会记得他们的存在。黑水婆婆就属于最后那一类……她甚至可以不算在人这个范畴里！老太太一年里一半时间在冬眠，其他时间就幽幽地飘来飘去，也不说话，偶尔“嚯嚯”笑两声，跟几个姨妈打打马吊养养蛇什么的，为什么尧紫凌会问起她呢？
见白玉堂不回答，尧紫凌就道，“你最近在黑风城，没听到西域武林的乱子么？”
五爷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西域武林也有乱子？
“西域武林的乱子，跟黑水婆婆有关系？”五爷反问。
“跟那位婆婆有没有关系我是不知道，不过跟黑水宫可是有关系。”
众人一转身，吓一跳……天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们身旁，正落座。
五爷给天尊倒了杯茶，再看周围，那些激动的小徒弟已经被陆峰打发走了，天尊还对依依不舍跟他挥手说“再回”的小徒弟门说，“一会儿让玉堂给你们发压岁钱。”
五爷扶额，估计这些个十六七岁的小徒弟，在天尊眼里跟小四子一样都刚断奶。
尧紫凌就道，“西域武林最近死了很多高手，死状都是口吐黑血，体内全部内脏化为黑水。”
老爷子端着茶杯慢慢喝着，没说话，也没什么神情变化。
尧紫凌就继续说，“而且据说，凶案发生时，有人看到了黑色的人形云雾。”
“黑色人形云雾？”白玉堂不解，问天尊，“那是什么？”
天尊喝了茶，放下杯子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邪灵。”
黑风城里，展昭和小四子带着小五一起逛街，两人绕城跑了一早上，买了好些药材，让小五“驼”着药篓子。
这百兽之王背着俩竹楼的场面也是不多见，小五也没什么自觉，边走边晃尾巴，做老虎做得一点原则都没有。
展昭和小四子一路逛，一大一小一路都在聊捡尸体的事情。
两人估摸着按照以往的规律，很快就能捡到一具尸体，可奇怪的是……两人从早晨走到晌午，都到吃饭的点儿了，还是没碰着命案。
“喔。”小四子拍拍小手，“猫猫，恭喜喔！”
展昭也是哭笑不得，自己一早上逛街没捡到尸体竟然都值得恭喜，这衰运嚯！
小六子乐呵呵跑过来招呼，“展爷小王爷，今天厨房有羊腿，天寒了要不要来一锅尝尝？”
展昭笑眯眯就说，“好啊，有生的没？给小五来一条。”
小六子忙说有，扒着栏杆就对楼下吆喝上菜。
展昭和小四子两人要了个二楼的小桌儿坐了，就见客人还挺满。
“小六子，最近黑风城里头有人命官司没？”展昭问来给他俩倒茶的伙计。
“最近命案倒是没有，就是有些江湖人。”小六子道，“都是大门派的，平日黑风城少见少林高僧什么的，这几天倒是瞧见了些。”
展昭微微皱眉，黑风城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属于军事要塞，对往来的武人有比较严格的管控。就好比说所有地方都有江湖门派，但黑风城里是一个都没有的，别说门派了，连个武馆都不准有，怎么会有大门派来这里？
“不过也不是冲着黑风城来的，都是路过。”小六子接了一句，“吃个饭就出城，往西域去了。”
这事儿本来展昭肯定不会在意，但是刚才听了黎嫣说的事之后，稍稍还是觉得可疑。
没一会儿，菜都上齐了，太白居厨子的手艺是一如既往的好，展昭美滋滋拆着羊腿，跟小四子大快朵颐，连小五也吃得直哼哼。
展昭也没留意，正夹着一筷子羊肉往小四子嘴里送。
却听到一个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惊讶，“展昭？”
展昭和小四子同时一抬头，只见眼前站着两个人，面熟！
展昭拿着筷子端详着眼前两个不算熟的熟人，眼前两人似乎也有点儿尴尬，两厢对视了一会儿，展昭一歪头，“你俩吃饭啊？羊肉不错。”
小四子鼓着腮帮子边嚼边点头——是不错喔。
展昭瞧见谁了？两个按理来说，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
说不熟吧？还都认识。说熟吧？那认识的过程还都挺尴尬……
这两人，一个是轩辕琅，另一个，是叶星。
轩辕琅是展昭和白玉堂去北海办妖帝案的时候认识的，北海大皇子，轩辕桀家众多不学无术的皇子里，唯一留下来的一个。
北海一案现在回想起来，展昭也只有摇头的份儿。轩辕桀误食毒菇，产生幻觉，搞得最后国破家亡，既可恨又可悲。
那一案还让展昭结下了个目前为止最大的梁子，轩辕珀。
轩辕珀利用白玉堂，差点就篡位成功了，可谁知天意弄人，轩辕桀清醒之后将皇位传给了轩辕琅，更离谱的是，包括轩辕珀在内的所有其他子嗣，都并非是北海皇族血统，搞得一众皇子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轩辕珀还一气儿得罪了白玉堂跟展昭两个，自从之前在大漠客栈里碰到一次之后，那小子就销声匿迹再没踪影了。
展昭一想起轩辕珀就磨牙，如果说猫爷心中有张最不顺眼排行榜的话，轩辕珀绝对能进前三甲。
叶星是一叶夫人的徒弟，也是白玉堂的好朋友。之前在红樱寨出的那趟邪羽的乱子里，一叶夫人死得蹊跷，好在叶星是个聪明人，才没让一叶教跟魔宫掐起来。
更尴尬的是，展昭原本以为叶星是白玉堂的桃花，没想到这厮画风清奇与众不同，要做他展昭的桃花白玉堂的情敌，后来叫五爷给撵走了。
展昭举着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俩打招呼，只能推荐他们吃羊肉。
叶星让展昭那呆样给逗乐了，他也不见外，叫伙计加两副碗筷，跟展昭和小四子同桌吃饭。
轩辕琅则是来劲儿了，左右看，“我贤弟呢？”
展昭默默替白玉堂松口气——还好他没在。
说起来，这位轩辕琅也是挺逗，自从北海一案之后，他就真拿白玉堂当兄弟了，没事儿老写信，逢年过节还给送土产，五爷也是很无奈。
“玉堂有事回天山去了。”展昭不解问二人，“你俩怎么凑一块儿了？”
展昭看看轩辕琅连个侍卫都没带，便问，“就这样来不要紧么？你好歹也是北海的皇帝。”
轩辕琅还挺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什么皇帝啊，北海分了之后，基本就剩下些堡了……本来想着兄弟会联盟，但是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都嫌我是饭桶，所以都各过各的了，唉……原本北海的国民也迁走了好多。”
“可我听说浮图城面貌改变不少，百姓也安居乐业了啊？”展昭记得之前贺一航说起过，还夸了轩辕琅。
“哦……我这边还好。”轩辕琅点头，“多亏了贤弟让叶兄关照我。”
叶星笑了笑，道，“说来话长。师父生前因为太执着于报仇，一叶教的事情，她实际也没好好管。虽然教众甚多，但是暮气沉沉，房舍也是老旧不堪。师父死后有仇家上门，乱了几次之后人心涣散，教众也觉得前途堪忧。我正为难的时候，殷候来找过我一次。”
叶星点点头，“老爷子问我需不需要帮忙，当时见面我都快吓傻了，真是受宠若惊。”
叶星都笑了，抱着胳膊摇头，“事实上，我虽与师父情同母子，但师父的死跟殷候并无半分关系。唉……要不是她执迷不悟找吴一祸的麻烦，也不会卷入那场纷争中。”
叶星看了看展昭，微笑，“你外公可能是知道我跟白兄老交情，怕那次的事情之后我们会有嫌隙，害白老五难处理吧。”
叶星给自己倒了杯茶，撇撇嘴，“说白了就是你外公疼你，顺带也疼白玉堂，但凡牵连到你俩的一丁点儿后患他都帮着排除了，还不告诉你……”
说着，叶星就叹了口气，“我这没爹没娘的，羡慕的我啊……恨不得跟白老五抢了，没准殷候就成我外公了！”
轩辕琅听到这里一口茶呛到，一个劲拍胸口。
对面，本来也不管大人们说什么，专心吃饭的小四子，幽幽地抬起头，瞧了对面的叶星一眼。
展昭眯着眼睛看他——这话你有胆当着玉堂面说去。
叶星笑呵呵——那他不是不在么，说说也不行啊？我有贼心也没贼胆啊。
叶星赶紧往一旁挪了挪，识相地捧碗吃饭。
“那之后呢？”展昭很好奇问叶星，“我外公跟你怎么说的？”
“老爷子建议我搬家。”叶星道，“他建议我考虑一下，将一叶教发展成火凤堂那样的门派。”
展昭楞了一下，打从心底想给他外公拍拍手，“好主意啊！”
叶星也笑了，点头，“的确是好主意啊！我本来就不太喜欢中原武林的纷争，师父死了之后，我也没什么依靠，这么大门派如果在中原武林，就凭我一个人根本撑不下去，到时候不是分裂就是被吞并。之后殷候介绍了柳寒星，柳大&爷给我认识，让我参观了一下火凤堂。”
展昭听得都懵了——嚯，这都认识了啊……他竟然完全不知道，估计连霖夜火也不知道。
“我参观完火凤堂之后，觉得很可行，但西域到哪儿找那么一块地方呢？殷候他老人家就叫我去找白玉堂商量，说他那头也有点儿事正愁，没准能跟我这个一块儿解决了。”叶星笑道，“我就跑去找了白兄了……”
展昭抱着胳膊歪着头，“你俩什么时候见面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叶星都让他逗乐了，“你家耗子哪儿会给机会让我见你啊，他还怕我跟他抢猫呢。”
“我跟他一说这个事情，他立刻就介绍我给轩辕兄认识了，我俩一聊一拍即合……所以我一叶教已经迁到了浮图城。”叶星道，“现在浮图城与一叶教彼此支撑，希望日后也能跟魔鬼城一样，变成一座无忧无虑的极乐城吧。”
展昭听得连连点头，“这主意好……是真好！”
本来，展昭因为今早跟黎嫣的那番谈话，总也有些心事，兴致不是太高，总觉得——怎么那么多事儿啊？！上一件麻烦刚解决才多久，又来更大的乱子，这年头坏人作恶都不累的？还让不让人好好过年了？
可听了叶星和轩辕琅的事情之后，展昭莫名就高兴起来了。除了他本身喜欢别人诸事顺遂，会为之高兴之外，更让他开心的，是殷候和白玉堂。
这两个世人口中极度冷酷的人，有时候甚至身边人都会觉得他俩不会去管这种闲事，却偏偏对轩辕琅和叶星这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给予帮助。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北海一案，死去的那些轩辕桀的子嗣。邪羽一案，枉死了的一叶夫人，殷候和白玉堂都觉得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因此他俩觉得负有责任。哪怕那些死者生前都对他们心存恶意，但两人还是尽自己所能，让北海和一叶教，能够有好的未来。
展昭突然就有些感动，这两人的强与冷是一目了然的，温柔与善良却是藏得深深的。
展昭拿着筷子就开始走神，以至于之后叶星和轩辕琅说浮图城如今是怎样的欣欣向荣，他都没听进去，只觉得一切都很美好，跟他外公和他家玉堂一样美好。
轩辕琅和叶星说着说着，就见展昭拿着筷子坐那儿傻笑。
小四子仰起脸，伸手戳了戳展昭的下巴，展昭才回魂，意识到最后满脑子都是他家耗子帅得那什么似的的一张脸，赶紧伸手摸下巴，有口水没……
轩辕琅这会儿已经拿着筷子夹牛肉了，觉着展昭大半年没见，怎么变呆了？
叶星却是端着茶杯瞧着展昭抓心挠肺，没办法，做人要讲义气不能跟兄弟抢，但这位也太好玩儿了……只能咬牙忍！
叶星正纠结，一眼瞧见对面坐着的团子，正虎视眈眈盯着自个儿看呢。
叶星知道这娃好像是叫小四子，是公孙的儿子。
小四子盯了叶星一会儿，慢悠悠说，“白白过两天就回来了呢。”
叶星一惊，团子了不得，赶忙笑眯眯给他夹菜，不看展昭了，算是讨饶。
叶星突然问展昭，语气也不似刚才说笑样了，变得有些严肃。
展昭摇摇头，“外公回魔宫去了，你俩跑黑风城来，难道是找我外公？”
“找你或者白老五谁都行，有个事情想问问。”叶星放下茶杯，问展昭，“最近西域武林出了点乱子，你听说了么？”
展昭皱了皱眉，“我今早倒是的确听说了一些，不知道跟你说的是不是一个事情。”
叶星伸手，蘸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黑水”两个字。
展昭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一般，“果然。”
“事情很严重么？”展昭问，“要你俩亲自跑一趟。”
点点头放下碗筷，展昭问小四子吃饱了没。
展昭付了饭钱，对叶星道，“干脆去军营找赵普一起说吧，再叫上霖夜火。”
叶星点头，和轩辕琅一起，跟着展昭小四子，去军营了。
黑风城里，展昭为了黑水宫那点儿事闹心，远在天山的白玉堂也是跟他担着同样的心，估计这也算是一种心有灵犀吧。
天尊没头没尾突然说了“邪灵”两个字之后，就不再往下说了。
陆峰和尧紫凌对天尊还是有些距离感的，不敢乱问，就都看着白玉堂。
五爷还是比较了解天尊的，这事情估计他不太想说或者不太确定，所以就对陆峰和尧紫凌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一会儿再问。
陆峰和尧紫凌也就不再说了，又坐了一会儿，白玉堂陪着天尊在天山派溜达了一圈，天山派弟子们群情激奋，提前过年了似的。
但天尊虽然还是一如既往摆造型，白玉堂却能看出来，他师父，微妙地有些心不在焉，应该是刚才“黑水宫”的事情，让他有些分心。
吃过晌午饭，五爷转了个圈就找不到天尊了，好容易摆脱那些热情的天山派弟子，顺着山路往下走，终于在碧水潭边，找到了正在喂阿地的天尊。
白玉堂站在山路上，看着正独自站在岸边，往碧水潭里碾干馒头的天尊。
馒头屑自然喂不饱阿地，但是引来的鱼儿却能，这会儿，碧水潭边聚集了不少鱼，阿地和幺幺都在水潭里窜上窜下的，激起水花片片。
然而天尊却是盯着水面发着呆，静静地想着心思。
白玉堂看了一会儿，就走到一旁的石桌边坐着，等着天尊……时间一点点过去，师徒俩都没动，一个发呆，一个看雪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五爷看到了飘落到桌上的几片雪花，就仰起头看看天空，这时，感觉有人摸了摸&他的头。
白玉堂回头看，天尊已经走了回来，正站在他身后。
天尊走到白玉堂身旁坐下，五爷的目光追随着师父的举动。
直到天尊坐好了，抬起头，看到了徒弟打量的目光。
天尊看着徒弟的脸，想起了他小时候的样子，短短二十年，对于天尊这样的年纪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但是看着一个小孩儿长大成人，还是很让人感慨的。
天尊活了一百年都不曾相信会有一个跟自己这么“投缘”的人，直到襁褓中的小白玉堂，第一次抓住他的手指那一刻，他信了，妖王这次没有骗他。
天尊伸手戳了一下白玉堂的腮帮子，就像在戳二十年前那个说话漏风的小家伙，“想问什么就问，憋着干嘛？”
五爷又观察了一下天尊，“你要是不想说也没事。”
天尊看着徒弟，莫名就笑了，好奇心不强是白玉堂最有趣的一点，从小到大都这样。在一般人看来是冷漠，可在他看来，这是他徒弟独特的一种“宠人”方式，表示在白玉堂看来，关心的那个人的感受，胜过自己的感受。
天尊伸手，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桌面就隆起了一个冰球，圆滚滚的，似乎是个冰冻的水泡，在午后的阳光照耀下，晶莹剔透。
“黑水宫……”天尊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跟黑水婆婆有关系么？”白玉堂知道天尊跟黑水婆婆关系挺好，但总觉得那位婆婆非同寻常的强悍，并不需要人担心她什么。
天尊似乎也觉得挺好笑，摇了摇头，道，“说到黑水宫，就想到余啸嫄了。”
白玉堂好奇，“原来的黑水宫宫主，黑水婆婆的师父？”
天尊点了点头，“余啸嫄死得早，黑水宫的年代也是比较久远了。”
“什么样的人啊……”天尊似乎有些为难，想了想，说，“蛇蝎一样的吧……”
“蛇蝎也不一定就是恶人啊，有毒牙又不是它们的错，别去招惹不就行了么。”天尊手指戳着那个冰冻的泡泡，自言自语，“黑水宫可是老大个坑，不管是谁去挖那个老坑，都该掂掂自己的分量。”
白玉堂问，“跟你刚才说的‘邪灵’有关？”
天尊托着下巴端详徒弟，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呢？万一吓着你怎么办？”
天尊微微眯起眼，轻轻一用力……“啪”的一声，那冰泡泡碎了。
天尊嘴角微微带出了一点笑意，对白玉堂说，“去跟陆峰说一声，我们回黑风城了。”
天尊看着徒弟上山的背影，也是心中疑惑——自从出了那个什么恶帝城，西域那点儿乱子就没停过，一件比一件更离谱，这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作怪？
展昭带着叶星和轩辕琅来到了军营找赵普，但这会儿赵普正在帅帐里见客，似乎是有别国的使者过来。
展昭跟贺一航说了一下二人的来意，贺一航就说请二人先喝杯茶坐一会儿，等会儿赵普，还派人去黑风林，把霖夜火也叫回来。
展昭趁着等待的这个空档，去了一趟黑水婆婆的帐篷。
在黑风城军营的南边，有一棵很大很大的紫楠树，这棵树据说已经有一千多岁了，历经了多个朝代的战火，依然顽强地生存下来，老树干上伤痕累累，但树冠却依然枝繁叶茂，像伞盖一样铺开去，洒下来。
在这棵树下，有一个黑色的搭帐篷，帐篷四周围一圈篱笆，篱笆边还竖了块牌子，上边有一行略显稚嫩的字迹——“太姨婆在睡觉，谁都不准大声说话”。
篱笆外边，放了许多盆栽，大多是榕树、松柏之类不怕冷的，围着帐篷一圈圈摆出来，就像在篱笆周围建了一个小树林。
紫楠树上，有几个山雀的窝，偶尔鸟鸣声传来，显得越发幽静。
展昭站在那些盆栽外边，看着那个黑色的帐篷，那里是黑水婆婆“冬眠”的地方。
婆婆很喜欢这个帐篷，跟她在魔宫后山蛇谷里的住所很像。
魔宫的后山，是比前山更“可怕”的地方，如果说前山的宅院里住着的是魔头们，那么后山，住的就是魔王们。
天残老人的天残洞、薛烬的酒仙谷、九头奶奶的千尸坑、葬生花的棺冢居，修罗王的骷髅庄、等等。
展昭小的时候，这些“可怕”的魔窟，都是他一个又一个的乐园，里边住着的，是世人口中的鬼怪们，也是他心中最喜欢的爷爷奶奶们。
这块木牌是他小时候写的，展昭小时候，发现有一段时间，黑水婆婆就不见了，他就问九娘，“太姨婆呢？为什么一到冬天太姨婆就躲起来呢？”
九娘戳戳他的小鼻子，嘱咐说，“太姨婆在睡觉哦！不要吵到她。”
就这么着，展昭在蛇谷的门口，竖了这块牌子。
那时候，他还在学字，一手字歪歪扭扭的，不过魔宫的爷爷奶奶们总夸他字好，所以小时候的展昭，到哪儿都喜欢留一副自己的“墨宝”。
这块牌子，黑水婆婆好像很喜欢，让九娘用火签烫在了木板上，到哪儿都抱着，要睡觉的时候，牌子就放在门口。
有一回修罗王跟她闹着玩儿，趁她睡觉的时候，悄悄把木板藏起来了。
黑水婆婆醒了之后，跟个怨灵似的飘来飘去，整个魔宫黑云压顶，修罗王赶紧还给她，结果还是差点连庄子都被婆婆拆了。
蛇谷，是魔宫一个僻静的山谷，谷里夏天湿热，冬天却是很冷，里面聚集了很多很多的蛇。
那个山谷，就连武功盖世的殷候都不怎么进去，倒不是说蛇会伤人，但走两步一条剧毒的金环从你脚边游过的感觉，再大的高手都受不住。
夏天的时候，黑水婆婆基本不在山谷里，她总在魔宫的前山，跟九娘她们几个混在一起玩儿。
冬天的时候，山谷里会下雪，这个时候，所有的蛇都躲到了洞里。
冬天的蛇谷非常的美，谷之中满是红色的蛇果，冬天也通红的果子，一串一串从山壁上挂下来，盖着白色的冰雪，仙境一般。
然而，当大家可以来家里做客的时候，婆婆却是到了睡觉的时间。
蛇谷中没有亭台楼阁，也没有房舍，只有一个圆形的，像帐篷一样的石堡。
石堡里除了一些简单的家具，就只有一张很大的床，被围在一圈儿屏风里。床是黑色的，被褥和毯子都是黑的，婆婆似乎喜欢黑色的东西。
展昭小时候时常偷偷溜进石堡，坐在黑水婆婆床边，一座就是一下午。
婆婆都是睡着的，盖着被褥，枕边是盘城一圈，同样睡觉的星白链。
黑水婆婆偶尔会醒过来，有时候看到趴在她床边看着书就睡着了的小展昭，就会把他拽进被子里，搂着一块儿睡，直到第二天早晨，九娘拿着早饭来寻展昭。
黑水婆婆的睡颜，展昭一直都喜欢，因为她睡着的时候，嘴角是微翘的，就像是笑着的。
展昭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婆婆醒着的时候没有喜怒哀乐，睡着的时候，却在笑？
等展昭长大了一些，有一次，他问婆婆，“太姨婆，你睡着的时候，会做梦么？”
黑水婆婆琉璃石一样的大眼睛看着展昭，手轻轻摸他头，说，“嗯，做梦。”
“都是美梦么？”展昭好奇，“因为太姨婆一直都在笑。”
黑水婆婆听到他的话，也笑了，手指戳戳他的脸说，“都是美梦。”
展昭更加好奇，“做了一百多年的美梦么？”
黑水婆婆点点头，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话……展昭当时正在逗星白链，又或者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以至于都没听清那句话。
盯着帐篷走了一会儿神，展昭一跃跳过那些盆栽，走进篱笆院墙内。
落叶堆里，露出一节蛇皮，青白相间的蟒蛇皮。
展昭用巨阙轻轻扫了扫落叶，就见有一条碗口那么粗的青色巨蟒，正躲在落叶堆里，环绕着帐篷，似乎是在熟睡。
展昭望了望天，这地儿没人敢来，这也是主要原因。
又用巨阙扫了扫，将落叶盖回去，免得那蟒蛇冷。
这帐篷是特制的，很厚很厚，帐帘也厚实。
帐篷当中摆着一张大屏风，屏风后边，就是婆婆睡觉的床了。
走进帐篷，展昭拿起桌上的灯点了，轻手轻脚走到屏风后边瞧了一眼。
黑水婆婆在他走过屏风的时候，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展昭眨眨眼，就跟小时候一样，隔着挺远睁大了一双猫儿眼看着她。
婆婆躺在床上，微微地笑了，伸手，对他招招手。
展昭笑了，跑过去坐在了床边，将油灯放到床头的柜子上。
展昭刚坐下，被褥里，星白链钻了出来，爬到展昭腿上，昂起头，吐着信子。
帐篷里非常的暖和，据说是贺一航很体贴地在地底给婆婆做了个类似炕一样的结构，也难怪那巨蟒在帐篷外边趴着就能冬眠，的确是暖和。
黑水婆婆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歪着头看展昭。
展昭坐在床边，在想怎么跟婆婆说西域那些事情……其实他比较想请婆婆一起去军帐，一会儿叶星和轩辕琅说的时候，她也能在一旁听就好了。
黑水婆婆看了展昭一会儿，又打了个哈欠，问，“你家小白堂呢？”
“跟天尊回天山去了。”展昭逗着星星，边回答，边笑——魔宫的爷爷奶奶特别喜欢叫白玉堂“小白堂”，一开始听到这称呼的时候，白玉堂是拒绝的，天尊第一次听到时，嘲笑了他小半个时辰。
但魔宫老人们喜欢叫，最后五爷也只好认了。
展昭笑了，黑水婆婆夸白玉堂的时候一直都这个风格，“好乖、好看、好孝顺……”，魔宫的爷爷奶奶也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对白玉堂是喜欢的不得了。外人都觉得白玉堂狠、冷、怪……可到了魔宫老头老太嘴里，却成了乖、甜、帅……
黑水婆婆盯着展昭看了一会儿，伸手轻轻帮展昭将额前落下的一缕发丝顺到耳后，摇了摇头。
婆婆摇摇头，“没有时间，美梦太长了。”
黑水婆婆见展昭抓耳挠腮的，伸手轻轻掩着嘴笑了笑，问他，“是不是跟黑水宫有关？”
展昭一惊，睁大了眼睛瞧着黑水婆婆，“太姨婆，你知道啊？”
展昭惊得直挠床板，战战兢兢问，“姨婆啊，这事儿不是真跟你有关系吧？你睡迷糊了跑出去杀人了？”
黑水婆婆伸手拍他脑门儿，“去！你太姨婆我的仇家早一百年就死光了。”
“这倒是……”展昭放心了，随后更好奇了，“那你怎么知道出的事跟黑水宫有关？”
“前两天干娘跟我说的。”黑水婆婆伸手拿过挂在床边的外袍，那样子像是要起床了。
“干娘？”展昭边绑她拿梳子，边纳闷，黑水婆婆的干娘是谁？没听过她有什么亲戚啊，就好像听他外公提过一句，黑水婆婆跟过世的黑水宫宫主余啸嫄情同母女什么的……余啸嫄不是死了小一百年了么？
展昭瞄着黑水婆婆，“婆婆你这两天不是一直在睡觉……”
说到这儿，展昭停顿了一下，想了想，问，“在梦里么？”
黑水婆婆笑眯眯梳着头，将枕边那朵黑色的茶花拿起来递给展昭，展昭帮她将花插在了耳侧。
黑水婆婆下了床，本来盘绕着展昭胳膊的星白链也游到了她手上，绕着她手腕转了几圈之后，躲进了袖子里。
门口，那条青色的大蟒似乎也醒了，缓缓地游动着，身上的落叶沙沙作响。
黑水婆婆从大蟒身旁走过，伸手，轻轻摸了摸那蟒蛇微微昂起来的大脑袋。
展昭一看——好家伙！这蛇头比马头还大，这是活了多少年的蛇精啊？
黑水婆婆站在紫楠树下，外边还是很冷的，寒风吹拂起她那头银色，有些淡灰的短发。
似乎是随着那阵风，婆婆也飘了起来，像一片树叶一样，落到了那些盆栽外边，回过头看展昭。
展昭跟了上去，和她一起走向赵普的帅帐。
天山派下山的路上，白玉堂和天尊并排走着。
在天尊跟白玉堂讲了“邪灵”究竟是什么之后，五爷显然不太能理解。
天尊告诉他，所谓邪灵，是一种黑水宫武功特有的内力现象，简单点说，就是内力的同体化过程。
五爷不太能理解所谓的“内力同体化”是个怎样的过程，皱着眉头看自家师父。
白玉堂点头，那次他们在恶壶岛裂谷里，黑水婆婆对付大批血蝙蝠时就使用了内力。
黑水婆婆的内力是一种黑色的，可见的内力。
内力分几个等级，通常无论内功多高，都是不可见的。只有在内力至臻化，高到某个境界的时候，才可能被看见。就好比说天尊的雪中镜，殷候的魔王闪，就是很好的例子。
“黑水婆婆的内力好像是一团黑色的气……那个就是邪灵么？”白玉堂问。
天尊笑了笑摇摇头，“那个只是内力而已，你回忆一下，她使用内力的过程是怎么样的。”
白玉堂认真回想，黑水婆婆用掌风送出那股黑色的云雾……那一大群蝙蝠就被包围在了黑雾里，随后蝙蝠在黑雾形成的一个黑色的球里挣扎，再后来化成一股黑烟，以及一滩黑水……
“黑水宫的功夫，属于上古邪功。”天尊背着手，边走，边给徒弟细解，“功夫这种东西，单纯用来强身健体的还是少数，大多数都是用来伤人的。同样是杀人伤人，为什么会有正邪之分？你知道么？”
白玉堂想了想，“因为持有功夫的人么？”
天尊继续摇头，“少林都会出来凶僧，穷凶极恶之人，说人邪恶可以，少有人被说成是功夫邪恶。白鬼王练的就是邪功，赵普和贺一航两人都善用邪功，连展昭都会，可有没有人会说他们邪恶？”
白玉堂点点头，“所以邪功只是一种单纯的，功夫的种类？”
“对了。”天尊点头，“邪与坏并不等同。世间万物，有阴就有阳，有光就有暗，所以有正，就会有邪。邪本身无错，只是那么存在了而已。阳光普照可以滋养万物，但如果没有黑夜，世间万物也会随之消亡。妖王以前常说，有些东西，存在的就是存在的，不是刻意去忽略它，消灭它，它就会变成不曾存在。”
白玉堂跟在天尊身边，安安静静听他师父讲道理，同时又想——天尊和殷候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听银妖王讲道理？
“然而，这种刻意的忽略，却的确会导致一些事物的失传。”天尊慢悠悠地说，“打从盘古开天地以来，失传的技艺不计其数，有些因为太难继承而被放弃，而有些，则是因为太神秘，或太恐惧，而导致世人刻意地去无视和忽略它，它们才渐渐被遗忘。”
“到目前的江湖，可见内力也在逐渐的消亡中。”天尊接着说，“主要还是因为太难练，就连你和展昭这样的天赋师承，也只能达到初探，比起妖王他们那一代，我与老鬼，也不能算是精通。”
白玉堂觉得挺可惜，“有些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也失传了。”
“是啊。”天尊微微笑了笑，“现在应该也没什么人知道了，其实相比起有形可见的内力来，还有一种内力，更难练，失传的也是更加的彻底。”
身后也没人，就鲛鲛傻呵呵地杵在那里，也跟白玉堂一起往后看。
白玉堂忽然觉得鲛鲛这个举动跟展昭很像，自己可能是想那猫儿了吧。
想到这里，白玉堂回头，问天尊，“鲛人？”
天尊略神秘地一笑，伸手轻轻戳了戳白玉堂的太阳穴，“内力除了有形，还可以有智。”
白玉堂睁大了眼睛看天尊，“鲛鲛不是因为我有冰鱼族的血统……”
天尊点头，“对啊，对于这种内力的知识早就已经失传了，唯一留下来的一些线索，也都在世代相传的血统里。”
白玉堂觉得不可思议，边点头边问，“那黑水宫的内力，也是有智的一种么？”
五爷盯着他师父看，想分辨一下老爷子是认真的还是又糊弄他。
天尊让白玉堂的举动逗笑了，自己小时候也经常这么盯着妖王看，想分辨出那妖孽是说真话还是又骗人。
“这么跟你说吧，传言中，黑水宫高手的内力，就是将活物化为一滩黑水，是不是？”天尊问。
白玉堂点头，他也的确看见过黑水婆婆将蝙蝠们瞬间化为黑水。
“其实黑水只是一部分，人们因为‘黑水’宫的名字，而太注重于落在地上的那一滩黑水，却没注意，化解在空中的那些黑色烟雾。”
白玉堂想了想，“嗯，蝙蝠死的时候，的确，有一瞬间，黑色的烟雾随风消散。”
“蝙蝠的身体太小了，所以你可能没看清楚。”天尊说着，站定，转过身面对着白玉堂，说，“黑水宫真正的功夫，是这样的顺序，首先……形成黑色的云雾状内力。”
“第二步，内力拍出。”天尊对着白玉堂的肩膀轻轻一拍，“黑色的云雾撞击人后，形成一个黑色的罩子，将人笼罩在里边。”
“第三步，突然一个黑色的人形从人体内被推出，人瞬间化为黑水，那个黑色人形状烟雾，也很快消散。”
白玉堂听到这里，若有所思，问天尊，“那个被推出去的，人形的烟雾是什么？”
“你也握过黑水的手，有什么感觉？”天尊反问白玉堂。
“滚烫。”白玉堂回答，“平时冰冷，但内里运起来的时候像火一样烫，如果不用寒冰内力抵消，就会被烫伤。”
“黑水宫的内力属火，能达到熔岩一样的高热，可以瞬间融化所有东西。”天尊道，“所谓内力护体，就是说，在跟这样的高热内力交手时，还不至于被烫伤，都是因为自己也有内力的存在。”
白玉堂一听，恍然大悟，“所以被推出来的那种黑色人形烟雾，是对方的内力？”
天尊微微一笑，“没错。将保护人的内力推出体外，那么失去了内力保护的人，跟一块儿猪肉没什么分别，会被黑水宫的内功瞬间融化。这就是黑水宫邪功的原理。人分神与形，虽然神主导形，但神却不得不依托于形而存在，一旦将形彻底毁灭，那么神也将无所依托，彻底消亡。”
白玉堂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同时，他觉得这功夫正经挺邪，于是又问，“那师父你刚才说的同体化呢？”
“那种黑色的‘神’，其实是可以被吸收的。”天尊回答说，“通常情况下，那些黑色人形烟雾会被用内力吹散。然而有些人形因为内力强大，所以黑影停留的会久一些，这个时候，如果将它们收为己有，那么这内力就变成了属于你的，这个过程，就叫同体化……是一种内力的同体化。邪功之中，有很大一个类别是靠抢夺内力而迅速提高自己的武功，同体化是属于高层及的一种手段。”
“所以……”白玉堂突然想明白了，“近期西域这么多杀害武林高手的案子，传说中看到的那个黑影，并不是杀人凶手，而是那些被杀的人的‘神’么？”
天尊满意点点头，孩子就是聪明啊，一点就透。
“有人在抢夺西域武林高手的内力？”白玉堂皱眉。
“嗯……这个就不好说了。”天尊摇了摇头，此处白玉堂倒是看出了些困惑，他师父似乎是有哪些方面想不通。
“那种黑色人形，其实并非单纯内力，为什么被称之为邪灵，知道原因么？”天尊问。
“这就是内力与心智之间究竟是否存在关系的千古之谜了。”天尊道，“那些被逼出体外的内力，是带着死者的神志的，与其说那是什么内力，不如说，是死者的灵魂。”
“吸收了这种内力，那就等于跟死者的灵魂，公用了一个身体，所以称之为同体。”天尊冷笑了一声，“你觉得，被你杀死的那个人，会轻易地放过你么？”
“吸收这种内力就如同被恶灵附体一样，生不如死，通常吸收一两个人就疯了，更别说收一大堆了，除非……”天尊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天尊伸手，轻轻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除非那个人，是自愿死在你手上的。”
“那个人自愿与你同体，从此之后在不分离……这样……如果能将所爱之人都收集在自己的身体里。”天尊微微一笑，指了指白玉堂的脑袋，“那么从此之后，这里，就是一个乐园，一个随时随地，能与所爱、所亲之人，相聚交流的乐园。”
白天怔愣地看着天尊，听着天尊不紧不慢地说出一句，“黑水的这里，就是她的乐园。”
天尊微微一笑，“世人都说黑水没朋友，没感情，殊不知，她所有喜欢的人，和所有喜欢她的人，都和她在一起呢，永远，永远……不会分离。”
五爷听完天尊的讲解之后，好久都没法说话，他需要消化一下。
等完全接受了这些事之后，白玉堂问天尊，“所以，当年的黑水宫宫主余啸嫄，和跟黑水婆婆同体化了么？”
“那个当然。”天尊点点头，“余啸嫄是她干娘么，同时余啸嫄自己就是带着以前的黑水宫前辈的，那前辈是带着其他前辈的，所以估计她那个脑袋里还有她师父的师父、师祖、师尊、黑水宫创始人之类，总之老大一群人了。”
“所以，我们平时在交流的那个，究竟是黑水婆婆还是余啸嫄还是……其他什么人？”白玉堂觉得自己再也无法直视黑水婆婆了，那不是一个婆婆，那是一群婆婆！
“哈哈哈……”天尊让白玉堂逗乐了，笑道，“这种事情不要细究，细究了越想越恐怖，这也是为什么我和那老鬼，就连当年白鬼王都不敢招惹黑水的原因，这丫头可是有邪灵附体的。跟你背后那个小傻子不同，人家背后的是真妖精。”
说着，天尊还逗一脸震惊的白玉堂，“所以说，你看她突然坐着就发呆了吧，那不是困了，可能是家里干娘跟哪个姨妈吵起来了，她在劝架。还有啊，她有时候不是还拍拍你说‘玉堂好乖么’。”
天尊一眯眼，“没准夸你的不是黑水，而是哪个五六百年前就死了的老妖。”
五爷就觉得头皮有些麻，再联想一下黑水婆婆平日一双琉璃珠子一样的赤目，偶尔捂着嘴对你“嚯嚯”地笑两声。
白玉堂余光就瞥到一旁的鲛鲛正跟展昭一样拍胸口——乖乖……哈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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