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前倨后恭(原创)

马鼎奇

社区附近有一流动烧饼摊，夫妻二人起早贪黑，胼手砥足，鸡叫忙到鬼叫，不可谓不勤劳。但是, 花开花落，岁月荏苒，一转眼四五年过去了，生意却没什么起色, 连爿店面房也租不起。   

现在往往刚出炉的热气氤氲烧饼，放上半个小时,也无人问津。这烧饼与其他点心迥然不同，只有“趁热打铁”,吃起来才有滋有味，放冷了,便不新鲜了，也品不出那“原汁原味”, 即使重新加温,也无济于事, 大大逊色。所以，一炉成品不卖掉八九成，“坯子”老板一般不再烘烤。炉子上“积压”堆得再多，可来买烧饼的“吃货”总要求“现做现卖”，这样一来，矛盾突出，愈演愈烈，老板的生意越来越难做。

后来老板为了提高营业额，改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早上摊子摆在车水马龙人流量大的八仙桥堍下；下午摆在东边盆景园，那里正好有个公交站，很多路南来北往的公交车都经过此站点上下客，是个重要的人流集散地。然而，事与愿违,“涛声依旧”，他的生意摊还是门可罗雀，十分清淡。

社区江工是鹤发童颜的退休工程师，也是小有名气的“美食家”, 现在已七十多岁。有一次, 江工经过他们的烧饼摊,饶有兴趣地问老板：“你的烧饼咋不太好卖呢？”

对方没好气地回答：“现在的人嘴刁了，喜欢吃牛奶面包、洋点心。”

“谁说的？”江工马上拮问道:“我老家几代人至今保持着品尝烧饼的传统习惯,烧饼仍是生活中最爱。怎么没‘移情别恋’？”

“你老家在什么地方？”

“你猜！”江工故作神秘，卖个关子。

“黄桥。”黄桥烧饼是对着窗户吹喇叭,名声在外。

 “不是！哪儿跟哪儿啊？”江工边说边摇头, 矢口否认。

“哪一定是掘港！”

“嗯-----不是！”江工摆弄玄虚，老板更是一头雾水。

“哪是什么地方？”

“告诉你吧？岔河。”江工家乡的烧饼工艺讲究，风味独特，名气远扬，这位烧饼师傅居然浑然不知，未免让江工有些怅然若失。

“你知道吗？你的烧饼为啥不好卖？”江工将藏在心里的一肚子的话侃侃道来。“你们只顾赚钱，却少了一道工序, 洒芝麻之前,要在坯子上抹一层糖稀，这样烘烤的烧饼油光灿亮,又酥又香，口感酥软，启齿留芳……”

谁知还不等江工说完，老板脸色一沉、勃然大怒，“眼噔得像蟛蜞，头伸得像雄鸡”大声喝斥道：“好了，好了！你要买就买，不买就请走人，不要大清早吃饱饭没事做，来搅我生意？”

江工真没想到无偿向他传授改善烧饼品质、提高营业额的“金点子”， 非但不感激，相反让对方好心当作驴肝肺，结果落得个灰头土脸,自讨没趣的下场。

“还加糖稀呢！真是书呆子！”江工只好悻悻地走了，但背隐隐传来烧饼老板的詈骂：“糖稀30元一斤，成本这么高，你让我喝西北风？”

两个月以后，江工再次与这个老板的流动烧饼摊在启风街不期而遇，他发现炉子还是那个炉子，案板还是那个案板，只是生意却异常红火。非但炉上没有烧饼积压，而且吃货还耐心排起了长队。

江工十分好奇，结果很快发现案板上多了一个盛满浓浓糖稀粗瓷蓝花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