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夏天（原创）

   重庆号称中国的三大火炉，还真不是“浪得虚名”，记得有一年，我去重庆的时候，正是最溽暑难捱的七月。重庆地处中西部，与北京有一个15经度的时差，早上要六点半才天亮，太阳虽未现身，山城旮旮旯旯隐隐弥漫升腾起一片雾霾，"像雾像雨又像纱"。这时,已感到暑浪逼人，进入桑拿模式。

   我问妻子：“你们这里夏天气温有38度吧？”妻子没回答。年近七旬的老丈人倒先开腔：“那是你们上海！我们这里大伏天都在41度以上，马路上能达到44~60度！沥青路面都会溶化。”

   乖乖！真赶得上新疆吐鲁番了！岳父家那时还没有按装空调，老丈人退休前是厂里的八级钳工，他别出心裁地设计出一条空中轨道,通向里外三个房间，纵横捭阖,运行自如, 位置精准。哪个成员热得吃不消, 电风扇就可以按需要沿着轨道推到任河位置, 好像吊挂式的过江缆车。 而且上下、前后、方向360度均可调度。 虽然手工打造, 显得比较粗糙和原始, 但不得不让我佩服老人宝刀不老、技艺高超。

   不过,重庆夏天的讹人陷阱也比较多, 尤其是初来乍到的外地人, 稍微放松警惕,就可能吃亏上当。

    1997年7月，我探亲山城重庆, 一次经过“两路口”，下了缆车，直奔火车站，准备返沪。当时，正是骄阳似火，溽暑难捱，我渴得唇焦口操。就像李双江歌里唱的“你能喝下一条江，我能喝下一条河”

我发现路边树荫下正好有一卖饮料的戴草帽的小伙子，面前摆着一个小方櫈，上面摆了六、七个盛满桔子水的玻璃杯。

小伙子席地而坐，大约二十三四岁左右。不时拿草帽当蒲扇搧几下，显得悠闲自在，也不吆喝，似乎并不在乎这小买卖的一点绳头小利，大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神定气闲”。

我迫不及待地问小贩多少钱一杯？小贩“免开尊口”，并不言语，只是伸出左手展开五个手指。

慎重起见，我又问了一遍，他仍然处变不惊，“金口难开”， 黬默不语,伸出五个手指。仿佛存心与我“打哑谜”。 我想：这人或者本来就是哑巴吧！

这种散装的桔子水很普遍，到处都有售。在重庆市其他地方的行情，也就是五角一杯。我不知其中有诈！所以， “咕噜、咕噜、”一口气连喝了两杯，甜滋滋、凉嗖嗖，顿觉荡气回肠，酣畅淋漓，暑气全消。

可当我结账之时，万万没想到却与商贩产生了龃龉。小贩这时终于开腔说话了：“对不起先生，是五元一杯，喝了两杯，你应付十元。”

开什么国际玩笑？二杯桔子水竟然卖十元？十元钱市面上可以买四瓶300亳升“百事可乐”碳酸饮料了！这简直与占山为王、打劫路人的盗贼同出一辙！

我气咻咻地说：“问你卖什么价，你不是伸的五个手指吗？”

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瞪如蟛蜞，头伸像雄鸡”。反问道：“五个手指就代表五毛钱吗？你到底给不给钱？”

我怒不可遏地说：“你这不是明摆着讹人吗！你讲不讲理？那你为什么先不开口明说呢？”

他抢白道：“老子杯子下方的纸条上不是明码标价了吗？你不看，拿起就喝，能怨谁？”

我一瞧：还真有价格字样，不过，它的 “5”字标得大，而“元”字却称得上绳头小字，不过，大小也是比较而言，实际上“5”也大不了哪儿去！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所以然来。而且仅有一个杯子上有标识！给人的感觉就是存心不让你看！

显然，这家伙跟顾客玩起了投机取巧的“障眼法”。 每天不知有多少像我一样的“马大哈”不幸中招,让他赚了不少昧心钱！想到这里，我气就不打一处来,一股无名火“腾！腾！”直往脑门上窜！

我声色俱厉地说道：“我与你上工商局讨个说法，一杯桔子水值五块钱？！你斩客也太狠了点吧？”

“去可以，不过老子现在没功夫！”谁知他亳不胆怯，似乎有备而来：“你是先把账结了，还是让我‘修理修理’再说？！”

钱都给了，他还会乖乖就范？我才不会这么傻！

我想找到人为我撑腰，可中午日头毒，这摊又设在山旮旯，行人更少！

那咋办呢？就在这走不能走，待不能待僵持的时刻，台阶慢悠悠走上来了一个背着双手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长者，我像盼到救星似的一五一十向他讲了事情的经过，希望他能仗义执言，为我讨回公道。     

谁知老人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头摇得像货郎鼓，推说有要事，急着赶路，拒绝发表“高见”。

正当我陷入孤立无援的绝望境地，老人倏然又回头示意让我走近，悄悄讲了几句话：“小兄弟，认倒霉吧，他们有一大帮人，好汉不吃眼前亏，赶快走！花钱消灾买个教训吧!”

    经老人指点迷津，“识事务者为俊杰” ，就这样，我为自已的轻率付出了莫名的“智商税”, 匆匆踏上归途,带着满肚子憋屈、郁闷与纠结回到了上海。(马鼎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