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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杀年猪”这个标题,可能会令人感觉不合时宜甚至有些毛骨悚然。因为在人们喜气洋洋过大年的时候,提及甚至记叙寒光凛冽和热血喷张的杀猪场面,实在不是什么让人舒服和感兴趣的话题。殊不知,猪肉是中国人过年不可缺少的主要年货,杀年猪是乡下人过年最为重要的民俗之一,是一件流传千古而又充满年味的喜庆事。
童年的乡下,收入微薄、生活贫苦,乡民们除在生产队挣工分外,大多通过养鸡养猪等副业生产贴补家用。过年花钱多且集中,只能通过年末卖猪的一次性收入解决购置年货、添置新衣等问题。即使如此,遇到红白喜事或正月里请春卮客人较多的人家,还是会杀猪过年,以便食用。经济好一点的生产队也会在年底前宰杀几头养猪场的年猪,以为辛苦一年的社员谋一点福利、减少其过年支出。乡下人杀年猪,大多选择在腊月二十六及其以后的日子,因为有民谣曰:“二十六,割猪肉。”每每走在彼时的乡下,杀猪烧水的袅袅炊烟弥漫着静谧的村庄,匆忙赶路的屠夫身影穿梭在乡间的小道,年猪悲壮赴死的凄惨叫声此起彼伏,人们祭祀年猪的鞭声炮声响彻云霄,女人们含着泪水的眼睛难掩内心的喜悦,孩童们充满稚气的脸上泛起阵阵的惊奇,宛如一幅古朴而充满情趣的风俗年画。
乡下杀猪是一门手艺,不是人人能做,只有那些身强力壮、胆大心细、技艺精湛、备有专业工具并能一刀毙命的屠夫方才堪当重任。屠夫们平时务农,与其他社员一样同挣工分,偶尔收到邀约,方才前往约定人家帮忙杀猪。每年腊月二十六以后,则是他们忙碌的过年杀猪季,每天走村串户如赶趟似的,从清晨到黄昏、从白天到黑夜,杀了这家到那家,杀完这村走那村,杀过河东去河西,一天下来,要杀十来头年猪。虽然杀猪是一件十分肮脏、辛苦难耐和充满血腥的事儿,但屠夫们依然乐此不疲,因为每杀一头猪都能收到一定数目的工钱,不知抵上多少平时务农所挣的工分钱。偶尔有人家不愿付或付不起现款时,屠夫们也不计较,他们多会通过变卖其抵充工钱的猪肉和猪下水中获得收入。因此,一个过年杀猪季下来,屠夫们的杀年猪工钱可是一笔相当不菲的数目。
在一个约好的杀年猪日子和时辰,屠夫和他的帮工挑着装满杀猪刀具的竹篮和椭圆形的大木盆依约而至,主家也早已烧好热水、备好茶点恭候大驾。茶后,屠夫带领几个主家提前请好、手脚利索的汉子打开猪圈栏,猪儿可能意识到自己的末日来临,不住地乱跑和狂叫,但它哪里是几个大汉得对手,一会儿功夫,便被大家捆住四肢、七手八脚地抬到并摁在事先架好的门板上,它痛苦哀嚎、拼命针扎,它睁圆眼睛、凄惨哀求,但引来的只是一群欢天喜地的妇女和顽童,换来的只是大汉们摁得更紧的手脚。一切准备就绪,叼着一支香烟、腆着滚圆肚子、身着油光可鉴围裙的屠夫,左手抓住猪脖子,右腿压在猪身上,右手持一锋利的尖刀。说时迟那时快,尖刀快速而又准确地从猪喉咙处直刺心脏并迅速拔出,猪的鲜血霎时象喷泉一样涌出来,直接泻入位于门板下面的盐水盆中。被刺的猪儿,顿时爆发出它全部的力量在门板上拼命挣扎、大口喘气、无助哀叫,摁猪的大汉们则丝毫不敢怠慢、绝无放手之意。在双方力量的搏弈中,猪儿最终还是输在人与尖刀之下,鲜血流尽、朣孔放大、呼吸停止、不再动弹。直到这时,屠夫才让大汉们松开手脚,看热闹的妇女和顽童也才放下各自紧悬的心儿。
年猪断气后,屠夫先在后蹄上割开一个口子,拿出一根长约两米的铁制通条,从刀口处慢慢捅其全身各个部位。接着,用嘴对准刀口处大口吹气,让空气在猪的皮肉之间串通。等猪儿四蹄张开、膨胀胖圆后,再用绳子扎住刀口、用棍子猛打猪身。据说,这道工序是蜕猪毛前不可缺少的程序,其作用是方便后面的烫猪蜕毛。“死猪不怕开水烫”,稍息之后,大家把年猪抬进主家已经冲好热水的大木盆中翻烫,再用铁制刮爬蜕毛,急切的屠夫甚至直接用手往下薅毛。不大一会儿,猪毛和猪蹄壳便已蜕净,露出白花花、胖乎乎的猪肉体。此时主家一般要举行一些祭祀仪式,点香磕头、燃放鞭炮,感谢牲灵知恩图报,祈求天地带来好运,盼望来年六畜兴旺,人寿年丰。仪式之后,众人再把蜕毛后的猪儿在抬到门板上,屠夫先把猪头沿脖子割下,找出食道系个绳结,防止胃里的食物流到外面。然后,用铁钩子钩住两条后腿,将没了头的猪儿倒挂在木架上,开膛剖肚,淋干血水,打开胸腔,取出心肝肚肺、板油网油、大肠小肠等下水。最后,将分成两扇的猪肉按主家要求分成若干小块。如此这般,也就一、两个小时的时间,一头欢蹦乱跳的年猪,便在屠夫的刀下变成了主家过年食用的一堆猪肉。
过年杀猪,是童年乡下的喜事,是屠夫手艺的展示,是牲灵奉献的传统,是流传千古的民俗。虽然场面有些血腥、过程有些残忍,但那就是乡下人过年必须经历的习俗。常有人哀叹,现在过年太清淡、没年味。其实,浓郁的年味就包括杀年猪在内的一个又一个习俗中,就在乡下人过年时节一个又一个平凡而又快乐的日子里。
(本文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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