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墙面改造终于完工了，同时也解除了我们一直以来的心头之患。

每年春夏之际，维修房屋成了我们日常生活的重中之重。今年的工程量尤其大，不光是门廊上的装饰墙要修复，最麻烦的是浴室墙面维修。如同往年一样，遇到这些事，还是请老郑来解决最可靠。

首当其冲的是要整修门廊上脱落的瓷砖。接到老四电话的第二天一大早，老郑就骑着摩托车来了。围着门廊转了一圈后，又搬着梯子上房顶仔细察看，再告知老四需要购买的各种材料（水泥，沙，外墙瓷砖，防水油膏等等）。然后笑着说，地里还有一点事没做完，等材料备好了，我明天再来。

第三天清晨，老郑驾着农用车带来建筑工地用的脚手架，进门就上上下下地开始忙碌。不到一天的时间，破败不堪的门廊就整修好了，并顺带着解决了门廊顶部漏水的问题，门廊看上去焕然一新。

浴室墙面瓷砖起翹，是多年前就存在的现象。最初，只是无意中发现浴室墙面瓷砖敲起来有空空的声音；后来墙面瓷砖开始明显松动，我们也没有太在意。直到与浴室一墙之隔的书房墙壁上持续出现大面积潮湿，才意识到是浴室墙面瓷砖起翹造成的危害。门廊修好后又发现靠墙的书柜背面有呈度不同的霉变；最担心的是，墙面瓷砖一旦脱落容易伤人。因此，浴室墙面改造刻不容缓。

墙面改造是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工程不大，但每道工序都不能少，费时费工费力。我们以为墙面改造的关键是做防水，所以先请专门做防水的师傅提供维修方案：浴室三面墙的瓷砖全部都要敲开重做，否则不能彻底解决问题。按照他的做法，意味着浴室翻修一动工，整个卫生间都必须改造，所需费用自然也是相当可观的。

老四在电话里征求老郑的意见，老郑说，我先看看再说吧。

第二天上午，老郑在浴室的墙面反复地东敲敲，西敲敲，然后笃定地说，只用翻修靠书房的这面墙就行。你找人负责做防水，其余的交给我来做。听了老郑的话，我们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浴室墙面改造工程开工后的第一步，就是先敲掉整面墙的瓷砖，然后铲除墙体的基础抹灰，果真如老郑所判断的那样，整面墙上，有距地面一米多高的墙砖都是潮湿的（墙面瓷砖起翹后，洗澡水日经月累渗进墙体所致）。姜还是老的辣！

待墙体完全干透后，在墙面先抹上水泥砂浆；请防水师傅做防水（需三次工序）；再重新贴上瓷砖。不到4个平方的墙面，前前后后耗时两个多星期。这种小工程工作强度不大，常常是做半天，休息两三天，比较适合老郑这种年纪的人来做。

空闲之时，老郑会和我们一起聊聊家常，谈及晚年的生活，做了一辈子泥瓦匠的老郑，言语中既有欣慰，也有几分无奈。

大儿子这些年改做物流，受疫情影响，生意一直在亏损，老郑为自己和妻子准备的养老金也贴进去不少。两个孙子都在城里读书，大儿媳也跟着进城陪读。孙女考上了区重点高中，今年参加高考，“上个大学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孙子也上了初中，成绩不如姐姐，“他学不进去你也拿他没办法”。

小儿子辞了酒店的工作，与媳妇一起在省城做房屋出租生意。小儿媳很有经商的头脑，研究生毕业后，承包了一栋公寓楼，两个人做起了二房东，去年已经在省城买了房子；婚后多年坚持丁克的两个人，前不久生下了一个小姑娘。“我跟儿子说了，成了家的人，孩子总还是要生一个的。以后还生不生，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往年在我们家做工，都是老郑的老伴给他做小工，今年却不见其身影。老郑说，我现在常年一个人在家，地里的事不多，主要是种菜和喂鸡；年纪大了，找我做事的人越来越少，有事做就出来打打零工，没事做就在家里歇着。老伴也是个闲不住的人，去年经人介绍，进城给一位生活能自理的独居老人做全天陪护，管吃管住，一个月能拿2千多块钱。“趁着我们还做得动，给自己挣一点养老的钱，尽量减少儿女将来的负担”。

与老郑一样的许多农村老人，至今没能享受养老保险，做得动的时候靠自己，到了做不动的时候，就只能靠子女。老郑从20岁开始做泥瓦匠，凭着自己的手艺，和妻子一起养大了四个子女，为两个儿子在村里各做了一栋楼房；完成了子女婚嫁大事后，又帮着大儿子养大了孙子孙女。辛苦了一辈子，依然不敢停下忙碌的脚步。

浴室墙面改造完工的那天下午，老郑拿到工钱连声表示感谢，并主动帮忙处理了建筑垃圾。看着老郑满心欢喜的神情，我的思绪瞬间飘向过去的岁月：如果四十多年前，老郑的父亲同意了老郑的要求，让他如愿参加七七年高考，老郑的人生轨迹，会不会由此而发生根本性的转变？假设二十多年前，老郑组建的那支建筑队在省城能顺利发展，一步步做大做强，老郑是不是就不会到了古稀之年，还要为晚年的生计而奔波操劳……只是人生没有如果，命运没有假设。

愿老郑的晚年平安，健康，幸福！

                                      2023.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