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高晓松对话系列之一:《记忆是现实,写作是超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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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晓松:冯唐是我惟一主动约见的人,以前从来没有——女生除外啊。我看了他的《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后,特别喜欢。我当时有辆房车,带酒吧厕所卧室的那种,为了隆重地迎接冯唐,我就把那车停在午门与天安门之间的空地上,夜里,两边的灯光照着还挺好看的,那儿什么都没有,就停了我一房车,车里还摆好了酒,然后冯唐同志就莅临了。哈哈!
冯唐:我上大学时听过晓松的歌嘛!正好引荐的那个作家我们也都认识,然后就一起玩玩呗!
高晓松:不是惯常的那种组很多人的局,其实就我们俩约来聊聊。
冯唐:见面都11点多了。
高晓松:那会儿到现在也有六年了。我新专辑的名字叫《万物生长》,是因为冯唐的《万物生长》给了我很好的感受。以后我可能把冯唐的小说拍成电影,他写的小说特别像东欧电影,看完不冷,很温暖。
冯唐:我音乐舞蹈差得一塌糊涂,不能像晓松那样写歌,但我会写诗。
高晓松:我那时为什么要找冯唐?因为他小说里写了一个事儿,我特感动。他说和一女孩在下过雪的三环路上溜达,看到一流星,女孩说你许个愿吧!他就许了一个愿。等过了十五年,俩人在东四的红焖羊肉—我也去过好几次,一写那儿就挺有感受的—俩人都有家有口了,那女孩问,当时你许了什么愿?他回答说:“我许的愿就是让你一生不得安宁。”我觉得特好,就特别北京男孩。
我对北京的印象,在听觉上更有记忆。站那儿,可以同时听到三个以上学校的下课铃声,铃声还不齐,可能学校的钟不太准,到了那个点就此起彼伏地响。所以小时候不用有表,在睡觉或者干吗,听到哗哗哗的铃声响了,你就知道中午到了。
冯唐:对北京,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几条路:颐和园仿苏堤的那条路;去午门筒子河那边,绕故宫走南边,那条路也挺舒服的,小时候经常在那条路上拉女孩逛。我在27岁之前,除了六次军训,就没出过北京城,所以那个时候的记忆全是关于北京的。现在住香港也快七年了,除了写东西就没地儿想去的,可在北京,就会有那么七八个人想见,我想可能是这个城市才会有的吧。会让我觉得特别亲切的还有,每次回来,刚下飞机会闻到烧煤的味道,空气是特别冷、特别干脆的。现在这个地方就离我小学的操场特近,几乎可看到里面的景色。有时候特别奇怪的是,记忆都是现实,写东西都是超现实,在别的地方这种间隔感好像不是那么强烈。
高晓松:我出国的头一年特高兴,一点儿都不想北京。刚出国的时候,先想起来的都是不好的东西,我不能看北京和这个圈子的新闻。我老婆买杂志报纸回来,只要翻到有关这圈子的彩页甚至看到上面印有熟人的名字,我就说你快把它拿下去搁桌子底下我再回过头来,要不然就吃不了饭。当有一天,一年半后回来,下了飞机看着这城市的样子都还没觉得怎么好,忽然听见北京老太太在那儿打岔,一下眼泪都快下来了—“打岔”就是,你开一车过去,排气管冒黑烟,老太太就会说:“小伙子,你这车烧煤球的啊⋯⋯”—后来想想,其实乡愁是最基础性的一种情感,比父母儿女比爱情还要基础。就像你对自己的孩子、父母一样,你在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你天天都想离开,等你离开了,刚离开时还特高兴,终于没人唠叨,等到久了,发现原来这东西在你心里其实还是挺多的。
冯唐:其实我后来越来越觉得这种疏离感在北京才最浓。最开始是离开北京才有疏离感,现在是在北京疏离感最强。
高晓松:也是这城市变得太大了。你看到的东西和你的记忆有很大的区别,你要是不在这儿,想起的东西就是你想起的东西,没有时间的变化。就像你爱的人十五年后在你面前坐着,这爱情就特别怪异,可她要是不在你面前坐着,她就还是当年那个长辫子。
冯唐:这样更残酷。更接近生命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