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这篇文章或许比较无趣。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本文写于2010年4月。
偶尔看到别人这么问:“为什么我说英语总感觉和美国人说的不一样?为什么他们说话听起来那么深沉,感觉是在胸腔中发音,而我的发音就那么浅?”
这个问题原因可能很复杂,实际上英语的整体发音部位就比汉语“靠下”一点。所以其实说英语要比说汉语费力的。另外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英语里面包含好些个汉语普通话里并不存在的浊辅音。
浊辅音就是发音同时声带振动的辅音,英语里面常见的有b/d/g/j/r/m/n/ng/l/v/z等等。浊辅音发音时声带振动的位置靠下,容易与胸腔发
生共鸣,所以英语听起来就低沉一些。理论上,我们应该在初中和高中的英语课上学习过辅音的清浊区别,但可惜国内的许多英语老师都弄不清,或者发不出浊音
来。不是中国的英语老师水平不够,而是因为现在的大部分汉语方言已经失去了“全浊音”b/d/g等等。(古汉语中是有全浊辅音的,但大部分地区在数百年前
都已发生了浊辅音的清化。现在普通话中的浊辅音只有m/n/ng/l/r,语言学上叫“次浊”,其中ng只能做韵尾。目前仍然保存着全浊辅音的只有吴语,
还有老湘语以及一部分闽南语。)让一个人学习他母语中不存在的发音,经常会很困难,比如俄语、西班牙语中那个“舌头打滚”的大舌音,大多数中国人就发不出
来。
b/d/g、p/t/k之类属于“爆破音”,英语的j/ch、汉语的zh/ch/j/q/z/c属于“破擦音”,这两类音除了清浊之外,还有一个“送气”
与“不送气”的区分。顾名思义,送气音在发音的时候有较强的气流,比如汉语拼音的ch/q/c与p/t/k,不送气音发音时气流很弱,比如汉语拼音的zh
/j/z与b/d/g(注意不是国际音标或者英语中的b/d/g)。容易理解,声母有清有浊,又有送气不送气,这两组互相组合起来应该有四套,也就是清不
送气、清送气、浊不送气、浊送气。但是实际上这四套齐全的语言并不多(常见语种里面应该一个没有),大部分语言都是只有三套或者两套。英语里面论发音有三
套,即浊不送气b/d/g(例如单词goodbye),清送气p/t/k(例如单词complicate),以及清不送气音,这个只存在于音变中,比如
spin中的p,star中的t.也就是说清音的送气与不送气并不对立。汉语普通话与其他北方方言只有两套,即清送气p'/t'/k'(这是国际音标的写
法,右上角应该是左单引号‘代表送气。这篇文章里有汉语拼音、英语字母与国际音标三套字符,我写得累估计大家也看得晕乎乎的),即汉语拼音的p/t/k,
例如“批、梯、开”;清不送气,国际音标写作p/t/k,汉语拼音写作b/d/g,例如“杯、堆、归”。汉语拼音采用了国际上用来拼写浊音的字母b/d
/g来表示不送气清音,是因为普通话里没有浊塞音,因此这个位置是空当,正巧多出来一套不送气清音难于表示(以前的传教士在将汉语转录为罗马字时,碰到送
气不送气的对立,要么不加区分,要么用加不加撇来表示。)因此b/d/g被借去表示听感有点像的不送气清音,这样至少有一个好处,就是汉语拼音更加美观
了,再也没有右上角的撇影响阅读。举个例子,如果按照传教士们的标音法,“北平被**党攻占”应该写作pei p'ing pei kung
ch'an tang kung chan. 读起来很纠结吧!按汉语拼音的方案写作 bei ping bei gong chan
dang gong zhan,暂时不论清浊,已经清楚多了。
继续说传教士的贡献吧。从明朝开始直到清朝乃至民国的几百年间,许多传教士创造出了无数的转写方案,几乎是每一个熟练掌握中文的传教士就自创一种。流传至
今的都不下十种!这里面使用最广的、目前还被广泛应用的就是威氏拼音,或者称作威妥玛拼法,是由英国驻华公使威妥玛(Thomas
Wade)在十九世纪后期创制的。有一段评价很中肯:它的最大缺点是没有充分考虑汉语的语音特点,拘泥于国际习惯,沿袭了前人使用送气符号来表示声母的办
法。在实际应用中,送气符号常常被省略,因而造成很大的混乱。
我们现在就来看一看许多人觉得难以理解的情况:
为什么“北京”Peking听起来像“屁京”?
为什么Yun-Fat
Chou,Steven Chou,Jay Chou,这些周姓名人听起来都像是姓“臭”?为什么美国能源部长朱棣文Steven
Chu,听起来像是姓“处”?
为什么香港Hong
Kong,在粤语中说起来是“夯港”,英语听起来就是“夯抗”?
为什么光绪是Kuanghsu,北洋是Peiyang,广州是Kuangchou,还有许多的人名写法,Mao Tsetung,
Chiang Kai-Shek,为什么听起来都与汉语差那么多?
Well,答案其实上上一段已经部分给出了。我举的这些例子,大部分来自威氏拼音。注意看这一句“在实际应用中,送气符号常常被省略”。这么说吧,如果用
严格的威氏标音,周、州是chou,抽、臭是ch'ou,有一个送气符号的区别。但实际应用中人们习惯于都将其写成chou,所以二者就混淆了。到了说英
语的人口中,看到chou这个音,甭管有没有送气符号,肯定都读送气的,因为英语中不送气只是个不独立的音变。也就是说按照威氏拼音,所有的不送气音都会
被英美人士读作送气音。这就是差别所在。
韦氏拼音至今仍在港台以及海外华语区广泛使用,当然近年来汉语拼音的影响逐渐加大了。威氏拼音让人诟病的地方还不止以上所举的送气问题。它在处理汉语的
zh/ch/sh与j/q/x时所采用的办法也很低能。zh/ch/sh在普通话中是舌尖后音,j/q/x是舌面音。在威妥玛的方案中,zh和j都用ch
表示,ch和q都用ch'表示,而英语中的ch是一个舌叶音,位置介于舌尖后音与舌面音之间。也就是说,赵拼成chao,超拼成ch'ao,交拼成
chiao,桥拼成ch'iao. 用舌叶音这一套辅音同时模仿汉语中的两套辅音,经常出现混乱的情况。
关于汉语拼音的sh/x这两个声母在韦氏拼法中的写法,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sh这个好说,直接用英语中的sh来表示就好了,虽然两者不完全一致,听感还
是很像的。x就很难,因为汉语这一套舌面音j/q/x在其他语言中很罕见。所以威妥玛采用了Hs这个写法来表示“喜、学、西”的声母。现在还在用的,比如
高雄Kaohsiung。其他传教士描述x这个音时候所用的语言,读起来更会让人不知所云。汉语拼音使用x这个字母来表示,好处是有了个独立的声母;坏处
是外国人看到了都不知道怎么读。英语里面x起头的时候读作国际音标的/z/,在罗曼语族中大多读作h(所以徐Xu这个字,百分之九十九的美国人读作
/zu:/,也就是zoo的发音,西班牙语又会读成“胡”了)。在这里问一个问题,大家也可以拿来问别人,估计语言专业的都不一定知道:在哪种语言中,字
母x发的是与汉语拼音一样的音?不是英语,也不是法语德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芬兰语瑞典语丹麦语。答案是:加泰罗尼亚语(Catalan)。使用于西班牙的
部分地区,人口约1000万。制定汉语拼音方案的专家们真是强悍啊,这么罕见的用例都找得到。不过说实话,这么用是有语言学基础的,汉语中的x有一部分确
实来自于/h/或者/x/的颚化。
汉语拼音的ü,其实也“大有来头”。英语中严格说来是没这个音的,它在国际音标中用/y/表示(确实发作“鱼”的音。国际音标很多时候不能照着字母读)。
采用这个字母,是来自德语的灵感。在德语中ü的发音确实与汉语拼音的完全一样。法语中也有这个音,但不用带两点的u来表示。
很多人说汉语拼音方案很不好,然后自己创造新的罗马字转写方案。其实以罗马字转写汉语发音,归根结底都是字母不够用,搞来搞去都是拆东墙补西墙,总有些设
定不舒服。要想实用,汉语拼音很足够了;要想学术,直接用国际音标不就好了嘛。普通话还是简单的,考虑到许多方言更多的声母韵母和调类,岂不让人疯掉?山
东有些方言,舌尖塞擦音有三套乃至四套(zh/ch/sh,z/c/s以外,还有一套对应于英语th的,有的还有一套对应英语ch的);浙江有些方言,有
十个甚至十一个声调;南方许多方言,韵母种类比普通话多一倍以上。但是,恰恰是这些方言最有研究价值。
我也不是说汉语拼音不需要改进。至少要改的让老外照着能念对吧,声母里面的zh/z/c/q/x最紧要,老外照着念的话怎么读怎么错。比如吧,姓曹的同学
在国外很悲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要被别人叫Mr/Miss Cao.
百分之八十的美国人会把它念成“靠”。然后和曹同学比较熟的老外知道不能这么念,要念成Ts'ao,也就是“操”,注意老外念人名都是降调的……
啰嗦了这么多,也没什么主题。大家随便看看。感谢您读完了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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