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弟大爱无疆是个眉清目秀的小胖子。
我去宁波见过他一次,全无初识的局促,整个一笑嘻嘻的话唠。
说是师弟,其实我与他并无任何渊源,仗着痴长他几岁彼时自称大爱无声而已。他也不介意,老老实实称我师兄,很是客气。
大爱学法律做律师,开了家超市,还与人合伙办厂,日子过得十分安逸。也不知哪里来的戾气,这小子净写些愤世嫉俗的文字。有些还算思路清晰合乎逻辑,有些完全是丢碗骂娘宣泄情绪。
不过,随便谁看不惯甚至匿名骂上门来他也丝毫不着急,我很欣赏。
德国有个足球守门员叫卢兹,天赋出众,16岁就入选了U17德国国家队。1993年,19岁的卢兹收到足坛豪门拜仁俱乐部的邀请,他坚决不去。
第二年,拜仁不得已签了25岁的卡恩。对,就是那个率领球队再次开辟拜仁王朝的伟大的卡恩!
而卢兹呢,他选择一路流浪,先后效力过六大洲13个国家的25支小球队。为此,他进过监狱,住过冰窖,曾三次被宣布死亡,踢到快四十岁才退役。
对每个人而言,生活最重要的是自我体验与自身情感。
大千世界,林林总总。
于你多重要的,于他无关紧要;你生命中再重要的人,于他不过路人。
陈丹青说,老有人来问我,你是怎么成功的?妈的,我没想到成功,我画画因为我喜欢。成功观害死人,你要去跟人比第一名还是第二名,挣一亿还是挣两亿。我对一切需要比的事物没有反应。我知道我的画,我自己都毫无价值,但我讨厌一群人脸上那种集体势力的表情。这表情只有一句话:你是错的!我们是对的!
这个社会,从来就有它的主流价值体系。成王败寇,万寿无疆。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选择他真正想要的生活,大家大多活在别人的期望里。
而陈丹青的话,你也只能姑妄听听。只有站在山顶上的人才可以说,这山,实在没什么。
读大学的时候,我带队参加全省高校足球联赛,因为赛事组织太过拖沓,决定出线命运的最后一场小组赛我们没能联系上主力守门员。替补门将是个水货,接连出现低级失误,直接葬送全队努力。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不跟那哥们说一句话。
毕业很久后,跟一个兄弟喝酒,我依然耿耿于怀。
这兄弟沉默良久,严肃地望着我:其实,那场球你表现也很失常,作为拖后中卫、队长,根本没发挥稳定军心的作用。那天你也是个水货,你还记得么?!
当我们谈论别人时,我们其实在说自己。这个世界不是每个人都跟你看法相同,当你认为别人荒谬的时候,对方也正这样想你。
我们往往埋着头只看到事实的一面,基于自己对现状的不甘心,确信自以为是的坚守,而别人的则是可笑的偏执。
我们都是那个可笑的盲人。
不知名的卢兹后来写了一本自传,叫《神勇门将的神奇旅程》。他的传奇,的确适合坐在轮椅上的时候,讲给孙子们听。
我们倒是时时记得自己的名字,却经常忘记自己是谁。浑浑噩噩出生,无可奈何活着,稀里糊涂死掉。
我想找到当年那个水货替补,狠狠骂他几句,喝杯酒。
你知道,比偏执更可悲的是,连偏执都没有。
大爱很久没见了,我有些想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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