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世界上最精彩的赏云之地

撰文/单之蔷

有山的地方，云往往呈现出特殊的形态，如珠穆朗玛峰顶这朵棉花糖般的“云帽”。当平稳快速向前推进的气流遇到垂直耸立的障碍，比如说一座高耸的山峰时，空气就会发生震荡，沿着山峰先下滑又瞬间上移，就像通过减震带的汽车会发生上下的颠簸一样。震荡的空气上升冷却，在上部便形成了荚状云，所以荚状云通常都是垂直耸立而非水平铺展。摄影／ Jimmy Chin

看到这张照片时你也许会有一种错觉：一架轰炸机正在疯狂地往地面上投掷炸弹，地面上一团团因爆炸而升腾起来的烟云似乎正在预示着末日的来临。而实际上，这张照片是从飞机上拍到的，机窗外壮观的云景吸引了摄影师，恰巧一架飞机飞过，摄影师按动了快门。这种云属于积雨云，是由于对流旺盛，暖气团不断上升冷却凝结而形成的。仔细观察，你会发现图中的那架飞机在天空中留下了一串长长的尾迹。飞机喷出的尾气，有时也能形成云，有时形不成，这要看当时云层的温度还有风速。飞机尾气形成的云，外国人已经给命了名：航迹云。

    云对每个人都是免费开放的，似乎任何地方都可以赏云，但有一些特殊的云只出现在特殊的地方。另一些云虽然出现在很多地方，但只在某些特殊之地，才会有规律地出现。
    在中国的哪些地方能看到特殊的云彩呢？仅就我所见略谈一二。
    一般而言，天空布满层云是一件令人失望，甚至令人沮丧的事，因为层云无论色彩还是形状都很单调，平淡无奇。
    但也有例外的时候：如果你是在高山之巅，譬如在黄山的莲花峰、峨眉山的舍身崖，或者更牛的是，你在珠穆朗玛峰的峰顶，那时的层云就像灿烂的云霞一样让你惬意，她们在你脚下翻滚涌动，像万千粉丝向你朝拜。如果层云放下身段，贴近地面，这时它连名字都变了，由“云”变成“雾”。

站在山顶看云，你会收获完全不同的视觉感受：目力所及的是翻滚巨浪着的茫茫云海，以及一些隐现于云海中的“小岛”。此时，你会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天宫仙界，踏着这云浪遍游仙岛，寻仙问道。



    雾就是近地面的云，比如冰雾。若干年前，我曾见过冰雾。那是在长白山脚下的二道白河镇，时值1月，正是东北最寒冷的日子。从长白山天池中流出的这条河，水色清湛，河中石多，水流击石，水花四溅。那时不识赏云，但却喜河，我沿着河边行走，水面雾气弥漫，河流两岸俱埋雾里，穿行其中，其乐融融。一会儿，雾渐渐淡了，抬眼望去，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呆了：空中布满了亮晶晶的微粒，它们闪闪烁烁，像是万千萤火虫出现在夜空里。那时我不知道这是何种现象，只觉得神奇，后来才知道那是冰雾。
    比冰雾更神奇壮丽的景观是“钻石尘”，但“钻石尘”很难一见，一般只出现在南北极地上空。那时水滴结成冰晶，在阳光的照射下上下翻舞，漫天皆是，那是怎样的一种奇观啊！不仅如此，当“钻石尘”出现时，往往伴随着光晕，可能是22度晕，也可能是46度晕，还可能是太阳柱等罕见的奇观。
    非常之地必有罕见之景。在一次南极探险中，有一支幸运的队伍享受了一次视觉的盛宴：一次见到24种光晕。这大概也是极地探险虽然艰辛险恶，却总是不乏其人的原因吧。

江西武功山荚状云   摄影／周秋贤

安徽黄山荚状云

荚状云是诸多被误认为“飞碟”或者“天外来客”的事物中，最常见也是最容易被理解、解释的。这些云彩就是不折不扣的飞碟形状，就连光滑的曲线也仿佛被精心打磨过，在云海中，它们往往充满了神秘色彩，格外引人注目。飞碟云的形成，有时是在上升气流与下沉气流的汇合处，有时则与山地地形有关。它们也可能呈现出飞碟以外的其他形态——若是从侧面看某些体型小巧的荚状云，则会感觉那是游弋于天空中的儒艮或海豹。

      地面上的层云就是雾了。
    低层的潮湿空气在飘过温度更低的地方时，会因空气遇冷而凝结成微小雾滴；从温暖的海面吹来的风，经过水温较低的海面时，也会形成雾。这种雾叫平流雾，因为与海的关系密切，也叫“海雾”。中国沿海地区如冀、鲁、苏、浙一带的海边，春夏之际常见这种雾。
    另有一种形成于陆地的辐射雾，是由于大地夜晚降温很快，使得接近地面的空气凝结而成。在乌苏里江边的湿地、巴音布鲁克的天鹅湖、黑龙江边，我都见过这种雾，它像轻纱一样浮在地面之上，并使远处的房屋村落都漂浮其中，人行其间，如云中漫步。
    还有一种层云，也可以叫雾，即河谷雾，那是一种灌满整个河谷的雾。在墨脱的某个清晨，我信步走向雅鲁藏布江的河谷。墨脱县城建在半山腰上，雅鲁藏布江在县城脚下的深谷里。当我来到一处崖边，向下面的河谷望去时，奇观出现了：江面上全是白雾。白雾沿着河谷蜿蜒，犹如游龙奔走，又似冰河奔流，河谷完全成了雾谷。

乌苏里江和黑龙江交汇处的乌苏镇，清晨江边的湿地笼罩着一层如梦似幻的雾。

内蒙古扎兰屯市济沁河上氤氲的雾气。

如轻纱一般覆盖在海面上的平流雾。

      旗云是大家较为熟悉的一种云，因为它们经常出现在像珠穆朗玛峰这样的世界级高峰上，并成为登山者判断天气好坏的标志。在分类上，旗云属于积云的一种：荚状高积云，是气流经过高耸的山峰时形成的一种地形云。当云被吹向峰顶一侧时，很像一面旗帜，因而得名。有时也呈帽状和碟状（有人称之为飞碟云）。在中国见到这种云的地方很多：珠穆朗玛峰、南迦巴瓦峰、乔戈里峰、四姑娘山、贡嘎山等地都可以见到。
    如果想在各种奇异的高空卷云中看到光晕，就需要到青藏高原上。因为青藏高原平均海拔在4500米以上，即使是云底高度在2500米以下的低云，云中的温度也已经相当于东部7000多米的高云。因此云中水滴多已变成冰晶，而那些奇异的光晕现象，都与冰晶有关。比如在可可西里，我就看到过幻日。

滚滚的云层翻过图中这道山脊，在山脊另一边形成一道如天河倾泻的瀑布，人们习惯称此为云瀑。云瀑是流云在垂直方向上形成的景观，其形成需要诸多条件，高原地区见到的几率较高，且常伴随云海出现——如果过不了山脊，这片云就会形成云海，蔓延在各条山谷之间。这张照片是摄影师在从成都飞往拉萨的途中所得，那时他正经过青藏高原的群峰，下面的云海借着一股强风飞流直下，在山的另一侧形成壮观的云瀑。云瀑适合从空中俯瞰，若置身于山间，只能看到云海的局部，或被云海淹没。摄影／王辰

黄昏时分，漫天的红云压城而来，使得楼厦林立的阿克苏城霎时显得脆弱而渺小。云，这种飘浮于天空的风景，有时低调得让人感觉不到，有时又绚烂得让人胸雷激荡。阿克苏城上的红云在国内叫做悬球云，或称梨状云，其实在国际上，它还有个更通用的名字——乳房状云。最为经典的乳房状云往往出现在积雨云的底部，美景之后，很可能是一场猛烈的暴风雨。

在海拔超过雪线的极高山上，还会出现“旗云”的景观。在复杂的气压变化过程中，山顶的云被风吹向山顶的一侧聚集起来，如一面旗帜，而山峰就是坚实的旗杆。典型的旗云通常不会延伸很长，并且有一定的宽度，而图中的旗云却比较特殊，梅里雪山就像是一个烟囱，从峰顶飘出的云烟瘦长、飘逸，如游龙舞动。


     还有一种云，我从未在任何关于云的书中看到过，但它是我所见过最壮丽的云——云瀑布。有一年我去九寨沟，回来时经过摩天岭，停车休息时，我看到一片白云越过对面的山脊倾泻而来，其规模和气势完全可以与世界上那些著名的瀑布相比。后来我又在四川的雪宝顶和牛背山等地看到过这种景观。我相信只要寻找，在中国还会找到很多会出现这种云瀑布的地方。
    迄今为止，我们谈论的赏云都是从地面的视角出发，我们所有关于云的分类和命名系统，也都是以陆地为观看点，其实最佳的赏云位置是在飞机上。但是从飞机上赏云，似乎需要重建一套云的分类体系。
    看来，云景观的建构才刚刚开始。

注：上面这些照片是我从网络上搜集到的国外的赏云协会或者云友拍摄的图片。这些图片都非常精彩，但是它们都不是在国内拍到的。这是因为过去我们没有有意识地赏云观云，没能把云系统地分类并作为一种风景去欣赏，所以我们缺乏这方面的影像资料。但是我相信这些云完全可以出现在中国，只要我们注意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