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岭上观日出

周华军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3年03月29日   第 15 版）
 
　
 
　　按以往经验，看日出的最佳处一般都在名胜地，诸如泰山日观峰、黄山始信峰、峨眉金顶，而我们来到山西省陵川县的王莽岭时，当地人告诉我们，这里的日出另有一番味道，从苍苍茫茫的太行峰峦丛中冉冉升起的日出，是一种大气象。

　　凌晨4时，我们跟着人流，在黑灯瞎火中，跌跌撞撞赶到了观日台，静等着太阳跃出、普照大地的那一刻。

　　四周的大山影影绰绰，在我们的身边向外延展，看不出多少起伏，就像一块生硬的黑铁那略显粗糙的平面。黑色继续向远处延伸，不甚分明的，却又渐渐转成了蓝黑色，那分明就是黎明前的天空了。几颗孤星挂在遥远的地方，无所依附地亮着寒光。而在大山的黑影里面，居然也有寥寥的灯光，虽然微弱，但看上去让人充满希望，并感受到温温的暖意。

　　慢慢地，天色有些明亮起来，一丝红霞出现，并渐渐加深，一抹，周边的天色也似乎被熏染，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和无限期待中逐渐拉伸，并不露声色地将周围的山形勾勒了出来。在那一刻，我无法描述我所看到的色彩变幻，同样是红色，却呈现那么多层次，让我本就贫乏的想象力和语言表述力显得更加苍白而失语。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寻找角度，将次第展开的、次第明亮的太行群峰收入我的镜头。山里的时间是无法准确把握的，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前边一声惊喜的叫喊，看去，一抹红霞已长成了一条红飘带，山下的灯光已若隐若现，而山体却露出了峥嵘。

　　快了，快了！红日似乎被紧紧地困在云霞之下，它正在努力摆脱这最后的束缚，挣扎在红与黑的边缘。而人心是向往光明的，在太阳仍在纠结的时刻，多么希望第一缕温暖的阳光照耀在我们身上啊！心，慢慢提起，而太阳，迎合着我们的心情，从红飘带背后顽强地露出了最初的光芒，并在探头之前，先无声地撕开了一个豁口。引颈祈盼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太阳最顶端那鲜红的轮廓便迅速地一蹿，开始了从容不迫且脚步坚定的跳动，引发了游人一阵情不自禁的欢呼。在这欢呼声中，快门的声音不断响起，似乎是太阳脚步行走的节拍。

　　不经意间，一轮圆日，柔和的，温润的，刚刚破壳重生的，便将群山笼罩在一片崭新的希望和生命之中。而人群，如潮水般，随着太阳的款款走近，迅速退却，消失在王莽岭的各处角落。

　　王莽岭得名于刘秀和王莽的故事。王莽篡汉，刘秀举事，两兵交接，这里曾是古战场，就流传下来不少传说。所谓成者英雄败者寇，历史向来就是统治者的遮羞布。此处不叫刘秀岭而叫王莽岭，似乎另有深意，我却无法参透。但我倒一直认为王莽是一个超前的社会制度改革先驱，他的“王莽新政”其实有很多是相当有预见性的，只是在2000年前，他只能头破血流，甚至死无葬身之地，注定以一个失败者的角色写进历史。

　　太阳越来越高了。我们穿行在栈道上，四周空无一人。放眼望去，到处可见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山峰参差错落；远处的山却显得柔软，山间的云雾还未全部消散，便虚虚实实亦真亦幻，如浓浓淡淡的水墨泼洒在宣纸上，似乎山也在流动了。天空碧蓝高远，我们不敢细看，否则脚下的路就有危险。身边的松树一直伴随着我们，也是随形就势，生长出各种各样的姿态。人们争颂黄山松，黄山松当然很美，但并不代表王莽岭的松树就无可取之处，这里的悬岩峭壁给松树带来了毫不掩饰的青春，带来了顽强健康的生命，也带来了仪态万千的变化。而从松间望出去，不尽山头带来的是更富想象力的美景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