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高考后刮过一阵大颂“满分作文”的狂风，今年高考后又刮起了大曝“0”分作文的飓风，这个180度的转弯让人感到没来由，感到可怕：我们教育的某些环节有点精神分裂了，首先是我们的某些作文阅卷老师在精神分裂了。

作文考什么？三个字：考表达——所思能否成所文，即以语言文字表达出来。一是是所思如何，对头不对头，丰富不丰富，真实不真实，二是能否化成或明白通顺、或流畅生动、或文采飞扬的书面语言，如严复之谓“信、达、雅”。按理说，这比较翻译更是一种自由的表达，但为了防止各种不属于临场发挥的作弊，以命题、材料等法对表达范围或主题加以限制，这就有了命题作文，题材作文……多种形式，其实题材也是一种命题，供考生触类旁通的引子而已。

不说如今的命题和题材花花俏俏，千奇百怪，考生要钻进“圈套”已属不易，就说进了范围的思考，则应当是自由的，独立的，开放的，自己的，表达则如上所说，当是或明白通顺、或流畅生动、或文采飞扬的。

以是观之，去年全国最有名的高考满分作文竟是一篇文言文，实在令人跌破眼镜。该文看似文采飞扬，典故频用，恍如骈文，但要问：它是明白通顺的吗？是流畅生动的吗？我不否认那名考生有文言表达的基础，有典故知识，但是，第一，文言文在近百年前已为历史潮流所淘汰，连胡适、鲁迅这些世纪语言大师都弃文言而用白话了，理由很清楚：脱离教学实际，脱离社会实际，也从根本上脱离了阅读对象。在百年后的今日，将一篇逆潮之作捧为“状元作文”，这是一种什么心态？哗众取宠而已，单凭这股酸腐，满分就不妥；第二、细看那篇作文，难道真是完美的文言之作？否。一些语词的运用，包括最常用的文言虚词，不规范处绝非个别，以之吓唬平时不碰文言者还管用，伊于胡底，点不着底，仔细推敲，这类“文言大忌”就必须纠正。这个表达可以满分吗？给打满分的阅卷教师，负责复审的教师，难道真的一点没感觉到？倘真如此，那就很可悲；倘非如此，那就是两个字：浮躁，急于当伯乐的浮躁。

再看今年的“0”分作文，不少一未跑题，二未表达混乱，有的是说了真话气话、有的是一些语句不中听，有的是文体上的破框，这些文章，倘非考试的时间限制，一经修改，有的可以成美文，有的堪称合格。“一字千改始心安”，古今中外的语言文学大师，谁的作品是几十分钟一气呵成的？看看手稿便可明晓。这个语言锤炼的过程是作文的规律，名家不例外，伟人不例外。考生只是囿于时间，不及完成锤炼而已，但手起刀落便一个“0”分，一付自己手握真理全部的面孔，否定了学子思维和表达的全部，甚至会毁了一个学子的命运，是否冷漠冷酷了点？给打“0”分的阅卷教师，负责复审的教师，难道真的一点没感觉到？倘真如此，那就很可悲；倘非如此，那就是两个字：浮躁，急于表现自己“水平”的浮躁。

说到这里，结论很清楚：作文是作文，不是数理化，不是计算题和公式题，评判的要求有其特异性，作文没一个立判死活的答数，需要分析，某种程度上是设身处地的分析。满分和“0”分是在走极端，是孤立、静止、偏激地看问题，是某种耐不住浮躁的表现。传统的作文评分慎用满分和“0”分是符合文章表达实际和教学规律的。去年到今年的作文评分，“0”分的泛滥是对满分的惩罚，是浮躁而致的精神分裂大发作，满分得益了一些考生，“0”分牺牲了更多的考生。这个“两极分化”是人为而断不可取的。

一个“0”分不只对当事学子，且对其他学子甚至中学老师的震慑是巨大的，只会逼人去探究禁锢的思维以免遭覆灭之运。网闻“0”分作文在某省竟有一千六百多，恐怖！这不能不让人怀念七八十年代之交的人性化的查分制度，但那次查分是排除作文的，因为那时哪来这么多的满分和“0”分。建议今后对考生的满分和“0“分作文，尤其对“0”分，当由权威的评审机构把控，甚至受理考生的申诉。避免哗众取宠，更避免错杀无辜，阅卷是个互不见面的“类暗箱操作”，有公平性的一面，也有误操作者不受追责的局限，上代人遭“秘杀”“错杀”的已经不少，下代人怎能在人生起步路口的“类暗箱操作”中再遭类似噩运？                                         2012年7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