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短篇小说 |
文/夏立楠
1
天大亮,许卫掀开被子,拉开窗帘,楼下车水马龙,声音嘈杂。他看了看远处鱼肚白的几朵云,天气真是不错。许卫伸伸懒腰,是该上路了。老人说的庙叫临泉山公庙,距离A城四十多公里,得坐大半截中巴,再走上小半截山路。
许卫拿着那张老人留着地址的纸条,到达临泉山脚下时已是下午两点。太阳炽烈,烤得他眯着眼睛,额头上渗出汗来。林泉山上人不多,一路上稀稀拉拉,难得见几个香客。许卫心想,老人说的也不知道准不,莫非这里真藏有什么高人。
庙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地势倒还算平坦,门口是一处平台,摆几个小摊子,专门卖些小吃水果。游客还是有的,只是都集中在山上。许卫拿着纸条进的庙,庙里空空如也。一个姑娘正在浇水,姑娘很专注,小心伺候着古槐树下的几盆花,没察觉到许卫的到来。许卫问路,她才转过身,指了指师太所在的位置——大堂。
许卫进了大堂,师太正敲着木鱼做功课,嘴里念念有词。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她也不分心。许卫就这么等了半个钟头,才和她搭上话。师太很客气,见许卫拿着一张纸,问道:“施主有何所请?”
“我找静慧师太,您就是吧?”。许卫说着,一边把纸递给她。
“施主这边请!”师太看了看那张纸,引许卫跟着她走。他们来到正堂门边,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师太问:“指引施主来的这位老人近来可好。”
“这个……”许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事实上他和老人也不熟,不过想见老人应该过得挺好的,不然也不会有闲心养鸟喂鱼。“嗯,挺好的!”许卫撒了个慌,他也没想过,自己撒谎怎么那么顺口,而且还是在庙里,不是说师太能给自己度化劫难吗?那她应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说了谎她岂非看不穿?
“年轻人,你所请的事情我也帮不了你。”师太缓缓说道,把那张纸条递给了许卫。
“帮不了?”许卫诧异。来时老人不是说好的嘛,到了这里,自然会有人帮他度化。现在师太说自己帮不了,那自己岂不是无药可救。
“不过施主也别灰心,我见你心诚,你不妨求一柱签试试,看看菩萨是怎么指引的。”
“这个……”
许卫不好拒绝,况且大老远的来一趟,求次签也是应该的。他遵照师太的指引,来到一尊佛像前,找来蒲扇,跪了下去。在接过师太的签筒后,许卫虔诚地闭上眼睛,双手摇着签筒,那一刻,他想起了父亲,还有女友,他感叹自己的命怎么会那么苦。
哐的一声,签掉在了地上。许卫睁开眼,捡起签,起身,向师太请签。
“第九十签,上上签……”
听到师太这么一说,许卫一时晃了神,没听清签上说的啥,只记得师太念的最后一句:鸳鸯去了凤凰来。
“这是啥意思?”许卫问师太。
师太不语,抿抿嘴,笑笑。
“对了,师太,多少钱。”许卫想,就算不能度化自己的劫难,但是求了签,香油钱还是要给的。
“照这签上看,香油钱是小事,不蛮施主,你要是踏出这庙一步,不出五日,你还得遇上劫难,出家人不打诳语。若你不嫌弃,就在我这小庙里清修三个月,三个月里拂去尘事,心无杂念,你的善果自然会到来,也无需我来度化。”
师太这么一说,许卫回想起自己的背时运气,那些背运让他痛苦不堪,甚至差点把命搭进去。许卫对师太的话是宁可信其有而不可信其无。
“好吧,只是……我住哪呢?”
师太不紧不慢地起身,把许卫往西面的一处厢房领去。
出大堂时,之前遇到的女子已经侍弄完花草,正在往院子里洒水,看样子是准备扫地。
“三伏天气,哪都热,也难为这姑娘了,以后庙里的重活恐怕还得劳烦施主你呢。”
师太这么说,许卫自然听了进去,一叠连声应到。他们走了很远,那姑娘都没转身,许卫心想,这背影好单薄。
六点吃斋,斋饭全由姑娘一个人张罗。许卫伫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插手,却又找不着间隙。师太上座,示意让许卫坐下,说是吃了斋,自己还得做功课,吩咐姑娘带许卫走走,好熟悉熟悉环境。
收斋饭时许卫跟着姑娘一道进的厨房。厨房不大,有些暗,他端着盆碗磕磕碰碰差点被门槛绊倒。
“你就放这吧,我来收拾。”姑娘赶忙接住他手里的碗筷。
许卫见屋子黑,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咔噔一声灯亮了,可屋子里还是有些暗。他伫立在门口。姑娘没转身,自顾自地收拾盆碗放进大锅里,拿瓢从旁边的木缸里舀水,水快见了底,不多。姑娘又去扭水龙头,水龙头里的水比往日小了很多,细得像根小麻绳。
“需要我去挑吗?”
“不用,勉强够的,这几天不知道咋的,雨水那么足,管子里的水却小,估计哪里漏了。”
姑娘挽起袖子,趁着炉子热,温热了的水还能洗碗。她把手伸进锅里,自个洗了起来。许卫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才想起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你叫啥?”
“娟子,叫我娟子吧。”
“师太也是,也不介绍介绍。”
“是我不让她介绍的。”
“为啥?有啥好介绍的,来这的人多了,住个三两天,还了愿,自然就走了,能见一面是缘分,见不着了也没什么,何必还记着个名字。”
“哦……”娟子这么说,许卫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你也是庙里的出家人?”他这话问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多余。
“你看我像吗?”娟子转过身来,笑了笑。
灯光昏暗,许卫觉得娟子的笑朴实,像村里很多才长起来的姑娘,那笑还像花一样,能晕开。
“像……像师太的女儿。”
“哈哈,你真逗,师太要是有女儿了那可就不得了。”
“怎么不得了了?”
“这还用说吗?”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这边师太去做功课,路过厨房,问都在聊些什么。俩人就都不语了。师太说,“姑娘洗刷完,就该去摆夜市了,可以带许施主去逛逛。”
听见摆夜市三个字,许卫来了劲,娟子莫非还在外面做些生意,又或者是庙里的香油钱伶仃,还得做这买卖来添补?
夜市不大,还算热闹,街就修在庙的后面,紧凑有致。据娟子介绍,在这山上留宿的,不是来山上观光的游客,就是在庙里祈福的香客。路远,有些人夜里不愿回去,就住下了。娟子所摆的夜市是一个面摊,摊子不大,两条板凳,一个伞棚。厨具什么的,白日里都堆放在一间木屋里。
木屋大小适宜,隔壁那间比这要逼仄些,生意还算兴隆。是个小算命先生的摊位,门口插一行头,上面写三个大字——赛神仙。
口气倒是不小,许卫这样嘀咕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本事。算命先生年纪不大,二十出头,一看就油头滑脑的,不过这种人最易钓香客们上钩,特别是那些善男信女,老头老太。
“赛神仙啊,赛神仙,不准不要钱……”算命先生的吆喝声引来一众人围观。
许卫站在那里瞧了小会,只见算命先生捏着个年轻女游客的手,翻来覆去地看。“哎,怎么说呢,就你的生辰八字来看,你是剑锋金命,五行里面一共有
“确实啊,我考研没考上,感情也不顺,那我该怎么办?”
“这简单啊,我先给你赐个字吧,能改把名改了,改个带水的字,柔情似水。”算命先生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贼亮贼亮的。“就用‘淇’吧,你看怎么样?”
“先生怎么说怎么好。”
“嗯,还有啊,你也别灰心,从你的日干来看,你这人比较有开拓精神,而且是个重感情的人,也好相处,所以凡事都能遇到贵人帮助。”姑娘被他这么一说,脸上堆的都是笑容。“当然了,从日干上来看,你这辈子也有坐绝地的可能,怎么讲才明白呢?就是可能一辈子辛苦,奔波,但也有可能出现死木逢杀克削的时候,也不失可用。”
“不大明白。”姑娘一脸愁容。
“说白了,人生哪没起伏呢?不过有些不好的东西我既然能点破,总会有办法帮你规避掉的。”
“怎么个规避法呢?”
“这个……你留个号码吧,回头我联系你,具体怎么操作我得细说,后面还有别的客人等着呢,姑娘你这……今天就到这里吧。”
姑娘摸出手机,存了算命先生的电话,也把自己的电话告诉了先生,还摸了一张崭新的一百块给了他。许卫觉得这家伙真是会胡扯,明明是见那姑娘面容姣好,心怀不轨,还拐着弯要别人联系方式。
再瞧瞧这边,娟子的生意也还行,客人虽然不多,但刚好够娟子一个人张罗。
3
许卫是跟着娟子一起收的摊子,晚上回来睡觉,睡不着,蚊子嗡嗡嗡地响。许卫把蚊帐塞得严严实实的,可是不顶用,总有那么几只厉害的钻进来。许卫心想,这常人都受不了,出家人常居于此,又不能杀生,都是怎么应付过来的。
实在受不了,手上脚上被咬得起大包,又红又痒。许卫决意去问问娟子,娟子不是出家人,说不准她那有蚊香。出了门,屋外月光明朗,苞谷虫喳喳叫个不停。许卫走到娟子门口时,窗户透着昏黄的灯,看来娟子还没睡。
许卫凑到门前,准备敲门。屋里的水声把他怔住了,哗……哗……一下一下的。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以前在乡下,没城里的洗手间,天气热,村里的女人们就爱在竹林里洗澡,竹林里凉快,水泼在身上,那叫一个舒泰。娟子是女人,女人洗澡的时候,得先脱外衣,再摘去乳罩,再脱了裤衩,然后钻进大盆里。想到这些,娟子怎么进盆洗澡的,全在许卫脑子里过了一遍。现在水声小了,许卫想,会不会是娟子洗好了呢。他想凑近些看,可是啥也看不清。庙里的窗户是磨砂的,压根看不到里面有啥,只能是模模糊糊地瞅出个人影来。
水声没了,可许卫不愿离开,还想凑近看。这让他想起以前的女朋友,那时候许卫跑A城到家乡的翻斗车,每次拉货都得出门四五天,长则一个星期以外。出门前,他总会和女朋友好好整上一回,整累了,就趴在女朋友身上舒舒坦坦地睡。那时候的女朋友对许卫不错,常常给他买衣服,给他做好吃的,把他车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睡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和许卫聊天。聊啥,聊家常琐事,聊以后结婚生子,还聊盖房子开小卖部。许卫听得美滋滋的,一把把女朋友搂怀里。那时候的许卫重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女朋友也会是那样的人,更没想过,那些事情会发生在自己头上。
这世上很多事都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想着想着,许卫的火气又来了,不过幸好啊,幸好前些日子那场大难没让自己死去,还有幸来这庙里,也算是万幸的了。
嘎吱……门开了。
许卫一个激灵,转身看向天外的月亮,真圆——许卫在那里自言自语。
傻子也能知道,一个女人洗澡,开门就撞一男人,这男人能是好人吗?娟子又气又脑,真想把那盆水泼他身上,可哪敢,她哪只眼睛瞅见他偷看自己了。再说了,看就看吧,窗户是磨砂的,不也啥都看不到嘛。
娟子端着盆水,往前走了几步,右边是一堵墙,墙下是一小块荒地,就这么一倒,水往里面泼了进去。
许卫木讷讷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帮忙也不是,转身,瞅见娟子屋里还有一大盆水呢。“我帮你倒吧。”许卫发了话,娟子径自进了屋,打算自己倒的,盆太大,她把小盆往大盆里放,准备盛大盆里的水出来。许卫觉着麻烦,就走了过去,“我帮你吧。”话才说出口,一只耗子就从门外往娟子的屋里钻了进来,黑嗖嗖的,娟子看的真切,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连蹦带跳的,深怕耗子跑到自个脚背上来。
娟子想抱着许卫的,可哪成呢,没敢,手里的盆不自觉地哐一声掉在了地上。
许卫去捡盆,准备用小盆打大盆里的水,慌张之间发现大盆边缘挂着娟子前面脱下来的乳zhao,没洗,估计是打算洗吧。一不小心,许卫把胸zhao碰掉进大盆里了。许卫傻愣,半秒,伸手去捞,娟子抢了先,一把把胸罩捞了起来。胸zhao已经湿漉漉的了,娟子又低着头,红着脸,把胸罩上的水全拧干,拧在大盆里。然后啥也没说就出了门,往厨房的方向跑,厨房那边木缸里有水,只是不多。许卫一个人在那打娟子的洗澡水,手伸进大盆里的时候,水还温温的,女人洗澡的水和男人的都不一样,男人的一股汗味,女人不一样,尽管许卫的手时不时会沾些水,但不觉得腻,还有股香味。
娟子是在许卫打完水的时候回来的,她把那只胸zhao挂在了院子里的铁丝上。
“真不好意思!”给你弄湿了。
“没啥,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许卫没再说话,往自个屋走,走了几步想起自己出来是干啥的了?这才回过身去,问娟子有没有蚊香。娟子说没有,院子里天天大香炉烧着,哪还有什么蚊香,全身都一股香火味,至于蚊子叮咬什么的,平日里就用帐篷。估摸着许卫那床许久没人睡,帐篷也旧了,孔一大,难免有蚊子钻进去。
快要作别时,娟子想起那只耗子了。
“那只耗子……还在吗?”
“哦,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要不我帮你赶赶吧。”
许卫先跨进门,灯光太昏暗,他也看不真切,只能顺手在门后拿一把扫把在那里赶,一会伸到床底下,一会伸到柜子边,敲了敲,啥反应也没有。
“估计已经走了吧,可能是夜里往食堂钻的耗子,找不到吃的就跑了。”
这个说法自然不大可信,娟子将信将疑地看了看许卫,许卫反而不自在,想起刚才那窘迫般的事,现在又不好说先走,于是又说再帮她赶赶。娟子说,没事,可能真走了吧。
见娟子真不怕,许卫就出了门,门才关,就听见娟子的叫声了。许卫冲进屋里,一个黑影嗖嗖从脚边跑过,出了门。娟子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吓得不清,半响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敲半天没反应,原来耗子顺着床柱子爬到枕头底下了,刚才我过来掀开蚊帐吓到了它,一下子从床的这头窜到了另一头。”
“要不,你去睡我那屋吧,这床我来睡。”
“这个……”
“反正你也不敢睡了,我那屋就是蚊子多了些,可能你要忍一晚了。”
4
躺在娟子床上的许卫没睡着,他不是怕耗子,耗子有啥好怕的呢。女人见了耗子才大惊小怪。许卫是觉得娟子的床绵软,还有股香味,这香味让他没有睡意。他在心里想,娟子睡在自己的床上是啥感觉,是不是也会闻到他的味道,不过自己只睡了那床几个小时,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味道吧。
人和人的区别真是怪怪的,就像每个人的体味一样,自己闻不到,别人却闻得到,而每个人的又都不一样。许卫仔细算了算,自己和女朋友分手也有半年了吧,他半年没碰女人了,现在提起碰女人的感觉,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再想想娟子,娟子那人看着安静,不知道她心里会不会想那事,她要是想了,都是咋应付过来的,不会也像日本A&V里的们一样自wei吧。想到这些,许卫还真有点想自wei。他的手不自觉的在娟子床上的夏被上摩挲,夏被又滑又软,不知道咋的,许卫就心生邪念了,他真想在床上能摸出个裤衩什么的,可是他啥也没摸到,最后许卫摸到了自己的身体,往下,一直往下……
许卫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已经记不起来了。
早上天蒙蒙亮,门响了,许卫起身去开门,发现自己裤衩也没穿,这才赶紧从被窝里摸裤衩来穿,发现昨晚量有点大,she在内裤上不说,连娟子床上也滴了那么几滴,滴就算了,还晕开了。咋办,管不了那么多了。许卫穿好衣服裤子,去开门,站在门外的不是娟子竟然是师太。
“这……”师太环视了下前后,发现没走错啊。
许卫不知道咋解释,故意把门开得很大,师太从外面能望进去,床上啥人也没有。
“师太,我……我昨晚上帮娟子赶耗子,她没敢睡,我就和她换了。”许卫红着脸,一时间觉得好像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阿弥陀佛,年轻人不用解释,我就是来提个醒,昨夜我做完功课,邻县的惠安庙给我打电话,邀我去做几天法事,清早我起床去大堂,本想看看功德箱里的香油钱有多少,结果开了箱子,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这个……”听师太这么一说,许卫知道怎么回事了,莫不是昨晚庙里来了强盗,师太在怀疑自己?
“你不用解释,我相信你。我是来找娟子的,叫她晚上好生注意。”
“哦……那师太您不用膳了?”
“不用了,娟子醒来你给她提个醒,顺便,你去院子北面的墙根看看,得空把那修补一下,昨晚上盗贼把那凿了个洞。”
许卫送师太出的院门,又送师太走了好半截门口的小路。清晨的临泉山薄雾缭绕,露水涔涔。路上,师太叮嘱许卫,来院里是修行的,虽然时间短,不能按出家的标准约束他,但他也得好生约束自己,这三个月里千万莫做出啥出格的事,否则,不仅前功尽弃,只怕潜伏后后面的那些劫难也躲不过。
回来的路上,许卫心里犯嘀咕,自己会做啥出格的事呢?如果真要认真算起来,那昨晚上自己做的那事是不是已经出格了,他还把秽wu弄在娟子床上呢。想到这,许卫害怕了,她怕娟子起来发现咋办,还有,要是劫难度不过,那以后咋办,许卫想起来就后怕。当务之急,还是想想娟子床上的污迹怎么去掉吧。拿去洗?对,拿去洗。
许卫赶到娟子屋子的时候,娟子已经起床了,且回了自己的屋,好像并不知道许卫昨晚做了啥事。娟子把许卫睡过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许卫不敢看,只隔着几米开外的距离给娟子讲师太交代的事情。娟子哦了一声,好像并不害怕庙里来了强盗什么的。
回到自己屋里,许卫一下子扑在床上。他的床叠得真整齐,这让他想起自己的前女友来,前女友走的那个晚上,也把他的床叠得那么整齐。那天他还没有察觉到事情会即将发生,女友说中午给他做鱼香茄子和糖醋排骨吃。许卫信以为真,吃过早饭就送女友去打火机厂,本来两个人的开销完全能靠许卫一个人贴补的,女朋友偏偏要去打火机厂打工,许卫拗不过,只能答应。
那天许卫送完女朋友进厂子后,径自开着车去了城外的砂石厂,他得在砂石厂装三吨沙子。车子有些脏,许卫先开去洗。就是在过那个常过的十字路口时,他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车里坐着自己的女朋友。女朋友戴着墨镜,在后座上,天热,正开着窗户透气。女朋友没有看到许卫,许卫老远就认出了她,许卫的心砰砰砰地跳,跳得难受,他想开着车去追,那辆轿车却过了红灯,朝另一个地方开去了。
许卫现在想想,要是自己当时不追,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5
吃过斋饭,许卫跟娟子说自己要去买水泥,刚好墙根还有点以前没用过的沙子,没水泥的话墙补起来也是白补,晚上强盗要是再来咋办。娟子答应了,说自己在庙里等他,帮他先把水存好,到时候和他一起补。
许卫出了庙门,虽说周边有些小吃店,却没有找到一家卖水泥的,咋办呢?许卫没辙了,难不成要下山去扛吧。摸了摸裤兜,还剩那么点钱,刚好够买包水泥的。
下了山,许卫口渴,路过一家食品店,在那店里要了瓶红牛喝,才喝了两口,一女的就从马路上气势冲冲走过来。直奔小店,破口大骂:“去你妈的,你就知道一天打麻将,你去看看你那儿子,屎都拉在裤裆里了你也不管。”
许卫好奇,扯着脑袋瞧了瞧,那女的一把拽住正在打麻将的男人的耳朵,男人火冒:“你他妈的,没看到我在打牌吗?接着摸,我五条。”
“三筒。”
“碰。”
咣当一声,麻将哗啦啦的全滚在地上,屋里乱成一团,个个傻眼。
这个时候赖头出现了,赖头竟然在这赌钱。他一边劝着那位气愤的大嫂,一边喊那男的消消气。男的生气了,像是骂赖头欠自己的钱不还,怪他前天向自己借钱,堵桌上不能借钱的,这他妈都是犯忌的,他赖头借钱就算了,今早上有钱了也不还……赖头无语。
从山下买到水泥后,碍于兜里没钱,许卫自己把水泥扛上山来。山路崎岖,扛得许卫满头大汗,到了庙前,整个人已经湿透了,头发、脖子、后背全是水泥灰。
娟子喊许卫去洗,许卫站在太阳底下,脱了外衣,露出身上健硕的肌肉。那一刻许卫其实没顾忌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热,巴不得跳进个冰窟窿。哪晓得娟子会不好意思,毕竟庙里就他两个人,孤男寡女的,师太又不在,多不好。许卫冲了凉,衣服汗涔涔的,也没打算再穿,娟子用衣架给他挂着,放在大太阳底下晒。
“干嘛要晒呢?”许卫不解。
“不是晒,是吹一下,吹一下再给你洗,免得有汗味。”
这话听得许卫心里暖暖的,娟子竟然还愿意给他洗衣服。许卫没有去换衣服,直接找来铁铲和簸箕,一个人从墙根铲好沙子,又一个人抬到坏了的墙根底下,他用铲子把水泥袋子铲破,然后把沙子和水泥混在一起炒了一遍。娟子抬着盆给他浇水。许卫将就着用之前的墙砖,一块块的往墙上垒,心里犯嘀咕,这墙漏这么大个洞,啥时候才能补好,漏这么大个洞就算了,昨晚上怎么没听见响声呢?想到这,许卫还真有点后怕了,莫非小偷是惯犯,手法已经很高明了。
许卫的沙浆和好后,娟子就给他洗衣服。娟子洗衣服的时候,是瞥向另一边的,许卫看不着她的正脸。不过这样正好,许卫才好偷看她。不知道咋的,许卫觉得娟子漂亮,看着娟子单薄的身子,那扎得普通的马尾,许卫竟生出五味杂成的感觉来,有种好感在里面,也有种怜悯在里面,感慨一个弱女子在外面讨生活的不易。
许卫偷看娟子的时候,娟子好像也在想心事,慢吞吞地把许卫的衣服洗好,挂在院子的铁丝上。铁丝上的乳zhao早已经不在了,应该是被娟子收走了。娟子洗衣服的时候想啥许卫并不知道,也不好问,许卫只是卖劲地垒墙,可是天空不作美,垒到一半的时候,哗啦啦的,雨来了。雨来得可真是时候,一下子噼里啪啦的。
娟子冲出屋,一把把挂在铁丝上的衣服收了回去。
许卫遇到这样的天气傻眼了,他加快速度垒,可是沙浆已经被雨淋坏了,一大滩水很快积了出来,娟子出门喊许卫的时候,许卫身上全是水,湿漉漉的。那水从头发淌到脖子根,又从脖子根淌到裤子上,裤脚短,裤缘上一直滴着水。
“别垒了,再垒也没用,你身上都湿了……”
“你说啥?”许卫一边抹自己脸上的水,一边问娟子。
“我说你别垒了,再垒就感冒了,别看这天气热,感起冒来不轻的。”
许卫不知道说啥好,他的裤子还在滴水,水从他身上淌在了地上,一小滩。
“你去换条裤子吧,换下来我给你洗洗,挂厨房里晾一下。”
“我……我还得等雨停了垒墙呢。”
“你看看你那水泥还能垒吗?”
许卫朝娟子指的方向看,水泥已经被淹去了一半,另一半正接受雨水的冲刷,估计是快要失效了。娟子劝许卫换条裤子,许卫支支吾吾,说自己就这么一条裤子,当时走得急,啥也没带,这裤子还是一老人给他的呢。
虽然娟子和许卫不是啥亲戚朋友,甚至可能过了三个月就是陌生人了,但是看到许卫这样卖力干事,娟子的心始终是暖的,也是软的。
“你要是不介意,我进屋找条我的裤子给你穿吧。”
娟子进了屋,许卫傻愣在门外,半响,娟子从屋里找来一条裙子。“这个……不好意思,我真没找到合适的裤子给你穿,你那身板太大,这条碎花裙子,你看……”
娟子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娟子笑起来其实挺好看的。反正许卫是这么认为的,不然许卫也不会笑,而且还呆望着娟子忘了接裙子。
6
雨停下来的时候,太阳也出来了,天空渐渐放晴。真好,许卫穿着那条裙子走进厨房,把娟子帮他洗的裤子换上。娟子说自己要去摆摊,许卫提议跟着她一起去。
赖头没在,雨后的客人不是很多,稀稀疏疏的,下雨的那阵,一些游客和香客已经下了山。摊子摆了半个钟头,赖头来了。赖头一来,许卫就不舒服,看他那油头滑面的样。赖头在娟子的摊子上吃了碗面,说:“娟子姐,你这面真好吃。”娟子说:“好吃的话,我再给你加点。”赖头说:“不加了,他还得下山呢。”娟子没答话,许卫也不插话,有啥好插的,下山还不是去赌钱。果不其然,赖头吃完面,问娟子借钱。开口就是八百,娟子说自己身上没那么多钱,摸了六百给他。赖头嘻嘻哈哈地走了。
许卫觉得娟子受了骗,这种人就不是好人。问娟子:“你咋借钱给他呢?”“老乡,在这也就这么个熟人。”娟子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向路上瞅,看有人来吃面没。“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今早上我在山下看到他赌钱。”娟子没说话,径自做自己的事。
生意不好,娟子提议早点收摊,俩人回到庙里时已经擦黑了。饭是不用再吃了,都在娟子的摊子上吃过了。娟子觉得热,想洗个澡,又想起昨天晚上许卫站在门口的事,想一个人去山边的井水边洗。
娟子出门的时候,许卫也出了门。许卫出门不是洗澡,也不是看洗澡,而且无聊,想在那槐树林里逛逛。槐树林里的岔路多,走到哪了自己也不知道,不过许卫不怕,难不成会迷路?又难不成会遇到个女色鬼,要是真遇到了,说不准挺好的。想到这些,许卫心里有些胆怯了,师太不是说了嘛,叫他清修,他怎么又胡思乱想了。说是来清修的,可是许卫也没看啥古经法典类的东西,这算哪门子的清修呢!
许卫从山顶下来,月亮出来了,名朗朗的。许卫走到山腰时,借着月光发现灌木林的另一头有动静和水声。
月光真美,月光下的女人身体更美。灌木林长在水井的四周,全年有井水润泽,葱葱郁郁。
许卫开始并不知道那是娟子,他以为是谁来打水呢。就这么走进了灌木林,在灌木林里,许卫看见了娟子赤露的身体,准确地说是后背。娟子用一条毛巾,从木桶里蘸满水,然后擦拭身体,她的身体起伏有致,丰腴圆润。许卫伫立在那,想走不是,想进也不是。
娟子没有看到许卫,娟子还把发夹解了,披着头发,正要转过身来。许卫趴了下来,尽管四周黑乎乎的,但是许卫还是怕娟子看见自己那两只眼睛。许卫蹲在灌木丛里,娟子的身体就在他的对面,月光清辉,两只奶zi又白又大。
就是这么蹲着,许卫打算不动,可是他发现了一个人,一个黑影,从娟子所站的水井上面跑过。娟子没有发觉。那黑影一下子消失在了槐树林了。
许卫的心跳了,他觉得那个黑影可能就是昨晚的小偷,于是拔腿、绕出灌木丛,他得去追那黑影。娟子的耳朵再不好,也能听见许卫那笨拙的脚步声,以为是啥坏人,吓得啊一声叫了,然后蹲在地上,四下摸自己的衣服。
许卫从山上赶下来时,娟子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扣最后一只扣子。是许卫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娟子的恐惧感消退了,顿而是 ,一气之下朝站在面前的许卫一巴掌。
“谁准你在这偷看的?”
“我没有!”
啪——又是一巴掌,扇得又脆又响。
娟子转身自己回去了。
许卫跟在后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觉得自己真该死,又想起那个黑影,不觉心里发寒。许卫给娟子解释,娟子把门关得紧紧的,没个他机会。许卫说,他真的看到一个黑影,娟子没理他。许卫凑在门缝瞧瞧说,怕那黑影是小偷,让娟子睡自己那屋吧,娟子的屋许卫来睡。或许是因为害怕,娟子最终还是开了门,不过她没答应,只是丢了一个蚊帐给许卫,示意他自己去挂起来。许卫还想说什么,娟子又转过身去,捡了一板药丢过来,说,拿去,实在睡不着的话吃点这个,一次一粒。
许卫只得悻悻离开。
蚊帐挂了也没用,许卫心里暗忖道,自己是Q型血吗?怎么那么遭蚊子叮咬。又回想在树林里的那一幕,说不准自己真的看花了眼,是不是小偷,娟子应该比他熟悉?娟子都在这呆那么久了,他才来一天。
许卫是在蚊虫地嗡嗡声中睡着的,睡着的许卫吃了一粒安眠药,蚊帐还塞得严严实实,压根感觉不到叮咬。
7
半夜,黑影进了屋,先进的是许卫的屋,许卫啥也听不见,睡得酣甜。放在床头上的裤子被轻轻拽下,裤兜被翻了出来。总共十块钱,外加一张银行卡,一张身份证。黑影拿了那张十块钱,把裤子往地上一丢,门也不关,就转向娟子的屋子去了。
娟子睡得熟,气息匀澈,啥也听不见。黑影没有摸娟子的裤兜,他站在娟子床头,审视着娟子睡觉的模样。娟子的夏被很薄,轻轻的就给掀开了。娟子半侧着身子,黑影轻轻一翻,娟子人就翻过去了。翻过去的娟子还在熟睡中,她的衣衫单薄,胸口的肌肤如凝脂般白嫩。黑影伸出手,往里摸,软软的,一坨。正捏,娟子醒了,翻了个身,好像并不清楚怎么回事。约莫几秒钟,她意识到了危险,张着嘴失声叫道。
啊字才喊出来,就被黑影一只手捂住了嘴。娟子蹬了蹬脚,黑影跟着上了床。娟子往墙根里退,黑影扑了过去,一把扯住娟子的裤子,使劲往下拽。慌乱中的娟子有些骇住了,拼命喊,却每次都被他的手捂住嘴。用手打他,却打不痛黑影。
黑影的嘴一边往娟子的脸上蹭,寻找她的唇,一边伸出手,往娟子的下方摸,不过摸到的是一抹黏糊糊的东西,那一刻,黑影立马站了一起,他觉得自己该走了……
黑影走了好一阵,娟子都瘫坐在床上,事情只是几分钟,在她看来却像是经历了巨大的波折,如果不是来经期,恐怕那男的早进去了。想到这里,娟子就后怕起来。
屋外的风吹得门嘎吱响。
娟子慢慢起身,把衣服穿好,灯打开,摸着路去找许卫。许卫是被娟子拍醒的,一巴掌拍在脸上,抽得他愣头愣脑的。娟子一下子哭了,眼泪哗地止不住,站在许卫床边哭。
先是没声音,后面就是哇哇地哭声。
许卫这才发现,自己的裤子怎么被丢在了地上。他意识到了小偷进来,爬起来就往屋外跑,可是什么也寻不到了。站在床边的娟子还没走,一个人哭得很伤心。许卫走不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也没穿裤子,那双手情不自禁地把娟子搂在了怀里。
娟子哭得很伤心。
就这样,等娟子哭完,许卫才从地上捡起裤子。娟子不敢回屋,许卫让她睡自己的床,他站着就好。娟子说他站着让人胆寒,还是睡她旁边吧。俩人本来像两块木头一样睡着的,是许卫先搂的娟子,娟子顺势就睡进了许卫的心窝。
许卫没睡着,他盯着天花板。心里想,我这算不算犯戒呢?如果算,我是不是还要遭遇磨难呢?为啥那么不公平,让我遭遇那些磨难呢!许卫想起了那次开车遇到女友有外遇的事,他开着车子闯过红灯去追,结果买菜回家的父亲刚好从岔路口出来,就是那么一刻,他把自己的父亲撞死了,真是罪孽。许卫想起这些,心就痛,如果他不是遇到那么个生性凉薄的女朋友,自己就不会发生接二连三的倒霉事了,没有什么事是比自己亲自撞死自己的父亲更让人心痛,如果父亲不死,他后面更不会险些自己也丧命……
许卫半宿没合眼,天要亮时才沉沉睡去。娟子自己醒了,醒来的娟子似乎并不想那么快离开许卫的怀抱,她是有些贪婪的,这也让娟子更加清醒地审视睡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男人其实看起来并不丑,他的眉毛有些浓,鼻子挺高,胡子有些扎手。
娟子摸着许卫的胡子,许卫被摸醒了。娟子说,我去做饭。许卫没准,一把把娟子搂住。许卫说,我们聊聊吧。躺在床上的许卫和娟子聊了很多,自己是如何安葬父亲,因为犯了事,不敢开车,后来有次气不过,想着女朋友不就是为了钱才被判自己的嘛?于是拿出积蓄去开砂石厂,在车子不够用的情况下,许卫开着自己的车,喝了点酒,从桥上翻下去,说来也奇怪竟然没死,幸好,幸好那个老人救了自己,还把自己引到这里来了。
许卫问娟子:“你怎么来这的?”
娟子顿了半天,说:“以前住在陕北,嫁给一个比自己长两岁的男人,生了个娃,男人出门打工,搞工地,赚了钱,却没往家里寄,后来村里的人说,她男人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还生了娃。”
许卫问:“那后来怎么到这的呢?”
娟子说:“娃一天天长大,得用钱,他爷爷奶奶又去世了的,只能把娃寄放在我娘家,自己出门赚钱。阴差阳错地到了临泉山来,临泉山挺好的,师太不要我的住宿费,我每月还能省下一小笔。”
许卫好奇,又问:“那个算命先生是谁?”
娟子一下子胆寒了,她想起了漆黑中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她再熟悉不过了,还有他吻自己的时候,嘴里还有她做的面的味道。
“他是我一老乡,本来并不熟络,但是之前他帮过我,帮我扛面粉上山,哪想到……”
“哪想到什么?”
“没什么。”娟子把头埋进许卫的胸口。“我想回老家了,这两天老家的麦子熟了,说不定娃正和他姥爷割麦子呢!”
8
躺在许卫怀里的娟子身子娇小,许卫凝视着她红晕的脸,拂了拂,又把她拥进怀里。
许卫说:“我喜欢北方!以前在北方待过,特别是陕北,有大片大片的苹果林,还有一望无垠的葵花地,葵花地要坐在火车上看,那才叫美。”
娟子说:“我想吃新麦了,我们那的新麦子擀的面好吃。”
许卫说:“我陪你去吧。”
许卫说这话的时候,是想到师太走时对自己的叮嘱的,可许卫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似乎不太怕那些所谓潜伏着的劫难了。许卫想,或许师太说的善果,他已经感受到了吧,只是提前了些。
许卫和娟子在庙里等了三天,三天里师太都没有来。天气越来越燥,娟子说,这时候的陕北,能看见农人们在田地里挥洒汗水的情景,伸手要是在新麦穗上抓一把,能勒一把麦粒在手里,塞进嘴里,有土的味道,也是家的味道。
许卫怕晚了,到了陕北,就看不到黄橙橙的麦田了。许卫还盼望着,能吃上娟子做的手擀面。他决定写信,写一封给师太的信,他也相信,师太是会理解他的。
许卫和娟子写好信后,塞进了师太的禅房里。
师太是在许卫和娟子走后的第五天回来的。那天,师太看过信后,笑了笑,然后走进大堂,她检查了功德箱。箱子里的钱和以前一样,莫名地变回来了。
师太继续往北墙边走,想看看那堵坏了的墙补好了没有。墙的洞还在,不知道从哪来的几个小孩在洞边玩,一个小孩从外面伸头进来,嘻嘻嘻地笑道。
师太看着几个玩耍的孩子,也笑了。
此时顺着林泉山公庙一路往北,在西北方向茫茫的麦地里,正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往家的方向赶。男人扛着包袱,女人走在他的左边。
金黄的麦田里,他们深一步浅一步,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