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毕
文/优玉战士
老毕其实并不老,年纪还没有过四。只是,模样确实有些沧桑:花白的头发,稀疏的皱纹,连背都有些弯曲了。就像一株秋天里的树,叶片已然青黄,那曾经的青翠饱满正一点点干瘪下去。
老毕曾经很风光了一阵子。有个收视率很高的节目叫做《星光大道》,听说那个主持人也姓毕,而且自称老毕。或许是同姓相连的关系,而且这个姓氏少见,于是,无论比他年龄大的还是小的,老毕老毕的就这样叫开了。老毕不羞不恼,欣然的接受了。他觉得,能和那样的著名主持人的名字雷同,实属是一件幸事。原本孤言寡语的他忽然变戏法似的豁然开朗起来。每天的脸上都挂满笑容,憨鞠可爱,而且,说话也勤快多了,不时地冒出一段憨憨厚厚的话语来,幽默自嘲,不时地引来一阵的捧腹。他干起活来,像一只初生的牛犊,好像有着使不完的劲。每天,他早早的来,将工具早早的准备妥当;每天,他晚晚的走,仔细地查看各种电源是否安全关闭才离开。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他的举止言谈越来越像那个主持人老毕了,别说,那一股子积极向上的钻劲闯劲,还真有种大家的风范。不久,厂里的领导就知道了,都知道车间有位技术能手老毕,在年终的表彰大会上,厂长不无感慨的说道:中国有两个老毕呀,一个是主持人名嘴老毕,另一个就是我们的技能能手老毕呀!
老毕的身份也像那股票一样,暴涨了很长一阵子。自从那个有毕姥爷的小品走红后,他也潇洒了一回。在向每个新来的同事自我介绍时,对方总是做惊讶状:哦,原来是毕姥爷呀!这时候老毕就会笑眯眯的点点头,挺起身板,故意的咳几下,仿佛自己165的身高一下子就伟岸了。
可是,好景不长。就像一首流行歌曲,时间总会让新鲜变成回忆,这一年,老毕下岗了。面对曾经朝夕相处的工厂,亲如兄弟的同事,就像一个老朋友般难舍难分。他三步一张望,五步一回头,当视线里再也没有它的轮廓,他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般可怜。从此,没有人再喊他毕姥爷了,也没有人把他和那个著名的主持人联系在一起了。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脸庞被一层淡淡的哀愁笼罩,本来就并不宽裕的家庭也越发显得紧巴。老毕失落了好长一阵子,可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呀,思来想后,他决定买一辆人力三轮车,自己有一身的好力气,还不用投入太多的本钱,不仅解决了温饱,而且,还可以到处走,真可谓是一举两得。很快,他的三轮车就融入了这个小城。
他喜欢在有客人的时候,边走边聊,眼神里闪着明亮的光:你看过《星光大道》吗?你知道那个主持人是谁吗?老毕!不怕您见笑,我也姓毕,在工厂的时候大伙也叫我老毕,后来还喊我毕姥爷。。。。。。说到兴奋之时,他还会模仿年轻的娃,脆生生的喊一声:毕姥爷呀!这时他就会在客人的笑声里露出久违的笑容,有一点自豪和欣喜。说到最后,渐渐地他的眼神就黯淡下去了,沉默得让空气窒息。他机械般蹬着车,那个匍匐的背影似乎又将记忆拉回到寸断肝肠的那一刻。
这一天,老毕正在农贸市场附近等客人,就听不远处有人大喊:抓小偷呀,抓小偷!老毕顺着声音望去,果然有个男人慌慌张张的朝这边跑来。路上的人很多,听到叫喊后,却犹如遇到瘟神般纷纷避让。眼看着那个男人就要从老毕面前溜过,他猛地跳下车子,结结实实的挡在了他面前。
老毕醒来时,身子微微的动了动,就感觉一阵的疼痛传来。他不禁皱了皱眉头,眼前恍恍惚惚的晃动着一群人影。这时开始有人轻轻的摇晃他,轻轻的在耳边呼唤他的名字:老毕,老毕!他尽力的回忆,就在他拦下小偷的去路时,身后有一把刀冰凉的刺入了自己的体内。他艰难的回过头,一个猥琐的男人凶狠的捧着刀停留在他的身旁。原来那是他的同伙。老毕的额头青筋暴起,咬紧牙关,攥紧拳头,用尽所有的力气一拳打在身后小偷的脸上,随着他的一声惨叫,老毕疯狂的扑过去,结结实实的压在他的身上。插在他身体里的刀明晃晃的照耀着路旁一张张陌生的脸。
见老毕醒了,一群人蜂拥而入。有普通市民,有报社记者,有电视台主持人,有的献花,有的握手,更多的是喀嚓喀嚓拍照声。一个领导模样的男人久久的握着他的手,眼神中满是赞许和关爱。老毕的心头一热,微微的咧开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这时有人问:老毕同志,你见义勇为是出于怎样的动机呀?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他的脸上。他苍白的脸上漾起一层红晕,虽然声音细小,却坚定有力:向主持人老毕看齐,我不能给这个名字丢脸!
那天,老毕做了一个很温暖的梦:主持人老毕捧给他一束好大好大的花。然后和他拥抱拍照,最后,他握着他的手深情地说:老毕,好样的!我们一起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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