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洞

老弟最近画了一幅画《门洞》。

门洞是什么？大门洞是老北京四合院或大杂院的大门里面的空间。四合院大门等级最高的是王府大门、广亮大门、金柱大门。而如意门、蛮子门、随墙门是普通老百姓居住的大门。无论高低都有门洞，因这种规格的大门都占一间房的进深。广亮大门是在中柱上门前和门后的空间是相等的。金柱又往前推了一步。而如意门和蛮子门虽然等级比较低，但大门最靠外，门洞却最大。夏天门洞最凉快，小孩子在门洞里玩，大人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看着孩子。

老弟的这幅画，两扇大门开着，一扇写的“忠厚传家久”，一扇写的“诗书继世长”。大门门簪上应该有“如意”或是“吉祥”两字。这个门洞就很大，是如意门。大门外面是一条马路，不宽，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户人家的后墙，房檐下面有两个窗户，一扇大门和一个门墩。还能看见院子里的绿树成荫。

画面有四个小孩，三个男孩，一个女孩，还有一个女人，女人的年龄大约在四十岁左右，坐个马扎，腿上放一个针綫笸箩，似乎在纳鞋底。挨着女人近的男孩最小，坐在门槛上，看着两个比他大的男孩，是哥哥还是邻居，那得问问画这幅画的人。这两个男孩子像是在玩拍洋画，也许是玩拍元宝。记得我小时候，看弟弟玩过，把洋画或元宝搧过去就是赢家，否则就输了，输的人就把这一张给对方。大门左侧那个女孩，应该是七八岁的年纪，梳着一个小辮，上身穿娃娃领泡泡袖白底小粉花上衣，下身穿黑色裤子，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左手拿着绣花绷子，右手的丝线举的高高的，看不见眉眼表情，却又看得见女孩子的认真可爱的样子。

门洞、女孩绣花，我突然觉得这个画面如此熟悉，我在评论里写道：那个绣花的小姑娘眼熟啊！老弟立即回复：那是二姐呀！我回复：我说呢，画里的二姐让我心里暖暖的。

老弟比我小四岁，我八九岁，他四五岁，他能记住我绣花的样子吗？我想能吧。右手拿丝线举老高太像了。说起来话长，小时候姐弟三人都一起学写大字，父亲从不夸我，说我虽有悟性，却坐不住，让我去学绣花。记得的，最早学绣花，是住在新街口南大街，院子很长是一条甬道，走到头是厕所。一侧是房东的西厢房后面，有两个画面上的窗户，窗户下面种了好多盆玉簪子花。一侧是源康肥皂店的院墙，院墙里种了好几棵桑树，桑树很高大，一到桑椹熟了的季节，风一吹就有桑椹落下来，没有农药化肥，自然成长，不用洗撿起来就吃，嘴巴像是涂了紫药水。院子是我的地盘，写作业、看书、逗猫（那么小我就养了5只猫，每只猫我都起了名字，只记得一只叫王子），再有就是完成父亲的任务绣花，为了磨性子，坐得住，我每天都坐在小板凳上绣花，一开始很有兴趣，五颜六色的丝綫，绣花绷子，一坐也能坐半天，终于绣出一朵花了，两片叶子，拿给父亲看，父亲看了看终于夸了我两句。说不错再绣一幅，我说还绣啊？父亲说你看这叶子的边，什么时候坐得住了就不绣了。后来绣了多少不记得了，倒是能坐得住了。还记得的，流行十字绣时，我绣了毛主席诗词咏梅，一枝梅花，旁边有“待到山花烂漫时它在丛中笑，”这幅十字绣老弟就放在他家的老大衣柜的玻璃里面。我去他家时发现了说你还留着哪！

老弟的作品中，有几幅是画我的。其中一幅“鼓楼”，烟袋斜街对面，107路无轨电车站，等车的人中，有一个穿紫色棉衣戴黄色毛围巾的人是我，这紫色棉衣和黄围巾我都有，他画完了告诉我，二姐去看一看我画了你。

还有一幅“让我们荡起双桨”，北海白塔，几条小船，每条船上坐着几个少先队员，他们穿着白衬衫，戴着红领巾，其中一条小船上有一个戴着两道杠的小女孩就是我。那时候老弟还小，他说特羡慕我去北海划船过队曰。

还有几幅，录取通知书、四合院垂花门。

老弟的一幅《门洞》，又打开了我的记忆门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