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1月30日
南柯一梦回故居
一一一老伴做了一个梦
一一一八大处、前三门、北新桥
在北京八大处的营房,指导员说放假一天,从早上出来走着走着迷了路,居然走到前三门,大街上热热闹闹的,很多运动员在排队上车,我也随着运动员上了一辆大客车。车子左转右转的,终于到了北新桥地界,这地方我太熟了,从小就住在八宝坑胡同的四合院里。我忙走到司机面前,说您给我停下车,我到家了。司机不错,虽然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因为我没穿运动服,穿着军装,戴着领章帽徽,还是给我停了车,我行了军礼下了车。
到了北新桥,我可走不丢,这是我从小疯玩的地方,一放学不回家先去玩儿,去找老人们说的北旧桥,看看有没有大铁链子!天黑了才着家,躲不过一阵呲。八宝坑三进四合院,一进大门有个花格子影壁墙,过了影壁就是一大花坛,再往里有一葡萄架。院子里有七八户人家,房东是前清宫里的遗老,姓王(名字免了)在宫里是宫廷乐队管事的,是个有两下子的人物。他们家住北屋,我们家住西廂房,东廂房是马教授家,他在五中任教导主任,,他爱人是妇产科大夫。
我刚一进院子,就遇见马教授,我低头往里走,他喊住我,你不是那谁家三小子吗?当兵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在部队干嘛啊?我不想跟他说话,上初中的时候,我妈老让我考五中,可我不爱上学,五中可是市重点,多难考啊,后来我考了卫生学校,就去当兵了。
马教授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我装没听见。
走到花坛前,又遇到房东王爷爷手拿喷壶在浇花。这位老人家应算是我乐器的启蒙老师,我很敬重他。老爷爷够老了,花白头发花白胡须,长圆脸。总爱穿长衫配马甲,头戴小毡帽,身子骨不弯有范儿。他一见我,就放下喷壶,乐呵呵的说,回来了?屋里坐会儿,拉一曲儿。打小老人家就稀罕我,全院六七个小孩,一到晚半晌老阳一落山,老人家就拿把胡琴.搬个椅子,摆上方几,几上茶壶里泡好了茶,就吱扭吱扭的拉起了琴,琴声悠扬,有时高昂有时低吟,似勾住了你的魂。小孩子们听着听着慢慢的跑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老人睁开眼睛说你没走啊?想学吗?我教你!从此以后每天晚上都跟王爷爷学二胡和板胡。下雨和下雪天进屋里学。左邻右舍都没进去过王爷爷的屋里,他从来不请别人,平时就是点个头。王爷爷的房子一明三暗。堂屋是客厅,墙上挂着很多条幅、挂帘。条案上摆放着笙箫笛管。别的条案上有各种宫里的瓷器。王爷爷的老伴我们都叫王奶奶,白净的皮肤,慈眉善目,一双小脚,他们有一个儿子在外地。从小得益于王爷爷手把手的教我,再加上冥冥中我就和二胡板胡有缘,很快就学的有模有样。参军后在部队七年,有六年都在宣传队,就是因为有一技之长。后来调到军区后勤部参加文艺会演比赛。(后来我结婚以后带着媳妇去了一次,那是特意去看王爷爷的,告诉他我结婚了,这是我媳妇,记得王爷爷还夸我媳妇白,那是最后一次见王爷爷。)
我没进王爷爷家,想早点回家。又遇见一个喊着我小名的人,我只好站住。这人是马教授家的保姆叫墨月琴,老家是河北三合县。那时候我妈在居委会管事,认识人也多,墨姨和我妈经常一起买菜,一来二去就熟了,有时候帮我妈买个菜什么的,我妈不会让人吃亏,多给点钱也是常有的,墨姨觉得.我妈人好可信,对我也特别好。她问我回来住几天,还说穿了军装出息了……我好像只听她说,也没搭腔。
终于到西廂房我家了。看见我爷爷掀帘子走出堂屋,一见我就说,半天不见人进屋,和谁聊这半天。说着就在裤子口袋里掏出零钱给我。还说快进屋,早点都摆上了,你爸你妈等着哪。爷爷以前总是有钱就给我存着,不给那几个孙女。
进了堂屋,八仙桌上摆着豆浆、笸箩里装着油条、还有我爱吃的炸糕、焦圈儿和豆汁。
我也是饿了,刚要拿起炸糕,就听我妈一嗓子,洗手去!
睁眼一看,哪有什么炸糕焦圈?哪有什么我爸我妈!这不是北新桥,我怎么躺在护理床上,旁边这个小子是谁?
护工小韩到厨房告诉我,老伴喊你呢,他说他在前三门丢了,让您去找他,
老伴看见我,还没从梦里走出来,愣愣怔怔的望着天花板。我说,你不错哦,南柯一梦回故居。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