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跟你说不能激动吗，会让毒素蔓延发作的。”坐在城水悦的床边，严凌枫垂着眼，一边按住对方的颈动脉，一边查看着城水悦的身体状况。

 

房间的周围，站着一些负责照顾城水悦的侍从以及大夫，神色皆大为紧张。显然，严凌枫的重视让那些人对城水悦也是另眼相看，丝毫不敢怠慢。

 

而地上，一个穿淡粉色轻纱的丫鬟，正卖力地擦拭着满地的血迹。

 

“对不起……枫……”脸色苍白的城水悦靠在严凌枫的大腿上，满脸歉意地轻叹，“我也不想这样老麻烦人，让人担心。也知道你之前只是去找涯叔谈些事情，我真的很克制了，没有乱想也没有激动的……可是……”城水悦顿了顿，下意识用手抓紧了被套：“我没想到你一个晚上都没回来，我担心你出事情……所以……对不起……”

 

“你不要再乱想，放松一些。”严凌枫低头帮他拉了拉被子，轻声道，“药我已经派人再去找了，虽然有点困难，但也不是不能办到的。”

 

“哦？昨天的药很重要么？”不知何时出现的涯倚在门边淡淡地问道。

 

“昨天的药当然重要！那是阁主费了很多心思去弄的，可以彻底清除公子体内的毒，你倒好，直接一巴掌把它给端了！害我们公子受那么大的委屈！他已经疼了好多天了！”

 

在一边的丫鬟极度不满地大声说道，双眼毫不畏惧地直视男人。

 

她是新进府的丫鬟，专门侍候城水悦的。

 

但看样子很少根筋，认为阁主既然很护着自己的主子，那么在府里自己公子的地位自然最高，而她做为公子的贴身丫鬟，自然受公子的庇护，没人敢乱动她。

何况她如此护主心切，阁主心里一定也会对她另眼相看。

而且眼前的人，听说昨日还被阁主打了一个耳光呢……

哼，活该！

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又老又丑，还想跟我家公子抢男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出去倒贴钱卖都没人要！

“……”涯显然还从没被一个丫鬟如此的无礼过，以至于他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不说外面那些人对他的畏惧，就连庄里的人，见到他也从来都是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怠慢的。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在一边的严凌枫却说话了。

“拉下去，割了舌驱逐。”

 

淡淡地吩咐完，一身暗紫长袍的俊美男子便再也没看丫鬟一眼，话音才落，旁边的侍卫便立刻上前将还没搞懂状况的丫鬟连拖带拽了拉了出去。

 

直至片刻后外面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喊声以及求饶声。

 

驱逐其实比杀了更残忍。

 

被驱逐的人没办法进入城市，而在这弱肉强食的年代，除了一些大的都城有守卫维护治安，郊外的村庄以及山林皆有流匪行凶。

而一个被驱除出城的年轻弱女子，下场可想而知。

 

“枫，她只是还小不懂事……你能不能……”城水悦有些紧张，这个女子照顾了他那么多天，做事也很卖力，还老跟他说话解闷。

而且，她是他的人，怎么能因为一句得罪涯的话而被如此对待。

 

可他的话很快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严凌枫对他摇了摇头，并没有妥协的意思。

 

“可是驱逐也太严重了……”城水悦不死心，抓住严凌枫的手劝说，“她还那么小，人生还有好多美好的年华……”

顿了顿，城水悦又凄惨地笑了笑：“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被放逐的感觉。可我却很清楚。那种被迫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永远不知道未来，一年年看着青春消耗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那个时候，经常在想，是不是要这样过一辈子，如果这样，是不是死了更好一些。枫，我没有其它意思，我只是不想有人再跟我一样……”

 

 “……”在一旁的涯不由得笑出声来，他又怎么会听不出，城水悦在指责他囚禁了他十年的事情呢。

 

“你不用在这里借题发挥。”涯走到城水悦的身边，才刚坐下，便见他抖得极为厉害，一个劲地往严凌枫怀里缩。

看来昨天那一巴掌给他的阴影同样很大，城水悦的恢复力并没有涯好，半边脸到现在都是肿的。

 

“我将你放逐至孤岛十年，那是我个人的做法，你大可直接冲我来。而今天的事情，虽然也跟我有关，但这是两码事。”

 

伸手捏住城水悦的下巴，涯凑近对方阴冷地笑道：“丫鬟以下犯上，无论犯谁，都是坏了府里的规矩。假若今天不处理，别人会以为我连一个做丫鬟的都治不了，那以后我指挥自然会有障碍，并导致战事的失误。在这群敌环伺的武林里，失误带来的负面影响，将足以动摇整个山庄的地位。”

 

“你说，一个丫鬟重要，还是整个昙剑山庄重要？当然，适当的宽容，也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应该具备的，但这不是我的风格，冒犯我的，就得死。”

 

“……”城水悦愣然地看着涯，半晌不敢吭声，他听得出涯的话外之音。

 

*            *            *            *　　　

 

三天后，黑域阁的分舵。

 

墨溪断懒洋洋地坐在窗边，伸手抓过停在窗外的信鸽，抽出鸽子腿上的信筒打开纸条查看手下传来的讯息。

 

他的肩膀上，一眼便可看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虽然已经包扎完毕，但依然还有些渗血。

那是严凌枫的杰作。

 

总部被涯烧毁的他，临时组建的安全防护自然会有漏洞，以至于消息走漏，让严凌枫掌握了他们的部分信息。

这也就算了，但严凌枫这两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派了十几批死士对他进行炮轰似的暗杀。

 

只能用疯狂两个字来形容。

 

当然他也回击了，将来的人一个不留地全灭，但总是这样让他不胜其烦，那个人估计打算等他心神疲惫后来次真正的暗杀。

呵……难道他已经发现了涯身上的纹身？所以气不过来找他算账？

不，他应该没发现。以涯的性格绝不会说，这对他来说毕竟太屈辱。仅仅因为这个纹身，他就连身体都不会再让严凌枫看到。

严凌枫估计只是怀疑，不过仅仅是怀疑，就有那么大的反应？

 

这对自己来说并不是好消息。

 

他可不希望因此而促进两人的感情发展。

 

看来，必须尽快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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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静，清冷的月光为大殿铺上了一层朦胧银光。

 

主殿的顶端，被风扬起满头灰发的成熟男人，此刻正背着手站在平台的边沿，冷漠地俯视整个山庄。

在他的身后，沉默地站着五个身形高大，全身包裹在紧身皮甲中的精悍男人。

 

犹如融入黑暗的魔，五个让人仅仅是看着，就不由心存畏惧的男人，脸上，皆戴一个全黑的金属面具，仅仅露出面具后那一双过于魔性，也过于冷漠的赤红双眸。

 

而此刻，这五个男人，一并将视线锁在涯的身上，安静地望着他。

 

“任务已经完成，墨溪断的十七个护卫全灭，你们做得很好。”扫了一眼脚下灯火阑珊的建筑，涯收回视线缓缓地转身看向五人。

 

“而你们，自由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即便是冷漠，也素来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润。在寂静的夜里，如羽毛般有种轻轻撩拔着人心的蛊惑。

按照当时的约定，只要他们将墨溪断的十七个护卫全灭，便将恢复自由身份，不再需要听从任何人的命令，也不再需要受束缚于任何组织。

 

“我知道，自由很重要，所以也并不打算干涉你们之后的行动。”涯慵懒地倚靠在栏杆上，淡淡地问道：“不过，我很好奇，你们之后有何打算？”

 

这几个男人，对钱财跟权势的欲望可以说是很低。他无法用这些东西将他们留下，也并不忍心真的毁了他们。

毕竟，他欠了他们太多。

 

虽是成王败寇，但几个男人这些年来，却也真的遵守约定，真的为他办事。

 

一次也未让他失望。

 

从不背弃自己定下的约，是他们种族的传统，也是他们每一个战士的生命准则。

 

当然，即便如此，他对这几个男人，也还是留了一手，这是涯的准则。

 

毕竟，他不可能放心这样一只力量脱离自己的控制，不过，只要他们不阻碍自己，他是不会有任何行动的。

涯的话，让几个男人沉默了一会。

 

其中一个为首的高大男人看了看自己的伙伴，似乎在用眼神交流什么，随即，互相点了点头后，便朝涯缓步走来。

 

“我们的决定关于你。”为首的男人淡淡地说道，低沉的嗓音有着一种特有的，似乎不属于人类，却又格外性感的沙哑。

 

“嗯？”涯有些意外，看着对方被月光勾勒出的修长躯体，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让他不由警惕起来。

 

“跟我们成亲。”

 

第二十章 杀手的逻辑

月光，依旧清冷。

 

主殿的顶端，夜风阵阵，扬起男人们长衣的下摆。

 

宽敞的平台上，六个男人沉默地对视，久久不语。

 

其中，面对着另外五人的男人，一头瀑布般的灰发被风吹得格外凌乱，双眼只剩一片愣然的呆滞。

 

“……什么？”

 

过了片刻，涯才下意识地反问，并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而他的反问跟难得的迟钝，让他对面的黑狮微微歪了歪头，赤红的双眼闪过一抹极淡的笑意。然后，高大的身躯朝他缓慢地靠近，直至修长的双手，轻轻搭在了他两侧的栏杆上，将人囚禁在手与栏杆的空隙之间。

 

“你，跟我们成亲。”魔惑般低沉而沙哑的嗓音，一字一句地从男人冰冷的面具后传出。

 

两人此刻的距离，近到几乎可以感觉对方身上的热度。

“……”涯抬眼看着比自己高近半个头的男人，愣然的双眼逐渐恢复了平静，甚至，异常的冰冷起来。

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对方的双眼，似乎，在审视什么。

 

过了片刻，他才淡淡地道：“是什么导致你们产生，我会跟你们成亲的错觉？”

 

“你打败过我们。”男人依旧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

 

涯用眼神示意对方继续，而对于男人过近的距离，他选择了无视。

 

“吾族有一个传统，若败在外族人手中，只有两条路可选，自杀，或跟对方成亲。”

 

顿了一下，男人继续道：“同时，吾族也从不背弃自己定下的约，这是吾族每一个战士的生命准则。之前，我们与你定下契约，助你完成大业。而主从关系下我们不得与你成亲，但现在契约已经完成，我们恢复了自由，所以，决定跟你成亲。”

这大概是男人近十年来，说过最多话的一次。

 

涯沉默地听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怪……

 

片刻后，他才看着对方的双眼无力地道：“很有意思的族规，不过……”顿了下，他修长的手指捏住对方的下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这是你们的决定，不是我的，我没理由奉陪。”

 

什么叫决定跟他成亲？

 

先不说其它的，这几个人好像从头到尾都没问过他意见吧？

 

“为什么？”男人不解地反问，暗红的双眸有些意外跟愕然，显然没想过会遭到拒绝。

 

“……”没想到竟还会被反问为什么的涯简直是无语了。

 

“无法理解你为何会拒绝，我们没什么不好。”男人缓缓地摇头，想了想，接着又道，“你是嫌弃我们没性经验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