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佐川技术员把馒头递给他们的这一刹那,他的脸上显得非常不自然……吃了馒头的小孩子们,一个不剩,都得了肺鼠疫……约莫经过了一个星期,这个村庄全被烧光了。据说其中也剩下没死的,但是由于这是极端秘密的实验,所以在实验完之后,一个人不留全部杀光了。”
《731细菌部队》 (日)秋山浩 著
可怕的郊游
七月初的一天。是一个天朗气爽的早晨。和往常一样,在高木班的预备室里,我和佐佐、保坂一起,正在换衣服的时候,佐川技术员进来了。
“今天用不着换啦。为了散散心,我带你们到郊外玩儿去。”
我们彼此瞧了瞧,都喜笑颜开。由于我们除了参观和外出一次以外,就没有到过部队的围墙外边,总是在围着铁丝网的屋子里,整天和细菌打交道,因此能到可以呼吸一点自由空气的地方去,我们不由的高兴起来。
走出研究所的门口,等了不大一会儿,十几个从事农耕工作的同事,乱嚷嚷地从宿舍那边儿跑过来。
“郊游!郊游!”
“往哪儿去呀?”
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那么,我带着去啦。”
佐川技术员对教育部的大角雇员说。
“偏劳!请吧!”
大角雇员答着。
让饭厅给做了饭盒,把水瓶装满,每个人分了些糖果之后,由部队出来,已经是九点来钟了。
围墙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望远那地平线上,由于散发着热气,大地仿佛晃晃悠悠地颤摇着。
“我们的目的地是离这儿有十三、四里路远的一个满洲人村庄。多少再往前走走就可以望见了。”
佐川技术员指着西北面这样说。
有一条好像连接上从平房车站来的道路,只有这条道路上没有长草,而我们得到允许,在途中,三三两两一边摘着道旁的花草,一边玩着往前走。我们信步走着,即使我们不是走在道路上,也可以。
夹杂在细小而茁壮的野草里,有淡黄色的女郎花(中国学名叫败酱花——译者)轻轻地摇曳着,有开了花的五寸多长的紫色菖蒲,还有不知道叫什么名的橘黄色花,也有开着的姬百合等等。
“这个根不好吃么?”
保坂说着便拔了两次百合花,可是由于在坚硬的土壤里,掺杂着长得很密的草根,因此用指尖不好挖,两次全都失败了。
走了一会儿,便望见了村庄。虽说是一片平地,但仔细一瞧,大地上仍有坡度不大的起伏,村庄里小小的人家,时隐时现。在太阳辐射下,急剧地热起来了,我觉得多少出了点汗。不知从那儿刮过来干燥的微风,一阵阵拂面而过,汗漉漉的肌肤感到格外清爽。性急的人,把嘴对准水瓶口儿,咕嘟咕嘟的开始喝起水来了。
“喂!你们的水若不省着点喝,到吃午饭时候可就麻烦啦!因为到村子里,并不是能乱喝的啊!”
佐川技术员特别提醒我们。
到达村庄时,已经十二点了。这个村子大约有二十来户人家。用土坯砌的平房,一户挨着一户。有两三颗像是忘了往上长而蹲在地上的小柳树。我们自从到满洲以后,连树木也成了稀罕的东西了。
“这个村子的居民,都是有关东军司令部的居住证明书,因为这儿离我们的部队还不到十公里啊。”
佐川技术员对他旁边的人讲。我们都以好奇的眼光,望着在房檐底下和泥的老头儿,或者光着脚的小孩子以及探头探脑的女人们。
我们找了一块阴凉地方坐下来,把盒饭刚一打开,起初还怕人似的小孩子们,就一起蜂涌过来了。我们中间也有拙嘴笨腮地用不流利的中国话和小孩攀谈的。
到底还是佐川技术员,用中国话把小孩子们哄住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馒头来,每人给了一个。咋一看,这是一幅亲切动人的情景,可是当佐川技术员把馒头递给他们的这一刹那,他的脸上显得非常不自然。但是,我没有想到,这正是头几天刚在电影上看到的阴谋破坏班的那一套把戏。
我们从井里打上凉沁沁的水,有的擦擦脸,有的把湿手巾压在帽子底下,没呆多久,便离开了这个村庄。
往回走,也许因为热的关系,走的比较快。快走到部队的时候,由佐川技术员领着合唱关东军军歌,我们一边唱一边怀着可能暂时又没有外出机会的心情,钻进了部队的大门。
在郊游后的第三天,早晨刚上班,雇员们便和往常不同,在走廊里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了。
综合一下从预备室或研究室那里听到的片言只语,我才知道在那个中国人的村庄里发生了鼠疫。想起来在给馒头的当时,佐川技术员的那种尴尬笑脸,我不禁有些发抖了。
郊游的目的,原来是采取和阴谋班同样的手段,来进行细菌传播实验的。
研究员们轮流着驱车到这个村庄去调查传染的情况和治疗药品的效果,我做为他们的助手,也到现场看过一次。
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穿着橡胶制的防毒服,简直闷热得像蒸笼似的。部队人员进行着森严的戒备,屋外看不到村里的居民。对于发生了鼠疫患者的人家,为了防止苍蝇的媒介作用,把整个房子罩上了一个像蚊帐似的极大的白色铁丝网。
吃了馒头的小孩子们,一个不剩,都得了肺鼠疫,其中有好几个早已丧命,并且新患者好像在追赶他们似的陆续不断地发生。不难想象,成群的苍蝇和跳蚤可能已经把细菌传布到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了。我跟在辻冢军医的后面,走进一所罩着铁丝网的人家。虽说在实验中在相片中看惯了,但这里的残酷的情形,实在令人目不忍睹。一想到这就是那天真的玩耍着的小孩子中的一个的时候,我对这种残暴行为,立即感到无比的恐惧和不安。我心里虽然知道:部队为了制造出能供战争使用而又有效的新武器,以便取得最后胜利,因而进行这种实验也是不得已的。我知道对于无谓的牺牲者稍有同情之心,便是不忠于职务的表现,但是我却仍然不能无动于衷。
让我帮助解剖尸体,从肺脏、脾脏等各部分,分别制作检查用的涂片标本,但是我对于交给自己的工作,却没有心思去钻研它,只是机械地动动手而已。从墙外传来悲痛的呻吟,而铁丝网外面的苍蝇却嗅着取出来的脏腑嗡嗡地叫。
时间也许还不到一个小时,可是我的身体和神经却好像在蒸笼里蒸过似的,迷迷糊糊地回到了部队。
约莫经过了一个星期,这个村庄全被烧光了。据说其中也剩下没死的,但是由于这是极端秘密的实验,所以在实验完之后,一人不留全部杀光了。
像电影上演过的一样,这种悲惨的实地演习,好像进行过很多次。
从一九四二年冬到翌年的春天,在农安县城(吉林省)流行过鼠疫,四五千户人家被烧毁了一多半,据说这也是“七三一”的阴谋破坏班暗中搞的。在中国东北地方同中部阿拉伯、云南地方、中部非洲等一样,每年在一定的地区要发生鼠疫。农安也是这样的地区之一,因此即使偶尔发生一次鼠疫的大流行,也毫不足怪。不过,所谓“阴谋破坏”,其原则就在于利用这种情况,使人们认为这是自然界发生的结果。像农安的鼠疫也是一样,妙处就在于既能达到目的,又不引起任何人怀疑。所以一般都认为由于“七三一”部队的努力,才把这个灾难局限到最小程度。可是,自然的蔓延和人为的蔓延,由于菌力的不同,蔓延速度也就不同,有时菌的形态也会不一样。对于农安那次发生的鼠疫,许多专家都认为这是人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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