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艺电影里注入过多的商业元素,会抹煞很多文艺电影本身应有的真诚。从这点看,《一个人的皮影戏》里除了深邃的巷子里7—11的招牌十分晃眼以外,似无其他商业败笔。然而凡是这类真诚电影的宿命基本上都是叫好不叫座,这也无怪乎导演张唯放着大好的电影市场不去分上一杯羹,反而决定先拿出去参赛,再走出口转内销的路子。谁都知道,走这个路子有风险,(如失败了的《颐和园》,成功了的《观音山》)但是谁都前仆后继,因为一旦打上外国的标签,无论是对电影本身还是对每一个电影的参与者,都是莫大的好事。
张唯导演是个杂家,电影幕布一拉开、音乐一响起,坐在观众席的你立马能想到两部电影:马俪文的《我们俩》、张艺谋的《一个都不能少》。你还记得《我们俩》中那深巷里弥漫的古城春色么?你还记得《一个都不能少》中魏敏芝走在崎岖山路上的瘦小身影么?张唯用前者的画面和后者的音乐把一张小小的皮影串联给每一个人,说心旷神怡可能过于褒奖,但是对咱的眼球,绝对是负责任的。这实在不能说是抄袭,画面和音乐本来就是电影最重要的元素,试想你坐在黑咕隆咚的电影院里注视着前方,前方让你又养眼又养耳,谁不觉得享受?
唯一不足,是电影中对那位“神秘皮影艺人”的处理方式稍显外露,这种以意向来诠释人物内心的手法并非首创,比如电影《十三棵泡桐》中骑着骆驼的阿拉伯人,比如《三峡好人》中的飞碟,但是意象这东西就像周敦颐笔下的莲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轻轻一触尚可,若要活生生地跳出来,还真能吓着人。
纵观全片,《一个人的皮影戏》中最出彩的不是马千里,不是安娜,反而是饰演有点儿傻气的根子的包贝尔。名不见经传的包贝尔,我看了两个片子才记住这个人,一个是《决战刹马镇》,一个便是《一个人的皮影戏》,可巧的是,在这两部戏中,他演的都是傻子,而且还傻得有点可爱。窃以为,如果片子把更多的笔墨放在皮影艺人马千里和他的傻子徒弟身上,反而更能加深人的印象。一面是逐渐式微的民间艺术,一面是游走在正常人的视线中却对皮影戏充满爱意的根子,这对比就像电影中城市里硕大的LED屏和白布后苟延残喘的皮影一样,鲜明得令人欲哭无泪。
整场电影我忍不住掉了三回泪,一回是根子被喜得爱徒的马千里冷落后独自落寞地走在繁华的大街上;一回是根子到处拉人看马千里演皮影不成,便把罪责怪在变电箱上,拿起石头愤怒地向它砸去;另一回则是根子和奶奶赶着一群牛去看马千里演皮影戏时,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相信每个电影爱好者看完电影后,都会给出诸如“高速发展的现代文明对传统文化的冲击”的论断,然而现代文明冲击的,仅仅是传统文化么?真正被我们忽略了的,还有人性。
常常听人辩证地提起“疯子与傻子”一说,说在正常人的眼里,疯子傻子是疯子傻子,而在疯子傻子眼里,正常人才是疯子傻子,颇有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味,或曰:疯子不疯,傻子不傻。倘若这个说法能得到大多数人的首肯的话,那么我想包贝尔演的这个根子,还真的不太傻。
(赵二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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