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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腹不为目”:潜意识之道
正因为“玄览”、“玄观”、“玄鉴”的具体认知机制难以精密地揭示出来,所以道家认识论或方法论长期以来饱受诟病。批评者认为这些玄而又玄的认知路径或思维方式没有任何科学研究、实验观察的依据,因而不科学、反科学。那么,通向不知之知的认知方式,究竟是什么呢?当代认知科学的深入研究,对于这样的认知方式来说真的是南辕北辙、完全否定吗?
一.意识与潜意识
自从弗洛伊德明确提出潜意识理论,关于意识和潜意识的问题就陷入了长期争论。但对于人类意识的观察思考却是古已有之,关于潜意识的“潜意识”思想在历史上早已频繁出现。印度《奥义书》中说“灵魂仅仅是意识的总和”,这里的“灵魂”距离我们今天理解的潜意识并不遥远。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认为心智是灵魂集中的部分,心智有两种作用:一是自动的,一是有意的。这种心智的“自动的”作用,也已接近潜意识。笛卡尔敏锐地将意识定义为“在我们身上所发生而我们本身又能直接感受到的一切东西。”正因为笛卡尔这里说的是“直接感受到”而不是“自觉意识到”的一切东西,所以他的定义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涵盖了潜意识。康德非常强调“统觉”的作用,实际上是一种整合作用。而他的先验论决不否认“模糊观念”,甚至认为无意识心理活动不仅是实际存在的,而且是能动的、富有创造性的,无意识更富于表现力,是思想的助产士。德国哲学家谢林更为明确地指出:“理智是以双重方式进行创造的,或者是盲目地和无意识地进行创造的,或者是自由地和有意识地进行创造的。”
概括地说,弗氏所说的潜意识,是人的本能的冲突。人的本能分为生的本能和死亡的本能,生的本能主要是出于生存需要的获取食物的本能和出于繁衍需要的性本能,性欲望在潜意识结构中处于重要地位;死亡本能主要是种种恶的表现。因而弗洛伊德实际上是强化了性恶论的。他将意识看作冰山的一角,而潜意识则是人的心理活动的核心或基础。正因为在弗洛伊德之前或之后,涉及潜意识的思想学说不绝如缕,所以他的潜意识理论出台之后受到广泛的批评。但是,弗洛伊德的学说给世界带来强大的冲击,影响十分深远。究其原因,依然是由于他对潜意识的研究更为深入,其影响和带动的心理学中的精神分析学派在许多方向上激活、拓展了关于意识和认知的哲学。本我、自我、超我的人格结构;意识、前意识、潜意识划分及其相互关系;与生俱来的性本能长期发挥支配和影响力的潜在机制;梦的解析的方法围绕着梦是“关于日间所见的回忆的重新编排”的论断;都是人们对于潜意识的重视与研究获得广泛深入。尤其是,他将自己发现的原理应用到人类社会生活和文化历史发展的各个领域,使精神分析扩充为“弗洛伊德主义”。即使是学派分裂之后,对他的批判者也是曾经深受其启发影响的学者。
弗洛伊德的问题在于:他关于潜意识的定义以及对潜意识形成原因的解释都严重偏狭片面,人作为生物所具有的本能和欲望,是远远不足以支撑起人的潜意识大厦的。除了他的本能欲望说,还有无机反映说、动物心理说、生理活动说等等,自动结构说的出现,使潜意识研究展现出一片生机。
就在精神分析学派日趋兴隆的时候,格式塔心理学悄然崛起。康德的“物自体”思想、胡塞尔的现象学、物理科学中的“场”论等,为其提供了背景和思想源泉。所谓格式塔(Gestalta),又称“完形”,建立在一系列实验佐证的“知觉组织法则”的基点上,坚决反对一切“要素论”,认为整体绝不是部分的相加,整体也不是由部分决定的。“整体大于部分相加之和”的意思,是整体的内部结构和性质决定整体,而且部分的性质和功能受到整体的决定。所谓物理现象、生理现象、心理现象等等分割式的研究是无济于事的,自然而然地经验到的任何现象,都自然而然地自成一个完形,完形是一个通体相关的有机结构,具有不可分割的价值和意义。
一切关于潜意识的源泉、潜意识的构成、潜意识的地位和作用、潜意识与意识的关系等等的研究探讨,都在冲击、选择、挑战认知哲学。格式塔心理学的出现,是总体路径上的一次意义重大的变革。以道家哲学的眼光考察格式塔心理学,我们既可以说一切对于现象的感知是“非常道”;也可以说一切认知的整体整合是一种“心理学之道”。在这里,心物关系、心身关系,以至于意识和潜意识的关系等等,都更加浑然一体。
二.“认知鸿沟”:认知科学的困境
“广义的认知科学是由哲学、心理学、大脑与神经科学、计算机与人工智能、语言学、人类学、教育学构成的丰富的学科群,由于哲学在认知科学建立之初就占据着一席合法之地,始终与认知科学的经验研究相生相伴。”考察认知科学各路进军的历史,我们也可以并不夸张地说:以“一条鸿沟”为总体特征的严重困境,也始终与认知科学的经验研究相声相伴。
所谓“鸿沟”,被称为“意识难题”、“解释鸿沟”、“认知鸿沟”。即:“说到底是为了说明解决心智本质问题的困难所在:具有精神属性的意识现象能否用处理物理现象的自然科学去解决,对意识现象的解释与对物理现象的解释之间是否存在难以逾越的鸿沟?”
一个人在一个简单刺激作用下会出现一连串反应,既包括行为反应,也包括认知上的反应,还包括情绪、情感上的反应。不同的人在同一种刺激下会出现五花八门、千姿百态的反应。所有这些,是否可以还原为物理世界的现象呢?乐队演奏者看到指挥的动作或姿态,会作出相当一致的反应,但是优秀的首席提小琴手的反应可能与众不同,不仅包括千锤百炼的“动力定型”,而且刹那间的反应蕴含着对乐曲、旋律、意境及指挥意图的更为深刻的理解,其演奏的风格相当于副指挥,有一点错误甚至会导致全体演奏失败。这样的复杂的认知与意识,可以还原为物理现象吗?加拿大学者派利夏恩讲述到一个人在行走中突然转身横穿街道,一辆驶来的轿车突然刹车而撞上护栏。这个行人接下来有一连串的行为,其中的信念和动机以及行为方式和风格等等,根本无法用物理学解释。尽管物理主义在解释“认知鸿沟”问题上有种种不同的进路,但从根本上说,恰恰是现代物理科学发展本身表明了其从本体论上已经受到相当严峻的挑战。正如玻尔所承认的:“作为原子理论教程的类比……当试图协调我们在实际存在这出壮观的戏剧中既是观众又是演员的身份时,(我们必须转向)释迦和老子这样一些思想家们已经遇到过的那些认识论上的问题。”本杰明·贝里特更为明确地断言:“单凭物理证据并不能直接地描述或解释主观觉知,包括灵性的感受、创造性、有意识的意志和想象。”
大脑—神经科学家持有另一种“还原论”——将一切心理属性还原为大脑神经系统的属性。“你,你的快乐和忧伤、你的记忆和野心、你对自我的认同和自由意志的感觉,实际上不过是一大堆神经元、以及与他们相关联的分子的行为”。然而,极为精密的实验设备和技术却遇到一个无法跨越的障碍:“事实上,有意识的心智现象既不能被还原到我们对神经细胞活动的知识,也不能由这种知识获得解释。人们可以观察脑,可以看到神经细胞间的联系,看到极其丰富的神经信息不断地涌现,但你不会看到那怕一丁点的有意识的主观的心智现象。只有通过这些个体的讲述,人们才会对此有所了解。”在经过大量实验研究基础上,贝里特总结道:“按照这种观点(指还原论观点——本书作者注),知道了神经的结构和功能(或者它们的分子基础)就足以定义和解释意识活动,但我们已经看到这种还原论观点是站不住脚的。”
图灵于1936年发表了“计算机科学中最重要的一篇文章”,提出“通用图灵机”概念。1950年发表《计算机器与智能》的文章,提出著名的“图灵测试”,认为当人与具有某种智能层次的机器(如计算机)经过一段时间交谈后,将不能区分是与机器,还是与另外一个人在交谈。此后认知科学以综合、多向的势头显示其优势和影响,“认知科学是研究认知的科学,由心理学、计算机科学、神经科学、语言学以及哲学等不同领域的学科所构成。促使这些学科结合在一起的是这样一种理念,即脑(神经科学)是一种计算装置(计算机科学),而认知(心理学)研究其软件——运行脑中的程序。”计算机、人工智能的迅速发展不断刺激认知科学的深入,但其共同的前提假设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理所当然”。经过若干阶段,认知科学发展到新近的“心智联结的计算理论”,其主要观点依然是:1.
认知状态是具有内容的心理表征的计算关系;2. 认知过程(认知状态的转换)是心理表征的计算操作;3. 计算的结构和表征(1和2提及的)必须是联结的。这里的表征问题,必然涉及到语义问题。长期以来,认知科学始终无法跨越的困境在于:第一,语法不足以满足语义;第二,计算机程序是完全以它们的形式的或语法的结构来定义的;第三,心具有心理的内容,具体说有语义内容;第四,任何计算机程序自身不足以使一个系统具有一个心灵。简言之,程序不是心灵,其自身不足以构成心灵。当代美国著名分析哲学家约翰·塞尔针对科学主义宣称:“把计算机比作脑较之先前那些对脑的机械性比喻,大概既不高明也不逊色。我们知道,把脑说成是一台计算机同把脑说成是一部电话交换机、一套电报系统、一台水泵或一台内燃机是一样的。”塞尔先生这里的对于认知主义困境的批判性结论我们是赞同的,但他认为意识和主观体验只发生在大脑中,则是我们难以认同的。或者可以说,他的结论中“把由内在意向性的系统作为没有意向性的系统来研究也是拙劣的科学”——是有道理的;但他说“把不包含意向性的系统当作有意向的系统来研究是拙劣的科学”——则是过于武断的,因为他将除了大脑活动的一切活动都排除在有意向的系统之外。
三.“生成进路”:认知科学的转折
认知科学近年的发展出现重大转折,构成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就像新近物理学发展中的趋势一样,认知科学也越来越转向与哲学中形而上思维的靠拢或融合。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生成进路”的出现。虽然这依然可以看作认知科学本身深化的反映,但分析可以看出:如果说“物理学之道”内在地涵盖了对科学主义的反思与超越,那么“认知论之道”已经呼之欲出。
神经科学正是通过更为精细和严格的实验,越来越意识到人的认知系统必然包括涉身性问题和环境作用,作为一种鲜活的生命现象的认知活动,是一种具有自创生性、自主性、自组织性的动力系统。根据刘晓力的概括:“生成认知纲领的五大观念是:(1)生命都是主动发生的和维持自身自治的行动者,它们生成或产生它们自身的认知域;(2)神经系统是一个自治的动力系统;(3)认知是情境的和涉身性行动中熟练技能的操作。认知的结构和过程是从知觉和行动的循环感觉运动模式涌现的。有机体与环境之间的感觉运动耦合系统调节着神经活动内生的动力模式;(4)认知者的世界并不是一个表征在大脑内部的、预先规定的外部域,而是一个由认知者的自主能动性(agency)与环境耦合的模式生成的关系域;(5)意识和意识的主观经验在任何对心智的理解中都处于中心地位,并需要用一种精致的现象学(自然化现象学)方式加以研究。
海德格尔在理解中国的“道”时说:“对于思想着的思想来说,此道路应被视为一种境地。打个比喻,作为域化的这个域是一块给予着自由的林中空地,在其中那被照亮者与那自身隐藏者一起达到此自由。这个自由的并同时遮蔽着的域的特点就是那个开路的驱动。在这一驱动中,那属于此域的各种路出现了。”海德格尔提出的“自身的缘构发生”,是探求终极存在时所用的词语,指的是一种就任何问题追究到终极时出现的一种“纯发生”的、构成性的、“缘境”之中的状态。这样的思考既是本体论的,也是认识论的,因而海德格尔既注重“道”,也注重“道言”。他说:“将此缘构发生思索为自身的缘发生意味着对于这个自身摆动的境域的结构进行建构。思想从语言得到去建构这种自身悬荡着的结构的工具,……就我们的本性是在这个悬荡着的结构中所造成的而言,我们就居住在此自身缘构发生之中。”在海氏的“自身悬荡着的结构”中,包括终极实在 ——亦即一种新形而上学的认知对象,包括认知主体的“居住”式参构,包括思想的方式和内容,也包括作为思想所借助的工具的语言。所有这些以及它们之间的互动、这种互动所借以发生的“境域”,都自身性、自发性、缘发性地共同进行建构。如果说海德格尔殚精竭虑在现象学总体框架中追求存在论和认识论双向突破的话,他对于老子的“道”、老子的“诗化思想”、老子从思想到语言的“构成态势”的关注以及从中获取的启悟,就丝毫也不奇怪。或许,老子与海德格尔之间,本身就发生着一种思想上的跨越时空的“缘构”。当我们将新近认知科学“生成进路”的纲领性观念,与海德格尔的“自身的缘构发生”进行对照时,可以自然而然地发现两者的某种相通。
四.认知之道——潜意识之道
加拿大多伦多大学汤普森从康德那里捕捉到“生命自治”和“自然目的”的思想:“康德可能首次认识到并且形成了自治组织内在于生命体的观点。”前面提到的认知科学或心智科学新近发展中向生成进路的转向,与对于生命的生成演化观念相关。“‘生成’意味着一个生命线活动中的执行或实现。它唤起了这样一种生命形象,即生命通过它们自己的动力学和那些它们结构上耦合的环境开辟历史道路。生命演化论就是在行进中开辟道路。”心智之道,蕴含于生命之道,实际上两者是统一的。哲学认识论的探求,目前已经到了拓宽道路的时候,而生命自治、意识活动的自组织、认知路径自主整合等等各个方向上研究指向已经发生殊途同归。只要我们深刻把握道家哲学中关于“道”的思想内涵,就应该而且可以对关于潜意识和意识关系研究的种种结论作出道的综合、道的梳理。“意识和意识经验的产生将不服从物理的因果律,而是通过有机体的自组织系统的部分与整体的互惠因果作用涌现出来。自组织过程使大脑、身体与环境耦合成为一个动力系统,其因果律体现为系统内局部与整体的循环因果性(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的互惠影响)。这种循环因果性就是心智产生于生命这个自治系统的自组织过程的涌现机制。”
潜意识与意识的区别,在于主体的自觉。人与一切动物区别的根本区别,不在于是否有意识,甚至不在于是否有自我意识,而在于是否对意识有意识,即意识自觉。人类的意识活动,是一种自觉的活动,是可以觉察得到,并且出于主观目的而开发、运用、发展感觉、知觉能力和创造能力的活动。人的意识与一切动物意识的区别,在于将自我意识运用于、体现于精神活动。正因为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说什么、在想什么,正因为有这样的主体觉察、主体清醒,所以包括意识在内的各种人的行为与精神活动都成为一种“客体”,这正是心理学上划分“主体我”与“客体我”的必要前提。正因为“客体”成为利用、开发、发展的对象,所以人可以大踏步地与所有动物拉开距离而走向“万物之灵”。
中国国内对于潜意识的研究,主要是与国外相关研究接轨,但与中国传统文化的结合已经迫在眉睫。车文博先生曾经认为:“无意识的生理机制是未被意识的定势、条件反射和高级神经活动,是大脑皮层较弱兴奋部位、没有同第二信号系统的语词明显联系起来的活动,是人的大脑两半球的不同的功能、主要是右半球非言语思维(空间形象思维)的产物。”
做出这样的论断,至今已将近30年,不知优秀的心理学家、心理史学家车文博教授,是否会同意极大地扩展潜意识的内涵。与意识相对应,潜意识是人的身心系统运行中没有主观意识觉察状态下的具有一定意识功能的精神活动。广义地说,还可以包括没有主管觉察状态下生命系统与环境系统互动作用而产生的意识功能。(比如“对于第二信号系统词语明显联系起来的活动”,肯定是有的,否则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在梦中作诗了,只不过这种活动是没有被觉察到的、是潜在的而已。)潜意识与意识的根本区别在于有没有主体的自觉意识,其根本特征在于自组织性。值得强调的是:意识和潜意识都具有强烈的自组织性,但意识以主观觉察为必要条件,因而已经具有主观的自觉的意识作用。
意识和潜意识的关系,可以借用老子的“无为而无不为”来描述。潜意识具有极为重要的功能。比如:人的记忆,一般认为包括识记、保持、回忆、再认四个环节,但这种说法是有着严重缺失的。作为完整的精神活动,记忆至少包括识记、保持(存储)、整合、回忆、再认(调出)五个环节。其中各个环节全都需要借助潜意识。保持、整合主要靠潜意识;而识记环节实际上潜意识的作用也是主要的。回忆既包括有主观自觉意识地回忆,也包括大量无意识状态下由潜意识进行的回忆,包括梦中的回忆。即使是再认,如果没有潜意识整合的基础,或没有潜意识与偶然暗示、刺激等提示性条件的耦合,也会出现“明明记住了就是想不起来”的窘迫。再比如发现或创新思维,往往苦思冥想、殚精竭虑一无所获,而突然灵感迸发,茅塞顿开。“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种现象生动地反映了“有为,而无所为”、“无为,而无不为”的“心智之道”的特征。我们无意否认自觉理性、自觉意识的巨大功能作用,因为如前段所述,这是人所具有的独特的意识优势的集中体现。但同时必须看到:第一,这种优势的形成,高度复杂的大脑功能机制的形成,本身就是长期生命演化过程中自组织机制——生命之道的产物;第二,这种优势的发挥,是神经系统与生命系统、环境系统以及“集体无意识”的文化基因系统等综合作用之下的“涌现”现象;第三,潜意识对于各种存储信息的整合功能等等无意识状态下的作用,是自觉意识之花绽放的土壤。总之,心灵智慧之光,离不开潜移默化而酿造的光源。
意识和潜意识的关系,是一种深刻的辩证。这种辩证关系,使一切将意识和潜意识截然分割的思想观念都终将走向误区。一方面,意识离不开潜意识,甚至意识最深刻和内在的运行发生在潜意识整合过程中,包括睡梦中。另一方面,潜意识离不开意识,人的潜意识以“无意识自主整合”为重要特征,一定会潜在地、非意识参与地、自然而然地整合进感觉和经验,整合进自觉意识和理性思维的过程与成果。就拿灵感来说,即使是“梦中灵感的闪光”,也一定离不开思索探求无形中纳入潜意识的种种“半成品”或“阶段性成果”,科学家的潜意识和普通人的潜意识在功能上会有巨大差别。阿基米德只有在洗澡、放松的时候,而不是一味苦苦探究的时候灵光闪现、一举解决了“王冠难题”并发现浮力定律;但是如果不是阿基米德,如果没有阿基米德的知识结构和思维方式,一般人再“蓦然回首”,也不会发现“灯火阑珊”。深入地讲,意识和潜意识之间的互动关系是由“时间之道”为纽带与通道的,时间参构作用以及对于意向对象考察中的时间意识,都决定了意识向潜意识的渗透与潜意识对意识的整合与多种参与。
这里,再回头看老子的玄览、玄观,“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无论意识还是潜意识,认知之道——自主织、自整合、自创造的机制都是在发挥作用的。通常所说的“直觉”,其实是一种意识和潜意识的互动。高水平的、整体观照的、形而上思维中的“直觉”,往往被称为“整体感悟”。在这样的整体感悟式的认知与思维方式中,有着“涤除”的功能,因为需要将具体表象的感知与经验放在整合机制中消化、溶解,而抵达“玄览”的综合、浑然一体之中。“科学家在他们的研究工作中对直接的直觉洞察是熟悉的,因为每一项新的发现都来自这种不可言表的突然闪念。但是,当头脑中充满了信息、概念和思维模式时,闪念的出现是极为短暂的。而在沉思中,头脑里除尽了所有的思虑和概念,这就为长时间地通过它的直觉方式起作用做好了准备。”可见,局部、具体研究中的“灵感”与宏观、整体思维中的“顿悟”有所区别,而“为学”与“为道”,“指的就是研究工作与沉思之间这种显著的不同。”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老子《道德经》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