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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我向你看][番外][三]

(2013-11-23 19:35:20)
分类: 全部博文
  桔年一边将点心装盒一边对韩述说:“明天不用来接我,你下班给妈送过去,也省得她买早点。咸的是给妈的,她上次说好吃,我多做了点。另外一盒甜的给你们同事,我都在盒子上标注了。”韩述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了桔年,温暖的唇在桔年的脖子上蹭来蹭去,桔年缩起脖子笑着用胳膊推他:“韩述,别闹了,没看我一手的油。”

  韩述没有松手,过了半晌,才在桔年的耳边轻声说道:“桔年,能不能给干妈也做一份?”

  桔年的手停顿下来,她没有说话。

  “桔年,是不是让你为难了?”韩述松开双手,伏下身忐忑地看着桔年。

  桔年细心地将两个盒子封好装进纸袋里,转过身来望着韩述:“对不起,韩述,是我疏忽了。”桔年将手仔细擦净后接着说: “只是家里黄油没了,你得陪我去趟超市。”

  韩述激动地抱起桔年在厨房里转起了圈圈:“妈果然说的没错,桔年,妈果然说的没错!韩述工作忙,桔年也不轻松。韩述在这个事物所里是多家企业的法律顾问,独立负责的案子下班后可以将资料带回家研究,与同事合作的案子就只能在事物所加班,加上时不时地出差,自诩为桔年专职司机的韩述开始自责越来越不称职。
 
  现在的住所距布艺店虽然比桔年的老屋近了许多,但坐公交车却不如原来方便,中间要倒两次车,以至花到路上的时间比原来的还要多。桔年节俭贯了,上下班无论如何都不肯打车。

  韩述心疼桔年,于是郑重提出:“桔年,学个驾照吧,至少我出差的时候你可以开着车去上班。”

  桔年想想有道理,于是百忙之中毅然加入了练车队伍。理论考试不费吹灰之力,100分轻松拿下。剩下的就是场内路考,桔年每周两次坐着驾校的班车往返于住处和驾校之间。

  第一次苦练两小时,韩述兴奋地问:“老婆,学的怎样?”

  桔年垂头丧气:“没感觉。”

  第二次苦练两小时,韩述小心地问:“老婆,学的怎样?”

  桔年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感觉。”

  第三次苦练两小时,韩述说:“老婆,还是没感觉?”

  桔年点头如捣蒜。

  后来每每练完,韩述见桔年就打招呼:“没感觉?”

  桔年回礼:“没感觉!”
 

  到了正式场内路考这一天,韩述一个劲安慰桔年:“老婆,别紧张,补考的费用我已经给你准备出来了。想当年你门门功课拔尖,我使了吃奶的劲也追不上你,过不了没关系,就当安慰了你老公。”


  桔年目光如刀,嗖嗖嗖把韩述从头到脚凌迟了一遍,最终还是含着眼泪悲壮地踏上了征程。


  说来也真是邪门,正式考试时,桔年坐在驾驶室里仿佛邪灵附身:坡道停车、起步、直角转弯、侧方停车、单边桥一路PASS,20个参加考试的学员只过了两个,其中就有被教练视为其职业生涯噩梦的谢桔年。


  桔年梦游一样拨通了韩述的电话,电话一接通,韩述就开始体贴地安慰:“没关系的老婆,这次过不了,还有下次,下次过不了,还有下下次,一准是教练教的不得法,实在不行抽时间我教你。别太往心里去,今晚咱不做饭了,我们所附近新开了一家湘菜馆,据说他家的剁椒鱼头做绝了。我们同事也说很久没和你一起坐了,今晚大伙都带家属去,他们还要你务必教他们老婆做甜点。对了,你们这一批过了几个。”


  “两个……”


  “我就说嘛,20个人就过了两个,10%的通过律,比考律师执照都难……”


  “我是其中的一个!”


  “没关系,桔年,不是还有17个难友陪着你吗……”


  “我是两个中的一个!”

  
  “桔年别……我靠,你再说一遍!”桔年拿到驾驶本了,可她一直觉着自己在做梦。

 
  这天,韩述终于将车钥匙递给桔年:“走,咱们练车去。”


  “必须得练吗?”


  “不练的话,什么时候才能上路?”


  桔年哭丧着脸:“韩述,能不能缓期执行?”


  韩述一脸诧异:“这是让你上刑场?”


  “你确定要让我开?”


  “少废话,谢桔年,你走还是不走?”


  在韩述的连拖带拽下,谢桔年终于坐进了驾驶室。


  一个小时后……


  韩述大汗淋漓地将桔年拖出驾驶室,他望着碾到马路牙子上已经爆掉的车胎,手指哆嗦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来:“谢桔年……记得你说过,我是笨蛋……”


  桔年缩起脖子可怜巴巴地望着老公……


  “现在我才知道,我果然是……”韩述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竟然一直以为你聪明!”


  桔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攥起双拳狠狠打在韩述身上:“韩述,你这小心眼的家伙,今天不许吃我做的饭。”


  韩述欲哭无泪地将桔年圈抱在怀里:“我说韩太太,我一直以为你是谦虚,我错了行吗?”指着驾驶室:“看准了,这里,还有那圆圆的东西(桔年疑惑,那不是方向盘吗,老公,人家认识,真的认识吔!)给我记住,以后打死都不准碰!”

 

  后来桔年虽然很听话地不再碰车,却牢牢记住了韩述说的一番话:“桔年,我之所以想让你学车,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每次下了飞机走出机场,看到别人有亲人接机,我就羡慕得不得了,真希望有一天一走出机场就看到你开着车子来接我。”这天晚上,韩述倚着床头又在翻看他们的婚纱照,那是影楼特别赠送的一本精装小册子----所有婚纱照的合集。这本册子就放在他的床头,有着归位好习惯的韩述总也不肯将它和其它的册子一同收到书房里。桔年一直奇怪这本册子某人都看了无数遍了为什么就不嫌烦。


  她还记得在拍婚纱照的时候,初为人夫的韩述执意要拍档次最高的一组,在桔年软硬兼施的抵制下才勉强妥协选择了一组中高档。


  当她化完妆盘起长发,穿着洁白的婚纱羞涩地站在他面前,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痴痴地望着她。一套婚纱照整整拍了两天,桔年累得差点晕倒,可他从始至终高度配合摄影师,没有流露出一点厌烦的情绪。他看着她换穿一套套礼服,变换不同的发形,他微笑地望着她,眼睛里有欣赏有眷恋,似乎还有一丝丝的惆怅……


  婚纱照洗出来了,摄影师指着样片兴奋地说,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般配这样完美的新人,尤其是新娘,那双眼睛就像一池沉静的碧水,只要看到它,就像有神奇的魔力,再浮躁的心都会变得安宁(后来韩述一直耿耿于怀:我老婆的眼睛什么样我比谁不清楚,用得着你这厮来嚼舌!)。影楼老板提出给他们打对折,条件是留下一组样片供他们做广告宣传,结果不等桔年冲过去点头,就被韩述义正词严地一口回绝。


  韩大律师郑重警告影楼老板:根据《民法通则》第一百条、一百二十条,未经本人同意,不得以营利为目的使用公民的肖像,公民的肖像权受到侵害,有权利要求停止侵害,消除影响、赔礼道歉,并可以要求赔偿损失!


  在影楼老板赌咒发誓百般保证下,韩大律师才心有不甘地将他的律师本本揣回口袋。

 
  大几千块的大洋连个响都没听到就没了,这事桔年到现在都不能想,一想起来就挖心割肉般地疼。

 

  韩述收起影集对桔年说:“桔年,我又要出差了,这次恐怕要走的久些,少则二十天,多则得一个月。”


  桔年问:“怎么这么久?”


  韩述说:“我们一个客户并购了H市一家工厂,一个多亿的项目,客户对这个大项目非常重视,合同要随着谈判进程不断修改。这种项目,最怕的就是以前的法律关系没有理清,大量的合同要检查,落实履行情况和债权债务状况,还要陪着客户与对方反复磋商,随时随地修改协议,不能有丝毫差错。”


  “什么时候走?”


  “明天下午的飞机。”


  “哦,那我给你收拾行李,那边冷,多带点衣服吧,有备无患。”


  “桔年,这么多天,家里就你一个人,你要是害怕就过去和妈一起住吧。”


  “说的好像你第一次出差。”


  “那不一样,过去我两三天就回来了,这次要走这么久。”


  “妈那边公交车更不方便,想赶去上班,得早上五点起床,晚上九点到家,成朝五晚九了,你不用担心,咱们小区这么安全我没什么好怕的。”


  “那你每天晚上也要仔细检查门锁,一定记住从里面返锁。”


  “好,我记住了。”


  “你要每天回家吃饭,不许吃方便面,以为我不知道,我一不在家,你就偷懒。”


  “好,我答应你。”


  “记着过去看妈,干妈那就等我回来一起去。”


  “你放心吧。”


  “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


  “我等你电话,跟以前一样,每晚九点半,睡觉前。”


  “如果有事记着给我打电话,再忙我也会赶回来。”


  “呵,能有什么事,你以为是事务所想回来抬腿就能就回来。”


  “桔年,你会想我吗?”


  桔年没有说话,韩述叹了口气:“我会想你的。以前走两三天我都想,这次,这么久……”


  “韩述,你……你真烦。”


  “等不忙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欧洲度蜜月吧。”


  “好,我等你。”


  “桔年……”


  “嗯?”


  “听说H市的女孩特漂亮……”


  话音未落,一声凄厉地哀号传来:“谢桔年,你要谋杀亲夫……”韩述走了,少了那个话唠屋子里显得格外安静。


  每天回家走进厨房桔年总会下意识地想,韩述今晚想吃什么,怔仲间才意识到他出差了。


  每晚九点半韩述的电话会准时打来,韩述会把工作进展细细讲给桔年听,然后就是唠唠叨叨的嘱咐。


  这天没等韩述按照惯例汇报完自己的工作,桔年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回来?”


  韩述一愣,开心地笑了起来:“想我了吧,老婆,我才刚刚走了三天!”


  桔年红了脸,幸亏他看不见:“胡说什么,我是怕你早早跑回来烦我,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我有多自在。”


  韩述一个劲地笑:“你这女人就是口是心非,想你老公怎么了,我可是天天想我老婆。你放心,我会努力工作,争取早点回来。”


  “韩述,你要悠着点,别太累了。”桔年口气急切起来,韩述工作投入的时候会不要命的加班,跟本不管身体是否吃得消,这让桔年非常担心。


  “知道了,老婆,你也要好好休息。”

 
  放下电话,桔年沉吟良久,终于做出一个决定----一个必须瞒着韩述的重大决定!


  她来到书房,打开电脑,依葫芦画瓢敲了8个字:新手上路 请多关照,用A4纸打印了出来。


  第二天早上,桔年破天荒起了个大早,6点就出门了。来到车库,她将“新手上路请多关照”贴在后车窗上,又在车库保安的指挥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车开了出来。


  保安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好心地提醒桔年:“小姐,无证驾驶被警察查住是会被拘留和罚款的!”


  早晨六点多,路上车辆很少,桔年一直将车速保持在二十M以内,没有人在旁边指挥,没有任何干扰桔年反到冷静下来,很自然地联想起驾校里学到的那些理论,竟也毫无困难地和实际操作结合了起来。


  终于到达布艺店,一路上除了熄了两次火还算顺利。


  桔年吸取从车库倒着出库不便的教训,决定将车倒进车位,可一操作却着实为了难,驾校学的倒库是有参照物的,这边道上的车位哪来驾校那样的参照物。桔年一咬牙,决定自己揣摩,于是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到一辆车围着车位无头苍蝇般转来转去,就是入不了车位。


  旁边卖煎饼的一个阿姨急了:“我说闺女,实在不行,我找几个人帮你抬进去算了。”


  桔年讪讪地道谢:“我再试试,我再试试……”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倒进去了,虽然是打对角停放可总算是在线内,教练说过,只要不过线都算过,不扣分的,桔年心安理得地锁好车。那辆银白色的斯巴鲁就这么霸道地斜停在了车位上,一天下来,斯巴鲁的左邻右舍空空如也。


  晚上等到快八点桔年才开车回家,一进车库保安就急惶惶地冲桔年喊:“把大灯打开,把大灯打开,有这么省电的吗?”桔年到这时才知道,快九点了,自己竟然连大灯都没开就晃了回来。或许是早上的练习让桔年找到点感觉,在管理员的指挥下还算比较顺利地倒进了车位。


  第二天桔年决定6点半出发,车是到进车位的,开出来的时候很顺利。路上车辆比昨天稍多一些,桔年仍然保持二十M的车速。这次在布艺店的门口练习了几次便停进了车位,桔年索性趁着感觉良好,又多练了几把,巩固了一下成绩。


  一连几天,桔年车开得一天比一天有感觉,时速也调到三十M甚至四十M,时间也调整成早七点出发,晚七点回家 。


  七天后,桔年决定在上班的高峰期上路。路上车辆一多,桔年就开始紧张,车速自然回到二十M。让桔年没想到的是,她无比虔诚贴在后窗上的提示跟本没人理会,后面的车不停地按喇叭,桔年不停地熄火,有一次竟然四平八稳地停在了十字路口,急得警察叔叔冲过来就向她打敬礼。更甚的是有些人故意贴着自己飞速超车,吓的她一身身的冒冷汗。


  这天到家,桔年一把扯下“新手上路,请多关照”,重新打了一份贴到车上。第二天依旧高峰期上路,二十M的速度雷打不动,一路顺畅平安抵达。


  桔年将车开进车位,后车窗上八个大字标准的加粗仿宋体:越催越慢,再催熄火!韩述走了半个多月,桔年终于能够比较熟练地驾驶了,虽然车速总是控制不超过40M。


  这天一早,桔年将车开出车库,不期然地遇上了小区堵车。桔年降下车窗望去,原来是一列婚车队伍堵住了交通。前方接亲的车队挂着红汽球,新郎新娘坐的礼车装饰着由玫瑰和百合组成的花环,耀眼地绚丽。


  桔年索性熄了火,身后所有被堵的车也都停了下来,却罕见地没有一个人鸣笛催促。


  桔年静静地观望,就见接亲队伍中有人提着个大袋子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他从袋子里抓了一把喜糖递给桔年:“对不起,小姐,耽误您的时间了,再稍等一下,新郎新娘马上就下来。”桔年微笑着接过喜糖道了一声恭喜,那人呵呵笑了,一边说着同喜一边向被堵的下一辆车走去。


  终于,人群骚动起来:“来了,来了……”便见人们自发地让开一条路,最先冲出来的是摄影师。紧接着,漫天的玫瑰花瓣、喷彩带、筒礼花纷纷扬扬地飘散开来。在人们的欢呼声中,新郎抱着新娘走了出来了,新郎并不算高大,抱着新娘看去非常吃力。新娘怀里抱大捧火红火红的玫瑰,一对新人笑颜如花。


  新郎放下新娘,她们回过身去,向着亲人深深鞠躬。当他们转过身来的时候,新郎伸出了手,他凝视着穿着美丽婚纱的新娘,看着她郑重地将手放在他的手中。桔年不得不承认,此刻他们眼睛里流淌着的是满到快要溢出来的幸福,她毫不怀疑,在他们彼此的眼中,对方就是一切。


  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所有的人都在笑,都在真诚地祝福这一对新人,包括他们这些被静静堵在甬道上的路人。


  幸福是可以分享的----是谁说过?


  她忽然明白了韩述为什么总是不厌其烦地翻看那本婚纱相册----那本相册装载了他对自己婚礼的所有幻想,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的亲朋好友、那么多关心她的人同样也执着于一场婚礼。


  财叔说:你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请我喝喜酒;方灯说:即使我在天涯海角我也会回来参加你们的婚礼;陈洁洁说:桔年,你一定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新娘;郑微说:当你和他牵起手的那一刻,你就会知道,所有的苦都值了……


  曾经你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韩述也一样,小北说,我们想祝福你们,我们还想分享你们的幸福!


  那把喜糖就放在中控台上,五颜六色的玻璃纸泛着晶莹的光泽仿佛桔年眼里晶莹的泪……桔年剥开了一枚糖果,圆圆的糖果代表了新人的美满和幸福,却让那么多人尝到了甜蜜的滋味。韩述终于要回来了。

 
  他走了整整二十一天,电话里他的声音像个兴奋的孩子:“桔年,我要回家了,这该死的合同总算谈完了,明天我就要回家了!桔年,我要吃你做的红酒鸡翅、西湖醋鱼、杭椒牛柳、蒜香排骨、清炒虾仁、鱼头豆腐汤,我还要吃你现烤的榴莲酥和蛋塔……”


  桔年快要笑出了眼泪:“韩述,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只要你做,我就一定能吃完!你不知道这里的菜有多难吃,他们竟然敢说是五星级酒店的水准。老婆,你知道,为了早点回家,我每天都加班加点的工作,辛苦我不怕关键是吃不到老婆做的饭,你知道这有多痛苦,你老公现在瘦得都跟非洲难民差不多了。”韩述可怜巴巴地祭出了哀兵政策,他知道,只要亮出这一招总能成功地赚到桔年的泛滥爱心,且屡试不爽,这已经成了他韩述拿捏桔年的独家秘笈。

 
  “桔年,想我吗?”


  桔年红了脸,回答的斩钉截铁:“不想……”才怪。


  韩述气愤地大吼:“谢桔年,你就死鸭子嘴硬吧,说想我,会死啊?”


  桔年一边听他唠唠叨叨地埋怨,一边在心里盘算,得拉个单子了,这么多的食材要买,不拉单子记得住才怪。


  “韩述,你究竟什么时间到。”


  “明天上午还有一个总结会。下午3点10分的航班,8点50到。”


  “你记着把航班号发给我。”


  “我不是告诉你8点50到吗?”


  “哪次你能准点到?万一这次又晚点,我好打电话查询。”


  韩述“哧”的一笑:“还说不想我,你就口是心非吧你?回头发给你,信息在我手机里。”

 

  早晨八点,桔年收到了“老公”(通讯录里“老公”的称谓那是韩述的大手笔!结婚后,他擅自将她通讯录里他的名字改成了“亲爱的老公”,他自己的当然是“亲爱的老婆”,桔年笑他幼稚,他脸皮厚她实在管不了,只是她可不想被人取笑,在桔年的抗议下,韩述勉强做出让步,“亲爱的老公”改成了“老公”,而他的通讯录里还是堂而皇之地保留着“亲爱的老婆”。)的短信: VD3209,晚8点50到。


  没隔两分钟又一个短信发来:真想你,桔年!


  桔年望着自己想都没想就写好的回复“我也想你”一下子红了脸,她怔忡半晌,终于还是将那四个字一个一个地抹去。

 

  桔年翘班了,她第一次尝到了做老板的好处。


  超市里桔年轻快地推着手推车按照韩述开列的菜单采购食材,看着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货品,桔年忍不住叹气,明明知道他吃不了那么多,可是鬼使神差就是管不住自己,到底按他的要求搜寻了所有的材料。


  韩述已经登机了,虽然还有4个多钟头的航程,但她得先回家将所有的食材按照菜单打理好,还要开车去接他,时间够紧张。桔年忍不住想象着他一出机场看见她的情景:是喜出望外呢?还是大惊失色?想着想着便露出了嘴角边深深的小梨涡。一楼超市是家电卖场,各种品牌的液晶电视正在播放着整点新闻。韩述前一阵非吵着要买三D电视,这个自诩深谙生活品质的家伙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赶在潮流最前沿,他总说他生活的品质与他做人的品质同等重要,桔年望着液晶电视上的价签摇了摇头,这个吹毛求疵的家伙,晚两年买该不会影响到他做人的品质吧?那时这个价位恐怕买两台都不止。


  荧屏一闪,“下面播报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 男主播的声音字正腔圆:“ 北京时间16时13分,一架从H市飞往G市,航班号为VD3209的飞机在起飞后1小时3分钟突然从雷达上消失,失踪的飞机为X航客机,载有189名乘客和7名机组成员,初步判断失踪原因为飞机遭遇雷暴天气所致。截至发稿时,仍然没有这架飞机的消息,目前相关搜救工作正在积极展开……”

 
  VD3209,仿佛有闪电在眼前划过,耳边雷声隆隆……桔年记忆力极佳,对于数字几乎称得上过目不忘,这时,她多么希望自己记错了!


  她抓着手机的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甚至找不到收件箱在哪里,在点错无数菜单后,她终于调出了今天早晨收到的第一条信息:VD3209,晚8点50到。


  一霎时桔年忘记了身在何处。


  从小她都喜欢做噩梦,因为她知道梦是假的,她喜欢醒来后的感觉,因为所有的怪兽都不见了…….这一次,她确信自己又走进了噩梦里,只是没有醒来,暂时没有醒来!

 
  “小姐,您的货物还要不要?小姐……”


  她茫然地看着追过来询问的工作人员,她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她就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 只是摇头、不停地摇头。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出的超市,她失魂落魄地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忽然觉着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就那么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她没有觉着痛,一点都不觉得,她只是觉着冷,G市早早迎来了夏日炎炎,她却像是站在冰天雪地里,从头到脚彻骨的冷。


  她迷路了,生平第一次迷路了,这是她和韩述走过无数次的地方,每次都是他和她手牵手一起走来,然后提着大包小包一起回家。可现在她怎么都想不起她们家在何处,她甚至不知道她现在是要去往哪里。

 

  她手里紧紧抓着手机,那个小小的桃木符手机链一直在簌簌颤抖,颤抖得让她看不清那上面的文字。她将那个小桃符攥到手心,她攥的那样紧,坚硬的桃木像是狠狠刺进了肉里,她终于感觉到了痛,痛得锥心刺骨……


  那个手机链是韩述出差回来带给她的,一对小桃符只有指甲般大,精雕细刻的篆字细若蚊足:平平、安安!


  那一天韩述细心地将小桃符挂在她的手机上:“桔年,这是桃木做的符能够避邪呢,我希望以后所有的日子你都能平平安安!”桔年说:“你不是浑身上下都流着唯物主义的血吗?” 他说:“谁让我娶了个唯心主义的老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没有办法!”


  她还记着,那一天他穿着鲜红的T恤,笑得阳光灿烂,他的牙齿晶亮亮的白,那么熟悉的笑容,让她想起了曾经的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

 

  收件箱里静静地躺着上百条短信,它们属着同样的称谓:老公。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点开的这些信息,最早的一个她记得最清楚,那是他从事律师工作第一次胜诉后发来的消息:桔年,我赢了!


  她一个一个地点击,仿佛听到他附在自己耳边喃喃细语……


  桔年,下班我接你。


  桔年,等我一起吃饭。


  放心吧,我已平安抵达。


  桔年,好好吃饭。


  大懒虫,快起床!


  生日快乐,桔年!下班等我。


  老婆,你做的甜点我们同事都说好吃!


  今晚我得加班,路上小心。


  老婆,我要吃酸菜鱼。


  真笨,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记得,好好想想!


  桔年,今晚做什么,吃火锅好吗?


  老婆,想你了。


  桔年,你想我了吗?


  这里风景太美了,桔年,有时间我一定带你去。


  桔年,我买了很好玩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


  真累啊,不过没关系,早点做完就可以回家了。


  ……


  桔年,真想你!


  这是他今天早晨发来的信息----最后一条信息。曾经,她写下过、想都没想就写下过:我也想你……


  她将手机紧紧地贴在胸前,就像他陪在自己身边……


  韩述,你说了要吃我做的饭,我已经选好了所有的食材,今晚我就做给你吃。


  你总问我想你吗,你快回来,让我亲口告诉你……我想你,真的真的非常想你……


  我每天不到九点半就会守在电话旁,我喜欢听到电话准时在那个时刻响起。


  我喜欢听你讲你的工作,喜欢听你唠叨,喜欢听你电话里每天重复的最后一句话:晚安,桔年,总是梦到你,你也要梦到我!


  我每天都会像你一样翻看那本相册,他们只看到新娘的眼睛,为什么没有看到新郎的,他看新娘的眼睛柔情似水。


  我认真练车,我想让你一走出机场就看到我开着车子来接你。


  我答应你,韩述,我要盘起长发穿上洁白的婚纱做你最美丽的新娘,我要和你一起携手接受所有亲友的祝福,我要做你生生世世的妻。


  你说了你要带我到欧洲度蜜月,我等你。


  你说了要我生一打的孩子给你,让我们的家热热闹闹,到处都是孩子的笑声,我答应你。

 
  你说过等我们白发苍苍老到再也不能动的时候,我们要手拉手一起喊“一、二、三”一起闭眼一同离去,谁也不能抛下谁……


  她一直喃喃自语,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哭,眼里一滴泪都没有。

 

  一直以来,她只渴望一杯淡淡的水,命运却捧出一杯陌生的浓稠的酒,她饮着、品着,不知不觉便醉了,醉到她甚至忘记了那个签文----药成碧海难奔!


  迎着如血的残阳,她伸出右手,她知道她右手的生命线深长,金星丘布满络网,那是措手不及的分离、死亡,还有漫长的独活。


  她不是第一次面对生死别离,曾经一次又一次她选择了和命运握手言和,这一次,桔年第一次、第一次咬牙切齿地对命运说:


  “不……不……不……”桔年轻轻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枚戒指看上去像一道伤痕、一道刻骨铭心的伤痕。圆圆的指环是他精心挑选并且亲手戴在她的指间。她记得那一天她许下了一生一世的承诺:“我戴上它,这辈子就不想摘下来了!”


  她恍惚记起一首词中的句子“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天上明月,一夕才圆,夕夕都缺,多么像是她的命运!


  没有人将她从噩梦中唤醒,没有人牵引她走出迷谷,灯火阑珊处走来的那个身影瞬间淹没在了无尽的黑暗中。她迷失了,终于迷失在茫茫人海中,不能驻足,不敢回首,就这样,风雨凄凉地站成了一尊塑像。


  她觉着她就像一株竹子,一生只开一次花,过后便是满眼萧瑟、一片凋零……

 

  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我能想到一生最浪漫的事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那是他专门为她设置的铃声!


  手机上一闪一闪的来电提示:老公!


  时间仿佛静止了,她怔怔地望着手机,她没有按下接听键,听任那首“最浪漫的事”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消失在空气中,自始至终,她都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幻听。


  铃声再次响起,依然是那首熟悉的旋律,那么顽固那么执着她响着、一直响。


  紧紧盯着手机,她开始急促地呼吸,她知道自己还活着,至少她现在有了知觉,她是那样慌恐,她攥着手机的手骨节发白,她觉着心脏快要跳出了胸膛,她的手指颤抖了许久,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桔年,桔年,你没事吧,我是韩述,桔年,你别吓我,我现在在S市的候机室,我没事的,桔年……”慌乱而急促的声音传来。


  泪水终于决堤……


  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她只知道,他听到了他的声音,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他的声音!


  她又在做梦了,一定是的,到底哪一个梦是真的?刚刚的噩梦是为什么?这一刻的梦又是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美的梦,这一刻,她真的不想醒来,就让她永远不要醒来吧!


  韩述听到了桔年的啜泣,那是一种压抑至极悲伤至极的啜泣。


  “别害怕,桔年……”她终于清清楚楚听到他说话:“我没事,真的没事,因为会议代表突然接到上级检查的通知,总结会只开了一个小时便结束了。我想早点回家,就改签了中午1点30分的航班,我没有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对不起,桔年,让你受惊了,我现在是经行S市,我也是刚刚听到的消息。别哭了,桔年,我没事,真的没事,你等我,再有两个钟头我就到家了。”

 

  不知过了多久,韩述终于听到桔年的声音:“韩述,我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


  韩述静静地听着,她听到桔年对他说:“韩述,我爱你!”


  候机室里,人来人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吸引着人们的视线,他们看到那么卓然出众的他将手机贴在耳边,肆无忌惮旁若无人的流着眼泪……桔年怀抱两本书走出书店,烈日炎炎的午后,街上行人很少,桔年撑起了遮阳伞,裙裾微扬,纤细娟好的身影成了街上一道无法忽略的风景。


  一辆白色的轿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她的前方,车窗降了下来:“谢桔年?” 戴着一副无框眼睛、斯斯文文的一张脸似曾相识。


  那人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你不认得我了?”


  桔年打量半天,终于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是你啊,方志和,十几年不见,都快认不出来了。”


  方志和笑了笑:“可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桔年笑道:“听韩述说了,你现在是教书育人的大教授、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方志和摇头:“他的原话恐怕说我是混进教书队伍里误人子弟的斯文败类吧!不在你的店里坐镇指挥,这么的热的天跑出来作何贵干?”


  桔年挥了挥手里的书:“趁着这个时间人少,我去书店买了两本书。”


  方志和笑道:“还跟十几年前一样,标准的书虫!这么多年不见,有时间吗,找个地方叙叙旧吧?”桔年点头,方志和替她打开了车门。

 

  那是一家环境优雅的咖啡厅,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街上行色匆匆的行人和窗前一株枝繁叶茂的玉兰树。午后客人很少,轻柔舒缓的音乐让这间咖啡厅显得悠闲而惬意。


  方志和点了两杯蓝山,彬彬有礼地问桔年:“我知道你喜欢喝茶,但这里只有咖啡,可以吗?”


  桔年点头:“我喝什么都可以,只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茶?”


方志和笑了笑:“我去过你的店里,你的桌子上有一个飘逸杯,杯子里的残茶是铁观音。”


  桔年了然:“韩述喜欢柠檬茶,我却不大喜欢,他就推荐我喝铁观音,起初我只是喜欢闻那股淡淡的玉兰花香,后来慢慢品着竟也喜欢上了那茶的味道。你什么时候到我店里的,怎么没有见到你?”

  
  “我去的时候你正好不在,你的那家店就像铁观音,有种玉兰花的韵味……”方志和低下头用勺子搅了搅了杯子里的咖啡:“十几年了,我只是想看看故人……”


  “哦,可能是店员忘记告诉我了。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十几年都过去了!十几年前你和韩述、周亮可是我们年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三剑客。”

 
  “还说呢,是我遇人不淑,结交了你家韩述和周亮这两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刚上大学的时候,只要有时间我们三个人总是聚在一起。后来周亮第一个甩下组织,毕业不久就结婚生子过起了滋润的小日子,三剑客变成了他们口中的江湖双煞,当然,我和韩述坚持说我俩是绝代双骄!再以后就是各自忙工作,忙应酬、忙相亲,反正是各忙各的,能聚到一起的时候屈指可数。你和韩述这一结婚,三剑客就彻底成了历史,如今就只剩我一个独行侠了。”


  桔年笑了起来:“志和你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


  方志和一愣,像是极力从记忆中搜寻着什么:“武侠小说么,我的确看过一些,但只是在高中时期看过。记得那时你对武侠小说的研究可谓炉火纯青,你现在还看吗?”


  桔年摇头:“上学的时候喜欢看,后来再也没有看过。现在我很羡慕那些看武侠小说的人,不是因为年轻,就是因为心态年轻。”


  方志和低下头用小勺子舀起了一勺咖啡,却反手将咖啡倾进杯子里,看着勺子里的咖啡一点一点地滴落,在杯子里荡出了圈圈涟漪。


  “桔年,你还记得吗?我曾经捧着一本武侠小说请教过你一个问题……”


  桔年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时间太久,没有印象了。”


  方志和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失望:“当时我问你,化骨绵掌厉不厉害?”说完便苦笑着摇头:“也难怪你不记得,当时我一问你,你就像个受惊的小兔子,扭头就跑了。”

 
  桔年沉默地听着。


  他说:“我还是找到了答案:化骨绵掌,内家功夫,外柔内刚,连绵不断。中掌时有若飞羽棉絮扑身,浑然未觉,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体内看不见的地方,寸寸俱断。”

 

  咖啡厅里播放着一支曲子,歌声低回宛转、荡气回肠:

 

  我来到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象着 没我的日子


  你是怎样的孤独

 

  拿着你给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


  我们回不到那天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 回首寒暄


  和你坐着聊聊天

 


  方志何将目光移向窗外,他凝神倾听着这首曲子,透过宽大明净的玻璃窗,那株玉兰树枝舒叶展,随风摇曳。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 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 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两人静静地听着这首曲子,谁也没有说话。


  当最后一个音符袅袅散尽,方志和缓缓收回目光,有些迟疑地说:“这首歌我竟是第一次听到!”


  桔年笑了笑:“我也是。”

  
  “‘不再去说从前 只是寒暄’,呵呵,多少从前事,多少从前事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啊!记得当年我们三个坏小子总是捉弄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你……尤其是我,如果不是……”


  桔年微笑着打断他:“志和,我都忘记了,你还记着?”


  “有些事,想忘也忘不了,只希望有一天那些忘不了的记忆变得不再那么沉重就好。”


  方志和拿起桔年放在桌边的书,那是两本室内软装饰的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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