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向你看][番外][一]
(2013-06-10 23:21:22)分类: 全部博文 |
望着一直傻笑的韩述,桔年的心变得软软的,她想起了他说过的话:只要你愿意,怎么都可以。一向自信高傲的韩述,总是固执地甚至卑微地将自己所有认为的好全部捧出来给她,就算没有回报也甘之如饴。无论他在人前表现的如何成熟得体,在她面前永远都像个单纯而执拗的孩子,清透得让她一眼看到底。
韩述胡乱地扒完饭:“桔年,今天的蛋怎么煎的,味道真不错。”放下筷子站起身:“我先在网上发个售房信息,再让朋友们帮着打听一下。还有我得先回事务所里一趟,今晚得加班了,这阵子实在太忙,手头还有几件事需要处理,不过你放心,明天我一定过来帮你搬家。”
桔年一脸诧异:“等等韩述,谁告诉你我明天就要搬家了?”
韩述一愣,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既然是订下来的事,当然应该快点行动,明天正好是星期天,又不用你请假,这时候不搬什么时候搬?真是,没见过你这么磨磨蹭蹭的女人!”撇一眼桔年口气强硬起来:“再说了,网上一发信息,肯定有人来看房子,你总得收拾收拾准备一下吧。还有,你想盘下的那个布艺店,老板给的资金到位时间是什么时候?”
桔年摇摇头:“她没说具体日子,只是说要快。”
韩述顿时眉开眼笑:“我就说嘛,由着你这天打雷劈都不知道急的性子,恐怕得磨蹭到二十二世纪了。”
韩述看了看表:“我得走了,你也别闲着,现在就开始收拾吧,随身的衣服还有那些实在舍不得丢掉的宝贝可以带走,其它的可有可无的东西该丢掉就丢掉吧。”
桔年一边擦桌子一边嘟哝:“韩述,是我搬家还是你搬家。”
韩述笑着敲了下桔年的头:“有啥区别?”
第二天一大早,桔年还在睡梦中就被院子里震天的拍门声敲醒了,迷迷糊糊披衣开门,除了韩述还能有谁?
韩述手里提着两杯豆浆,一袋烧饼,一见桔年就嚷嚷:“我就知道,没见过你这么懒的女人。”
桔年接过韩述递过来的早点:“没见过你这样的,一大早就扰人清梦。”
韩述指着手表对桔年说:“还早,你看看,都七点了,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昨晚我睡下都凌晨一点多了,你知道我什么时候起来的吗?为了买这家的早点我光排队就排了半个多钟头。今天搬家,你这边需要打包收拾,那边也得规置整理,你算算今天有多少事在等着做。一天之际在于晨,谢桔年,你读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书,不会连这句话都不懂吧?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你说说你,这么多年我都稀罕你是怎么过来的!”
韩述滔滔不绝越说越来劲,桔年只觉头皮发麻,一叠声地哀求道:“饶了徒儿吧,师傅……悟空知错了。”
韩述一愣,回过神,指着桔年咬牙切齿道:“好啊,谢桔年,这就是你的态度,给我记着,我带来的早点没你的份!”
桔年梳洗完毕,和韩述一起坐下用早餐,韩述不仅将刚刚威胁桔年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还忙着挑了个火候最好的烧饼递给桔年:“尝尝,这是咱家楼下小店做的,想要吃到这烧饼,都得大清早排队,他家其它的早点做的也好,回头我带你挨个尝尝。”
韩述的话让桔年心里一动,默默接过烧饼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
看起来不起眼的烧饼吃起来咸香酥脆、入口即溶。桔年见韩述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等待评价,不由笑了起来:“真是好吃,难怪你大少爷赞不绝口。只是为了一个烧饼,大清早就得起来排队……”
话没说完便被韩述打断:“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爱睡懒觉尽管睡,大不了以后每天的早餐我负责,可是午餐和晚餐你甭想偷懒,还有啊,你休想拿方便面打发我。”
“好。”
韩述没想到桔年答应得如此痛快,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你放心,我会帮你的。虽然妈总说让咱俩回去吃饭,可我想还是咱们自己做,自己开火自己做饭才像个家的样子。只是,你那厨艺必须得加强。虽然除了西餐那几个菜,我也不怎么会做,但咱俩一起琢磨,一定行的,谁让咱俩都这么聪明。”
桔年摇头:“拜托,韩述,你做你的王婆没人拦你,但是请别拉上我好吗?”
韩述差点被烧饼噎住:“谢桔年,你不砸我场子难受是吧!”
吃罢早饭,韩述开始验收桔年一晚上打包的成果,却只看到一堆衣服堆在非明曾经睡过的床上。
桔年淡淡地说:“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这些衣服,这里的一切原本也不是我的”,说罢推了推吱呀作响的竹椅,笑着对韩述说:“你说过这里全是文物,难得你慧眼识珠,看看有什么适合装点你那金銮殿的,尽管拿去。”
韩述连连摆手:“算了吧,桔年,这些文物搁我那真就明珠暗投了,我那什么都有,咱就别锦上添花了。”
韩述一件件翻看桔年整理好的衣服,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桔年听:“都是些什么衣服啊,那些过时的衣服如果不穿,拿过去也是空占地方。”
桔年没有说话,飘渺的眼神看向窗外。没来由地韩述忐忑不安,他最害怕桔年这样的眼神,总觉着那里隔着一层清冷的雾,让他怎么都看不真切看不明白。
风吹得枇杷树婆娑作响。院子里的枇杷树是小和尚亲手种下的,种子却是桔年的。小和尚早已化做了巫山的一滴雨汇入了江河湖海,桔年的枇杷树又挪过了一年的苦寒,如今新枝新叶亭亭如盖。
不知过了多久,桔年收回目光平静地说:“清明节的时候我去了他坟上,发现他的坟迁走了,那件衬衣就在原来葬他的地方烧掉了。”
心思被桔年一眼看穿,韩述尴尬地搓了搓脸:“那个……桔年……”
“韩述,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有个朋友告诉我世界上有两样东西最是无可奈何:一样是飞花雨,一样是往事?”
韩述点头,沮丧地说:“我还知道,不管怎么努力,我都追不回飞花雨。”
“我的那个朋友还说,既然有风吹过去,那么散了就散了。”
“散了就散了……”韩述望着桔年喃喃地重复,终于傻傻地笑了起来。
桔年用报纸折了两个帽子,两个人戴在头上开始清理。财叔一家也过来帮忙,桔年将一些生活用品和旧电器赠送给了财叔,其它没用的就都清理出来卖给了废品收购站。
其间韩述不断接到咨询购房的电话,桔年的老房子本身已没有居住价值,但是城中村改造已列入城市规划,里外三间房外加一个不小的院落,让更多的人看到了它潜在的升值空间。整整一天,咨询的电话不断,韩述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房子的主人,自顾自地向有购买意向的人做着介绍,约定看房日期。
桔年忍着笑,听韩述巧舌如簧地把他一度恨恨地定性为不宜人居的房子说得天花乱坠,不由得深深感叹:“韩公子,您果然是做律师的料!”
直到收拾完毕,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曾经生活了九年的老屋,已经变得空空荡荡。
桔年站在屋子中央四下环顾,这里是她生活居住了了九年的老屋,在喧嚣的尘世中,它是被世人遗忘的一隅,清寒的一如苦行僧的修行之所。年年都会结出果子的枇杷树,让桔年深信那是小和尚的从未离去的魂魄。老屋载着执念,让桔年甘心情愿地埋葬了自己的青春年华。年复一年日子平淡如水,她忘记了悲哀,也忘记了欢乐,忘记了自己是个二十九岁,一个还需要爱的女人。如果不是韩述,桔年知道自己的一生或许真的就要老死在这里。
韩述说,你就是不肯救赎自己!韩述说这个屋子是个活死人墓!
风从屋外穿堂而过,像是要抓住什么又像是要带走什么,桔年怔怔地,曾经的九年时光竟然恍若一梦……
桔年转过身,对一直凝望着自己默默无语的韩述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嘴角轻抿微微一笑:“看来,我今晚只有睡大街上了。”
韩述握住桔年的手:“傻丫头,跟我走吧,我家就缺一个煮饭婆。”
桔年将房门“卡”地落了锁。财叔一家执意要留桔年和韩述吃晚饭,财叔高兴,多喝了几杯,话便多了起来:“桔年啊,早该搬出去了,你和韩述能走到一起,财叔真为你们高兴。财叔一直记得你小时候(辛大对财叔的描述前后矛盾,我情愿相信财叔是土生土长的台源村人,相信在这个充斥着冷漠与市侩的城中村里,这位正直善良的老人冷静客观地洞察着一切,他是唯一一个全然相信桔年并让她感受到温暖的人。),还有巫雨,都是好孩子,唉,那孩子可怜啊。”财叔呷了一口酒接着说道:“话说回来,人总得要往前看,桔年你这么年轻,哪能守着这老屋子过一辈子。这近一年的时间我是眼看着的,韩述是实心实意对你好,这孩子靠得住,财叔我这辈子看人从没看走眼过。桔年,跟着韩述走吧,一辈子能有这样的好男人陪着你,这可是你的福气。”韩述在餐桌下悄悄握住桔年的手:“财叔,能够和桔年在一起,才是我的福气。”
财叔笑了:“是啊,韩述,算你有眼光,桔年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我比谁都清楚,再没见过比她更稳妥的孩子了。”
韩述趁机搂住桔年的肩,答应的格外响亮:“财叔,您就放心吧,忘不了您的。”桔年涨红了脸一声不吭。韩述拉着桔年刚刚坐上车,就见财叔又追了过来:“韩述啊,你推荐的那两支股票,什么时候出手,千万别忘了告诉财叔啊,财叔还指它养老呢!”韩述落下车窗笑道:“放心吧,财叔。”
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这是桔年第三次踏进这所房子。第一次,是韩述执意要桔年来这里见她从国外赶回奔丧的姐姐韩琳,来去匆匆,并没有仔细看过。第二次,是韩述缠着桔年给他做一对放在床上舒服又好看的抱枕,韩述硬逼着她到现场“调研”,来了却只顾拉着她参观房间,一起欣赏他收藏的各种小玩意,还一个劲地对她抱怨,他一个人住着三室两厅的大房子有多浪费,有多冷清,有多寂寞……
将所有打包的衣物拎了进来,韩述打开玄关处的大壁橱,壁橱里已经腾出了一块空间。桔年看到一件件男装旁边竟然还整齐地挂着许多女装,有裙子也有大衣。桔年一愣,直觉认为这些都是某人前女友留下的衣物。
虽然从来没有听韩述讲起,但桔年知道,韩述是如此出色,十几年来的感情生活绝不会是一片空白,或许这些年他也有难以忘怀的人吧。不知怎么,桔年心里竟然涌出一种从没有过的酸涩。
韩述发现了桔年的异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些他精挑细选的衣服,他取下一条裙子轻轻摸挲,声音竟有说不出的柔软:“这些衣服都是买给你的……”他递给桔年:“你从来都没有穿过裙子,可我觉着你穿裙子最好看……桔年,你喜欢吗?”
桔年怔怔地望着韩述:“你什么时候给我买的?”
韩述不自在地回避着桔年的目光:“从去年第一次见到你,每每看到好看的衣服,我就会想象你穿上它的样子,就会忍不住买下来。那时你总是拒我千里之外,我虽然买了这些衣服,却没有勇气给你。从咱们上学时你就总是拒绝我,说真的我都被你拒绝怕了。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着了魔似的买了一件又一件。我就觉着,总有一天你会穿上这些衣服。桔年,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韩述蹲下身来,壁橱的底层是一个个摞放整齐的鞋盒,他抽出其中的一个,打开是一双小巧精致的皮凉鞋,洁白的皮面镶着一串浅粉色的玫瑰花。他抬起桔年的脚,将凉鞋套了上去。
韩述笑了:“你果然穿6码的鞋。”
“你怎么知道?”
“十二年了,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桔年背过脸:“韩述,我想洗澡…….你有没有…….有没有给我买睡衣?”
“当然有……”韩述一边兴奋地翻找,一边开始絮絮叨叨地倒打一耙:“这还是你跟我怄气,不肯理我那几天买的,幸好我心胸宽广不和女人一般见识。这件睡衣是我走了好几家店才买到的,真丝的料子穿起来很舒服,哦……你别多想啊,款式绝对是最保守的。”
桔年接过睡衣,滑溜溜的真丝的面料,有着轻柔的触感,像是最珍贵的呵护。
桔年关上浴室门,闭上眼睛开始流泪……
年少的桔年,从来没有过奢望,她是一条可怜的毛毛虫,躲在自己的世界里,贪恋着另一条毛毛虫带给的那点仅有的温暖,那一点点温暖便成了生命中的全部,从此她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虽然那个带着一身阳光的高傲少年执着地甚至卑微地伸出手,他努力地想要靠近,把她当做拼命追寻的一缕阳光,努力地捧出所有的好,可她的心再也无法容纳。她和那个莽撞的少年多么相似,磕磕绊绊,付出了全部,却固执地不肯回头,最终只换来累累伤痕。
谁会相信,半生的执守原来是一场谬误。谁会想到,蓦然回首,曾经的那个阳光少年,一身伤痕,竟然揣着他从未改变的执念,小心翼翼地守候在原处。
桔年拭去眼泪,抬头打量这个宽敞明亮的卫生间。整洁的置物架上有一支男用洗面奶一盒男用面霜和一瓶古龙水,并排几个尚未启封的护肤品,包装盒上玫瑰花的图案,让桔年一眼就认出是价值不菲的兰蔻。桔年并非时尚潮人,也从不购置奢品,但工作的布艺店里多是年轻女孩,她们省吃俭用,却总是把大把的银子砸在购置名牌上,耳濡目染桔年跟着她们认识了那些大牌。
洗面台上摆着两个漱口杯,图案分别是老公公和老太太,缺了牙、笑眯了眼,样子滑稽可爱。桔年依稀记得,这就是市面上非常流行的老公杯、老婆杯。老婆杯里插着一把新牙刷。轻轻抚摸着老婆杯上的图案,桔年笑了,眼里氤氲起的雾气让杯子上的图案变得越来越模糊。
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洒下,桔年最后的一颗眼泪,随着水流去的无影无踪。
毛巾架上并排挂着两条毛巾,桔年取下那条新毛巾擦拭自己的头发。浴室镜映照出自已的影子,八九年来,她在那间狭小的浴室里,每天都会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无喜也无忧,淡漠而清冷。
站在占据了半面墙的浴室镜前,桔年仔细打量自己:多年不变的纤细身材,巴掌大的一张脸,嘴角边时隐时现的小梨涡,柔和的灯光下双眸光彩潋滟……这是她吗?这是那个将近三十岁静如寒潭的女人吗?她眼中流动的是什么?为什么会如此陌生?
“韩述,吹风机在哪里?”推开浴室门,穿着白色真丝睡衣的桔年亭亭地站在那里,像一朵出水的莲。针丝睡衣将桔年纤细娇好的身材勾勒得格外清晰,与十二年前的小女孩不同,桔年有着专属于成年女性的完美曲线。
韩述也刚洗完澡,穿着舒适的睡衣,与平日不同,有着一种慵懒的帅气。
在桔年的老屋,两个人一起生活了不短的日子。韩述一直后悔上次的犯浑,再也不敢造次。虽然面对桔年的好脸色还是控制不了轻佻的老毛病,但行动上却是规规矩矩。每晚洗完澡后两个人各回各的房间,很少照面。说起来穿得如此亲昵闲适地在一起,竟然还是头一回,也难怪韩述总是有意无意哼哼叽叽地抱怨:枉担了虚名!
两人对望竟都有些不自在,尤其是韩述只觉着嗓子又干又痒,轻咳一声,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直后悔自己多事,干嘛非给她买这样好看又贴身的睡衣,什么款式保守,净他妈胡扯!
韩述手忙脚乱地在洗面台下的置物柜里找出了吹风机,桔年去接,韩述抬手避开。他拉过桔年,打开吹风机,轻柔地帮她吹拂一头齐肩的短发。
终于再一次握住了她的头发。他清楚地记得,那个夜色笼罩的乡间小路上,不满十八岁的桔年走在他前面,一头乌黑的长发有着旖旎的轻摆,他怎么都管不住自己的心,第一次将那一缕长发握在手心;那个从未后悔过的夜晚,他紧紧拥着他,将她的一缕长发缠绕在他的颈间,以为这样就能拥有和她生生世世的纠缠。
韩述轻抚着桔年光洁的头发,那是久违了十二年的触感。他关掉吹风机,默默地将桔年拥进怀里,镜子里的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依偎着,仿佛要依偎到天荒地老……
“桔年,把头发留起来吧!”
“我已经过了长发披肩的年龄,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了。”
“留起来吧,桔年,我想看你做新娘时盘起长发的模样。”
吹干了头发,韩述忽然变得吞吞吐吐:“那个,桔年……我们家……只有……只有一床被子。”
桔年抬头望着韩述,一声不吭。
韩述闪避着桔年的目光,搓搓脸道:“我说的是真的,桔年,不信,你来检查。”拉着桔年来到主卧室,打开卧室柜:“你看你看嘛,真的,我就只有一床被子,还有次卧,我带你去看。”
桔年没动,扫一眼空空如也的柜子,叹息道:“韩述,没想到这十几年,你的日子过得比我还寒碜。”
韩述涨红了脸,一脸别扭:“我一个单身汉,有的盖就行了,要那么多的被子干什么?”
桔年撇一眼床头柜上的天使小闹钟:“还好,来得及,超市十一点关门。”
“干什么?”韩述一脸戒备地望着桔年。
“买床被子啊。”
“我不去。”韩述气哼哼地甩手。
“那我自己去。”
“你也不许去。”韩述一把拽住桔年,脸涨得通红,像个赌气的孩子。
“桔年,如果你介意……我们……我们可以马上把证领了,只是我不想让你有压力,我不想让你觉得我逼你太紧。”
桔年纤细的手被一双修长干净的大手包裹住:“桔年,你信吗?我害怕寂寞。”
韩述的口气无比认真:“我只是想让你待在我身边,想让你每晚临睡前陪我说说话,在我做噩梦的时候能够叫醒我,我最想的是一睁眼就能看到你……真的,桔年。如果你不同意……不同意那个……我决不会……决不会勉强你……”
韩述红着脸举起一只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发誓。”
桔年红了脸,低下头去:“韩述,你……你把被子搬到哪去了?”
韩述半晌无语:“桔年……你就不能……”
“你把被子搬到哪去了?”
韩述垂头丧气:“都搬到地下室了。”
“这就是你加班到一点多的原因?”
“谁说的,我是先搬的被子,然后才去的事物所,我是真的加班到了凌晨。”
“韩述,既然你有的是力气,明天把被子搬回来吧。”
桔年转过身,掀开床上松软的双人被躺了下去。过了一会,韩述听到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别指望我会帮你!”
韩述大张着嘴巴半天没反应过来,回过味后又惊又喜,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大床另一侧,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嘴上却说:“我靠,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女人,双人被、单人被、蚕丝被、羊毛被、厚被、薄被那么多的被子,你忍心让我一个人搬来搬去。”
“你一个单身汉,有的盖就行了,要那么多的被子干什么?”
“桔年,求你了,杀了我好吗?”
“桔年,你睡了吗?”
“嗯。”
“我睡不着,陪我说说话好吗?”
“你说吧。”
不知沉默了多久,桔年听韩述说:“我说过我害怕寂寞,这是真的。越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越是感到心悸。十一年了,我总是在做一个噩梦,521级台阶,石榴树下乱红如血,我陷在那个噩梦里,恐惧得无法自拔……”
自尊心极强的韩述在桔年面前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脆弱:“我一直渴望有人能把我从那个噩梦中唤醒,我一直想找到那个能唤醒我的人,我知道只有她在我身边我才能结束这个噩梦……”
桔年静静地听着。
“这些年,家人和朋友一直希望我能早日成家,我也正经谈过几次恋爱。说来你都不信,每次和她们处下去的原因,不是因为长得有点像你,就是因为某个神态像你,或是她说过的某句话是你曾经说过的。我也是真心实意和她们相处,只是到最后,一想到要和她厮守一生,我就害怕,不由自主就生出想逃的冲动。事实上我骗不了自己,潜意识里知道她们不是我要的人,所以不能接受。大家都说失败的恋情会让人伤筋动骨,可我每次都觉着是一种解脱。家人和朋友责怪我对待感情轻率,只有我清楚,我只是不能将就。都说我是个讲求完美的人,衣服上的折痕,窗帘上的小洞我都不能忍受,何况是陪伴我共度一生的人……”
“原谅我,桔年,十一年了,我一直这么怯懦,十一年了我想的最多的就是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要怎么做,可每每想罢只是让愧意把我包裹得更加密不透风。我是那样懦弱,从不去想我该怎样做,从来不敢有实质的行动。我没有摔得这么重,这么惨过,我甚至不敢去想对你的伤害,更不敢想你受到的屈辱。见不到你的时候我就一直麻痹自己,假装自己忘记了过去,也忘了你。我总是对自己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我自己知道我从来就没有好起来过……”
“自从遇上你,我就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是不敢正视自己的心,我再也不会错过你了,桔年,我会一辈子好好爱你……”
不知过了多久,韩述继续说:“有时候我都奇怪,我是那么浑,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可命运却还要这样厚待我,我韩述怎么可以这样幸运!现在,你躺在我身边,可我总觉着自己是在做梦。桔年,别告诉我,这是我在十二年后做的最美的一个梦。”
韩述推推桔年:“桔年,告诉我,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吧。”
桔年沉默。
“桔年,你说话啊……桔年,你睡着了?”
桔年抓住韩述伸过来的手臂:“做没做梦只有自己知道。”说罢张口咬去,毫无意外地听到韩述一声惨叫。
桔年说:“看吧,你没有做梦。”
“谢桔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
韩述扑过来去抓桔年,笑闹间,两个人肢体不期然的纠缠在了一起,韩述大半个身子压在了桔年身上,空气凝滞了,两双眼睛对望在一起,瞬间氤氲起暧昧的火苗。
他们贴得那样近,剧烈的心跳有着同样的频率。桔年在韩述灼灼的目光注视下绯红了脸,她伸手去推压在身上结实的胸膛,韩述没动,只是缓缓伸出手来,修长的指尖轻轻抚过桔年的脸。不知过了多久,那张巴掌大的脸终于被他如珠如宝般地捧在掌心。
他喃喃道:“桔年,总得给我一个晚安吻吧!”
他的唇轻柔地落了下来,初时如蝴蝶的羽翼,仿佛怕惊扰了沉沉的美梦,带着怜惜带着眷恋慢慢地轻啄吮咬。桔年十指紧扣死死揪住韩述胸前的睡衣,随着他绵密的亲吻轻轻战栗,终于他的吻挟着狂风暴雨席卷而至,像是所有的爱恋在霎那间喷薄而出。桔年被这个霸道的吻牵引着,随着他在陌生的感官世界里生涩地舞蹈……
直到两个人快要窒息,韩述才喘息着恋恋不舍地放过她,他将头埋在桔年的颈窝里。
不知过了多久,喑哑的声音传来:“桔年,我……我好像……不是君子。”
桔年说:“我知道!”
韩述抬起头,燃烧着奇异光彩的眼睛望进桔年水样迷蒙的眸子里。
“哧”两人一同笑了起来。
在这个春风沉醉的夜晚,韩述在一个爱了十几年的女人生涩而热情的回应里终于狂喜地感受到了圆满。
桔年终于明白爱一个爱自己的人原来可以如此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