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高考作文：当车轮碾过一条街的良心

文/慧超

本文系作者授权“清南”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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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生而为一条轮胎，我很羡慕人，因为我从来没得选，我想做人，因为做人有的选。

我的宿命就是被选择。自诞生之日起，我等待被车主选择，等待被随机安装在任一个车轮之上，然后，等待每一次出发，每一次向左拐还是向右拐，每一次承受平坦还是险峻。

传说中，一条轮胎只要行驶过三界四季五行六道，就可以投胎做人，这是一条轮胎一生的修炼，这是一个很难达到的目标。

《涅盘经》有言：“人身难得，如优昙花”。

滚滚红尘，我转过欲界、色界、无色界。

寒来暑往，我驶过春、夏、秋、冬。

道路坎坷，我也碾过金、木、水、火、土。

三界、四季、五行，我全部走过了。生而为一条轮胎，我好想做人，因为做人有的选。而我则是一条黝黑冰冷的轮胎，轮胎的宿命，注定是没得选，我痛恨没得选。

我痛恨走应急车道，这让我觉得羞愧难当，可是，驾驶我的人却看不到我的脸红。我痛恨每一次超速，这让我身体发烫、魂魄飞散，然而，驾驶我的人依然看不到我的惊恐惧怕。我痛恨每一次酒驾、毒驾和疲劳驾驶，我不想成为咎由自取者的殉葬品，我更不愿意看到，有无辜者与我一同殉葬。

但是，我是一条轮胎，痛恨又有何用？我没得选。

 

（二）

 

我一定要修炼成人，生而为人，有的选！

我向师傅求道，如何才能经历六道，完成一条轮胎的涅槃？

师傅问我：做一条轮胎有何不好？你可知，做一条轮胎，至少不会面临选择的深渊。

我不明白，我说，选择怎么会有深渊？选择正是徒儿渴望成人的最大诱惑。既然有选择，那么面临“深渊”，徒儿自信可以选择绕行！

师傅问：六道中，你可曾走过地狱道？

我答：六道者，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人道、阿修罗道、天道。徒儿愚钝，如今只走过人道和畜生道。

师傅淡然道：等你走过地狱道，再来找我吧。

可是徒儿想不明白，这鲜活人间，又那里来的地狱道？

师傅无言，脸色却是铁青。

（三）

 

今天，我碾过了一名柔弱的女人。今天，我想，我大概是驶过了地狱道。

我当然早早就看到她了，那个站在斑马线上的女人。我想停下，我想呐喊，我想转弯，但是我做不到，我没得选，我只能焦急地等待和祈祷，祈祷驾驶我的人能够及时注意到她。

但是并没有，我硬生生地撞上了她。车速并不快，一撞之下，我相信她并没有死，还有救。我等待着急刹车的选择，但是，我没有等到。

我没得选择。

我被选择扬长而去，逃之夭夭。我看到被撞的女人直挺挺地躺在马路上，身体还在动。

我并没有绝望，此时并非深夜，此地亦非荒野。

斑马线上人来人往，车流如织，我想，总该有人过去将女人移走，至少，大家可以将她的身体护住，再不济，至少会有人提醒过往的车辆，以免女人遭遇二次碾压，最起码，斑马线上围观的路人，会拿起电话，拨通一下并不需要付费的110报警电话。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人去做。我扬长而去之后，这条马路上的所有人一瞬间全部失明了，亦或者，躺在马路中间的女人突然变成了透明人。

总之，所有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到她，过往的车辆没有停下来，他们一个个地照常驶过事发地，小心翼翼地绕开女人的身体。斑马线上的路人，或骑车或步行，往来竟有数十人，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过去照看或问询一下受伤的女人，甚至，他们匆忙的连掏出手机打一个报警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被碾压后，长达一分钟的时间里，十数辆机动车、数十名过往和围观的路人，要么选择冷漠绕行，要么选择默默围观，没有一个人选择做点什么。

直至，另一辆车再一次碾压过女人的身体。这一次，她彻底僵硬不动了。

（四）

 

师傅说，众生皆苦。师傅还说，选择是一道深渊。驶过地狱道，我突然明白了师傅的意思。

人间有地狱，这地狱不在四海八荒，而在人的心里。

 

开车也是修炼，车品如人品，有的人车轮下莲花灿然绽放。有的人，车辙所印之处，却铺满了密密麻麻的罪孽。

无论是碾向一片砂砾，还是碾向一滩狗屎，我没得选，我是一条轮胎，我命中注定，就要承担这样的使命。

但是，攥着方向盘的人不一样，他明明有的选，他明明可以选择集中注意力好好开车，他明明可以选择绕开那个女人，他明明可以选择急刹车。

我是一条轮胎，我愿意为这一次急刹拼尽全力，哪怕遍体鳞伤。

可是，我没得选。可是，选择我的人，这一次，却选择没有选。

他就这样任凭我碾过那个身体柔软的女人，而丝毫没有停下来的痕迹。

驶过三界四季五行，第一次，我觉得自己很脏。

曾经我梦想，待我完整走完三界四季五行六道，就可以投胎为人，不再任人选择。

可是，今天我问自己：这样的人间，这样的为人，又有何恋？

我实在惧怕，我怕降临在这样冰冷的人间。不如还是放弃心中妄念，安心做一条滚动的轮胎吧。

今天，我碾过一颗原本盎然的心，这颗心很软很软。

今天，我碾过许多颗冰冷麻木的心，这些心很硬很硬。

来源公号：思维补丁（ID ：LostAndLoser）

作者简介：慧超，接客很贵的公关男一枚，“摩羯座统治地球”秘密小组成员，网易新闻·网易号“各有态度”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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