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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性在一起会长久吗？

文/大头

本文系作者授权“清南”发布

零八年那场灾难的阴影笼罩着所有川人。

八年过去了，大多数人渐渐从阴影里走出来，而有的人，注定伤得更深。

零八年我还是小屁孩子，李老师头发还没白，精神矍铄。
李老师是隔壁班的语文老师，清癯，头发微卷，一身的书卷气。他那时大约四十来岁吧，在我们那个小县城的学校是一只手数得过来的教学名师。
虽然有些严格，但我们那批学生大多都喜欢他。直到有一些身影，开始对李老师指指点点。
那些话多半来自高年级的学长或者是老师办公室的风言风语，说李老师是个“飘飘”，是同志。我们那时候单纯抱着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并不知道这些话意味着什么。

流言传了一段时间，有天隔壁班上语文课时，
一个学生家长破门而入，指着李老师鼻子骂说，你这个人渣不配当老师，说你他妈滚到市里去找你的那个XX，不要带坏我孩子。随后是一连串脏话，用四川话，很难听那种，难听到我很难直接跟你全写下来。
那天直到校长来才把学生家长劝到办公室。李老师反应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只是看起来有些莫名的悲伤。

之后突然没了任何波澜，校长，老师和家长们也都对这事闭口不言。我们东拼西凑才多少还原了一点事情的真相：李老师原来就在管我们县城的市里教书，他的爱人和他都是川师毕业，在大学里就在一起了。
他俩一个是数学老师，一个是语文老师，毕业后去了同一所中学，在一起同居了几年，终于被那边的学校看出来端倪。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李老师主动走人，回了县上教书。和爱人一直就过上了算是半异地的生活。
那家家长的大儿子也是，按我们那里的话说，“飘飘” ，跟家里坦白后家长坚决不接受，他就和爸妈断绝了关系自己跑去上海打拼，到现在也没有过任何消息。
所以那家家长恨透了任何的“飘飘”。

接下来的事陡然变得很戏剧，直到今天想起来还觉得像是一个带血的玩笑。

五月十二号那天下午，我们刚午休起床在上地理课。天气放晴，李老师他爱人，文老师的学校里老师因为工资的问题在闹罢工，所以开车来县里看李老师。
我们在新教学楼里上课，文老师就在老楼那边楼下站着等李老师下课。
我抬头看窗外，太阳刚好西斜，堪堪照进教室，李老师从隔壁班的教室里端着茶杯走出来，背着阳光向楼下挥挥手。我出神定定地望了会儿，回神时老师正好讲到冷锋过境。
就在那瞬间，时针指到了14:28.

地震发生的时候没有那么惊心动魄，大家都是一脸懵逼的状态。楼很快就晃得很厉害，我们和另一栋隔得近的教学楼摇得撞在了一起，所有的玻璃刹那间全部粉碎。天花板也开始出现一指宽的裂痕。
说起来很漫长，其实不过数秒时间，我听见李老师一声大喊“别……”出口，窗外便传来轰然巨响。

瞬息整个校园腾起烟尘。

我抬头时正好看见李老师宛若石化，手里的茶杯掉到地上摔得稀碎。

在余震间隙，地理老师组织我们到操场上避难。操场已经看不见了，被水泥块和肆意扭曲盘绕的钢筋牢牢盖住。
幸运的是老教学楼那天没人上课，所以也没人有多余的精力关注那里的事情。一直等到家长们从四面八方带着泪水疯狂地冲到学校来寻找自家孩子，老楼倒塌带起的烟尘渐渐平息下来，我们才看见烟尘里死死跪在水泥块里的李老师。
他满身是灰，脸上洗刷出明显的两道泪痕，眉毛，睫毛，头发被灰尘盖满，像是一瞬间白了头。
老师们走过去拉他，他没哭出声来也没说话，只是跪在原地抖个不停，双手鲜血淋漓。


那天下午我们就都回了家，如果……还有家的话。听家长说文老师被挖了出来，被石头砸的看不出人形了，李老师抱着尸体哭了很久很久不愿意松手云云。文老师最后落叶归根，回到了县里，葬在后山公墓里。

后来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去了外地读书。还偶尔能听见家里说李老师的事情。

说从那事过去后，李老师花了半年走出来，继续回校上课，只是样子老了很多，头发也全白了。
说大家也都不再拿李老师是个“飘飘”说事，逐渐也有其他出柜的被家里人接受。
说李老师每天除了上课，就是骑车去山上公墓喝酒，找文老师不停地说话。

后来说着说着，李老师却也不行了。

烟抽太多，肺癌，扩散的很快。李老师自己也直说不打算治，从依然每天去公墓，到一周一次，到最终倒在病榻上，四个半月的时间。

李老师在上年去世了。


去年寒假，我带了一瓶泸州老窖去山上。
李老师和文老师死后葬在了一起，公墓打扫的很干净，碑前有一束花，被冬天的风吹的如风中飘絮。
我把酒洒在地上，看向碑上他们的照片，那时他们都好年轻，头靠着头搂得好紧。


我看照片里他们笑的多开心。
就好像，他们这些年从没分开过，

一直一直在一起。

来源邀稿：大头（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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