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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在一篇小说中实现直播

(2016-08-26 13:5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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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在一篇小说中实现直播

文/泽帆

本文系作者授权“清南”发布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第一次见他,是大一的春节假期,我无家可回,一个人侧躺在黑暗宿舍的床上,窗外的烟花炸起,室内一片白亮,阳台的晾衣杆上挂着一件外套,投影到墙上,像有人上吊。他就是在那时出现的,他从上方拍了拍我肩膀,我吓了一大跳,刚要问是谁,烟花的强光照亮他的脸,我发现他长得跟我一模一样。


他说:“你应该去死。”并递给我一把刀,那是宿舍用来削水果的。


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一下午,床单上晕了一大片血迹,我左手腕的伤口已经凝结。当时我没死成。


现在,他头戴防毒面罩,突然从杂物间开门走出。五年没见,就算看不到他的脸,我知道他仍然是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我瘫在客厅的沙发上,已经醉醺醺,泪流了一脸。他在我前方站定,低头看我,声音透过通话装置传来,有一种飘渺感:“你应该去死。”


“滚!”我将手中未喝完的啤酒掷向他,啤酒全洒在他后头的墙上,滋滋冒泡。


“你一个人,没有父母,没有朋友,周小彤不爱你,你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还想再试试……”我涕泗横流,仰望着他。


“试一千遍都一样,周小彤不会再爱你。”


“我还想再试试!”


我有心理疾病,周小彤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曾带我看过精神科。医生给我做了检查,说是有轻微的焦虑、多疑,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生活调节好,作息规律,多与人接触,培养一些有益身心的爱好,慢慢就可以恢复正常。


周小彤活力四射,鬼灵精怪,其实跟她在一起,是我迄今为止最正常也最快乐的时光。我和她是在一次公司交流会上认识的,当时我们隔着一张大会议桌相对而坐,会上无聊,我看看她,她看看我,在我喝水的时候,她突然向我做了个鬼脸,差点让我出糗。我就是在那个时候,一下子爱上她的。


在此之前,我从没爱上过谁。与其说是没勇气去爱,不如说是不相信爱。周小彤的出现,相当于激活我身体上爱的机能。我乐意被她牵着走,虽然她做的很多事一开始我都难以理解,比如她异常胆小,却热衷捂着脸看恐怖片,我还必须坐在她前边;比如她能在一张油画作品前看半个小时,你还不能跟她说话;比如她在坐过山车的时候全程尖叫,经过拍摄区却不忘做鬼脸;比如周末的时候带我环城骑自行车,害我后来几天走路都颤抖。


这些事都是她热爱的,但我也知道,她执意带上我,以极大的用心,将苦闷乏味的我融入到另一个眼花缭乱的世界,是因为她想以此消除掉我心中深藏的阴郁。


我现在已经记不清妈妈的面孔,据说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离奇失踪”了,为此爸爸还去派出所报案,但其实他清楚,妈妈之所以离开,是因为这世上的某一处某一人,能带给她更好的生活。


爸爸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开一间五金铺,每晚固定十点睡觉,六点起床,六点半准时去开铺,有时候呆坐一天,连一颗螺丝钉都没有卖出。他不看报,不听收音机,看着街上车来人往,眼睛没有焦点。他说过,有些铁钉放在货柜角落会慢慢氧化生锈,应该及时清理,不然会殃及池鱼。他不知道他已经生锈了,秃顶,口臭,眼睛浑浊,手臂上出现大片死皮,有三个指甲坏死,行动僵硬,时常会健忘,一句话说着说着,就没有下文。我想妈妈是害怕过这种快速老化的生活,她走了之后,爸爸更是沉默寡言,干坐着,任由更多锈迹爬上他身。


十七岁那年,我刚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市重点高中,爸爸却在爬天桥时突发脑溢血,从阶梯上晕倒跌落,送到医院已经没有气息。我没有流一滴眼泪,那时我已经万念俱灰,濒临心死,感知慢慢淡化,觉得活着只不过是走在从生到死的桥上。大伯接我去他家,我家成了出租屋,五金铺卖掉。


高二那年我真的想到死,却也因为寄人篱下,难以执行。当时班里发生一件悬案,上体育课的时候,有位同学的书包被人浸入厕所的水池,班里议论纷纷,没人怀疑是我做的。我还在那个同学的水杯里倒过洗衣粉,因为他曾在公众场所开我玩笑。当时我想,如果被揪出,那我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全班的注目下走出教室,从楼上跳下去。我将这些秘密全部向周小彤坦白,她说,我那时极有可能患了严重的抑郁症,做事才会这么极端,又脆弱又敏感,报复心重,一个无心之过,能自动放大到弥天灾难。


此前我体内很多弦已绷断,所幸遇到周小彤。她出现后,我慢慢将断弦接好,音调校准,发现仍能弹奏美妙乐曲。


但我还是患了两次病。


第一次是周小彤带我去见她父母的时候。在她家,我不知道为何会如此紧张,说话结巴,手心全是汗。她的妈妈让我吃水果,我在果盘挑了一颗葡萄,默默将皮和籽一同咽下去。我盯着电视节目看,跟着观众笑,祈祷她妈妈离开,不要问我太多问题。我回答了工作,学历,家乡,存款,未来的打算,跟周小彤的恋爱经过。直到悬挂的铁球落地,我才明白我害怕的是什么。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感觉受到了冒犯,不想再苦苦维持局面:“我妈在我小时候离开了,我爸在我十七岁那年死了,我已经有五年多没再回去过。”


他们以为自己听错,我再说:“小彤没跟你们说吗?我是个孤儿。”


不久我就起身离开了,周小彤随后追了出来,我跟她在路上大吵了一架,后来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语无伦次,扇自己耳光,说自己不是犯人,为何都要这样惩罚我。周小彤被我的举动吓到,她抱紧我,不停地说对不起。最后她跟我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她之所以离开我,是因为我做了不可原谅的错事,终于超出了她的底线。她曾经跟我赌气,说公司有一个同事在追她,自此我时常不可抑制地怀疑她跟别人在一起。用正常思维对待,周小彤决不会做背叛我的事,但我跟她交往越久,疑虑越重,已经发展到病态的地步。


我时常会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看她的手机。一闲下来,脑子就会胡思乱想,出现周小彤跟男同事回家的画面。后来我偷偷在她手机安装了一个程序,用自己手机上的软件监控她每天的行程。她对此全然不知。


上周我终于爆发了,起因是她洗澡的时候,我看了她的手机。那个追她的男同事问她:“你们明年结婚吗?”周小彤回:“不知道呢~”男同事又说:“赶紧结吧,好让我死了这条心。”周小彤回:“呵呵,就算不结你也没机会。”


我跟她吵了起来。我说我两个月前就开始监视你了,只不过你们戏演得好,并没有露出破绽,但现在我忍不住了。周小彤看着我,眼神陌生,嘴唇颤抖,最终说出一句:“张瑞,你病情加重了。”


“你他妈才病情加重!你背叛我,还把错往我身上推,厉害厉害!”我鼓起掌来。


“你先冷静下来,我们明天去一趟医院。”


“不要说我!说你自己!”我几乎是喊了出来,把周小彤吓一哆嗦。


“张瑞,不要这样。”


“你他妈为什么不解释!”我将手机往周小彤身上掷去,手机角砸到她的前胸上,反弹到地上,后壳裂开。


周小彤叫了出来,捂住胸口,退后几步,凛凛看着我,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眼泪从眼眶中溢出来,她没哭。我们就这么对站着,大概一分钟的时间,她去拾地上的手机,进屋收拾衣物,开门走了。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前后空无,周小彤出现后,我生活的焦点,就只在她身上。她说人生不止一条路,还有这条和那条,“条条大路通罗马”。爱她,其实也是在救自己。这是她离开之后,我明确出的道理。


在这一周内,我做了无数努力,想要挽回她。我打电话给她,直到她将我的号码拉入黑名单。我去她公司,情绪失控,她来到我身边,跟我说:“张瑞,你在我公司楼下这样做,是存心让我下不了台,请不要让我厌恶你。”


与周小彤分开的这一周,我情不自禁就会流泪。上一次流泪的记忆,还是两年前。那天晚上,我又失眠,好不容易困意袭来,却被房间里的蚊子吵醒,我起床开灯,在房间内仔仔细细地找了很多遍,发现蚊子,却又打不到,前前后后用了一个多小时,毫无收获,重又睡下,耳边不久又出现“嗡嗡”声,我怒不可遏,却无计可施,将房间里面的台灯砸掉,床板掀翻,桌子推倒,书本撕烂,对着墙壁狠狠揍了十二拳,用手扇自己耳光,最后痛哭起来。消停之后,我去杂物间睡,硬挺挺躺在满是灰尘的地上,蚊子怎么吵我,叮我,不管皮肤多痒,我都不在乎,后来渐渐睡下了。巧的是,这件事过了一周,我就遇见周小彤。


周小彤曾经问我,左手腕那三道刀疤是怎么回事,我跟她说是小时候和人打架,被人砍的,这是我唯一骗她的事。她质疑哪有人砍人砍得这么整齐,我就改口说是小时候加入黑社会的一种仪式,要在手腕内割一刀,我说我当时一心要加入这个帮派,连割了三刀,把老大都吓到了。周小彤白了我一眼,将信将疑。


今天早上我用了新号码给她打电话。她听到是我,刚要挂掉,我说,就算你要跟我分手,也要给个理由。我想从她的理由中找突破口,增添一些回旋余地。


可周小彤说:“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之前我们相爱,很多问题不是问题,或者很多问题被忽略掉了。但现在我一个人站了出来,突然就变得很清醒,我发现我难再有那种热情跟你走下去了。你知道吗?你太情绪化,我跟你在一起,很多时候更像在扮演你姐姐或母亲的角色。我不在意你的过去,你的心理疾病我也没当成问题,其实我父母一直反对我们在一起,只不过我每次回家,都跟他们游说你的好。但你还是吓到我了,我觉得你是一个无底洞,我跟你在一起,救不了你,可能自己还会搭进去。那晚我站着看你发病,我想是否一开始我们就不合适?所以我就离开了,我拿着行李走在路上,不瞒你说,每走一步,我就感到轻松一点,你在我心中逐渐消失了。张瑞,很多东西没有重来的机会,一旦离开,就很难再回头。我们现在的关系,就如同火堆燃尽,顺其自然吧。不用再打电话给我了,祝你未来一切顺利。”


找不到突破口,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


我寄居在大伯家的时候,他们空出了一间次卧给我。表面上他们待我不错,但我知道这种亲密感是甜蜜素,不是糖。那两年间,我的房间慢慢堆满了杂物,大伯跟我说:“张瑞啊,家里小,杂物又太多,先暂放在这里,你委屈一下。”可能就是那时,我落下了心结,认为一间屋子,要有一个杂物间,哪怕是用来盛放灰尘。


当时我用了工资的一半租了这间两居室。我将一间卧室空出来,一有杂物就往里扔。这个楼层很旧,房间的墙壁泛黄,布满污迹,周小彤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后,做了三个改变,一,买了明亮的墙纸,将房间装饰一新。二,之前我从没自己做过饭,她买了一本菜谱,在厨房做出了很多美味。三,把厕所那面裂开的镜子换成新的。


厕所的镜子是我用拳头砸裂的,因为我曾经在镜子里看到两个自己。裂缝从镜子的右下角发散,一照,可以看到六个分身,在这种混淆中,一切反而变得正常。周小彤离开后,这个房间就不正常了。


墙纸变形,地板晃动,沙发变泥潭,不断将我往里吸,最后杂物间的门打开,我看到他戴着防毒面罩走了出来。


他跟我说:“周小彤不再爱你,你应该去死。”


作为一个恐怖片迷,每年万圣夜,周小彤都会去参加主题派对。所以这个节日也就成为我的难题。但在去年万圣节,我的装扮给她带来了惊喜,按照她的说法——“能得80分。”


我扮演的是一个戴防毒面罩的电锯杀手,穿帆布围裙和雨鞋,在上面洒满红色颜料,手里拿一台电锯道具,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她露出意想不到的表情,当时她在脸上画了一个裂嘴妆,笑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其实这个造型灵感我是无意得之,工作的关系,我有时要去一些大型工厂监测水气排放标准。那天去郊区的一个炼钢厂考察的时候,工厂给了我这个防毒面罩,经过他们的同意,我将这个防毒面罩带回家。万圣节跟周小彤参加活动后,堆放在杂物间里。


现在这个面罩就戴在他头上,他慢慢将它摘下来,我终于看到他的面孔:自信,邪魅,神采奕奕。为何他是另一个我,但我们天差地别?


他说:“你活不过今天,不过既然你想没有遗憾地死去,我倒是有一个很好的办法。这个防毒面罩配备的滤毒罐能隔绝一氧化碳,你去厨房,将门窗关严,并用湿毛巾堵住缝隙,然后戴上它,打开煤气阀门。一氧化碳在空气中至少要达到12.5%的浓度,遇到火源才会发生爆炸,厨房有20多立方米,忽略管道压力,大概需要等待15分钟,才能达到爆炸条件。在做这些事情之前,你给周小彤打一个电话,让她考虑15分钟,如果愿意复合,就不用再打电话过来,否则让她务必在15分钟后,打电话给你一个交代。这样,到时手机铃声响起,你就会死在她手中——被炸成碎片。这个死法你没有异议吧?”


我摇了摇头,接过他递过来的防毒面罩。


我去厕所洗了个脸,接着给周小彤打电话,响了三声,周小彤接听了。


我尽量做到心平气和:“小彤,我有事要跟你说,你先仔细听。我爱你,我也知道我有病,经常控制不了自己。爱只会让人变得更好,不会更糟,我伤害了你,说明我有问题。我想变得更好,更正常,但找遍所有可能性,只有你能治愈我,所以我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会再做出让你伤心的事。你先别急着回复我,麻烦你认真考虑15分钟,如果你实在一点都不爱我了,请在15分钟后打电话给我一个交代,从此我不会再去烦你。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什么都不用做,明天我去接你,然后去医院,医生说什么,我都严格遵守。”


挂了电话后,我戴上防毒面罩,系好带子,觉得有点呼吸困难。他已经不见了。我关紧厨房窗门,打开煤气阀,靠墙坐下,将手机放在旁边。厨房现在一片漆黑,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戴着面罩的呼吸声。现在是晚上11点25分,40分之后,生与死,爱与不爱,就可揭晓。


来源邀稿:泽帆(豆瓣) 微博:郑泽帆d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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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douban.com/note/5768967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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