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changweibo.com/ueditor/php/upload/20160116/14529275775248.jpg​

文/泠艺萱（豆瓣）

本文系作者授权“清南”发布 

谁不曾年少，情愫悄生，心藏一个喜欢的人。那时候，全部的愿望加起来也只求和他好好在一起，牵一牵手仿佛真的就能到白头。

除了年纪，其他都对，可偏偏就错在了这时间。在成年人的世界里，继续着孩子的游戏，被迫长大显得那么自然。

很多年以后，林嘉再想起冯元的时候，只记得当时的安心与温暖，而关于他的脸却再也无从想起。就好像是隔着一层浓雾，印象里连轮廓的影子都寻不见。

２００３年非典闹得很厉害，当时河北的全部学校都停止上课，老师布置好每天自学的内容，就近原则把所有的学生安排好小组后，学校的大门直到林嘉毕业都没打开。

那个时候，他们不过是１２岁的六年级小孩子，脑子里除了玩还是玩。因为小升初对大部分孩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压力，无论考的好与不好，最后都能进入距离家最近的学校。

但是，林嘉是个例外。她有一个年近五旬的母亲和一个三岁的弟弟，老来得子带给这个家庭欢笑和希望，然而因为父亲意外去世，林嘉成了母亲的负担。那三年，母亲迅速衰老，林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心疼不已。

每天放学是林嘉最期待的时刻，她有大把的时间去垃圾堆捡废弃的瓶子、纸板、衣服、笔、本子．．．．．．凡是能卖钱和再利用的，她一件也不放过。于是，每个黄昏，垃圾堆里总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写作业，然后为母亲做好饭便去上学，林嘉习惯了三年的生活突然间被非典搞得一团乱。所以当冯元那通电话打进家里时，望着母亲失望的眼神，林嘉打心底讨厌冯元。

“你翅膀硬了是吧？还学会旷课了？跪外面去写保证书去。”母亲气红了双眼，命令道。

林嘉放下碗筷，拿出本子和笔，低着头走了出去。她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没有哭，想了好久都不知道从何写起，最后迅速在那个早已用完的本子封面写下“我没有错”几个字便一溜烟儿跑了。

那天林嘉回来的更晚，她蹑手蹑脚的推开破旧的木门，咯吱一声，屋里黑漆漆的，想来母亲该是睡了。林嘉心里松了口气，右脚刚越过门槛，母亲的呵斥声就响了起来，“你这个不争气的死女娃子，是要把我气死吗？”母亲说完就呜呜哭了起来。

这夜太安静，母亲的哭泣声回荡在整个房间，林嘉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堵着，她想跟母亲道歉，可是喉咙像是被谁掐住般，无法开口，于是她急的额头冒汗，努力向母亲走去，刚抬起脚就重重的摔倒在地。

醒来的时候，冯元正在递给母亲一个本子，林嘉尽收眼底，等母亲送走冯元，她又假装闭上双眼装睡。母亲轻轻进屋，额头对额头，嘴里呢喃着：“烧终于退下来了。”

趁着母亲去生火做饭，林嘉赶紧爬下床，翻开冯元送来的本子，密密麻麻都是重点难点题，林嘉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心跳漏了半拍。

林嘉调整了时间，每天晚上准时去冯元家里上课，回到家等母亲睡了便去捡破烂。虽然大大缩短了时间，但由于非典期间，林嘉的收入却比平时多出两倍。她数着盒子里越来越多的钱，开心的笑了。

小组里除了冯元，没有人搭理林嘉，她倒也不在乎，反正她也不喜欢他们，每天只知道比谁穿的好、谁家里有钱。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自卑，每当大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地时候，林嘉只会尽量压低脑袋写作业。

冯元第一次撞见林嘉捡破烂时，是在六月的最后一个晚上，他抄近路给朋友送篮球，刚翻上墙就看见了垃圾堆里小小的身影，由于赶时间，他也没多加留意，没想到返回之时，竟与她撞个正着。

“是你？”冯元看着双手紧攥编织袋的林嘉惊讶不已。

林嘉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拖着编织袋就往前走。冯元愣了足足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应该帮忙。

冯元匆忙赶上来，夺过林嘉手里的编织袋，“我来”。

这回愣的人换做林嘉，他说“我来”，不是“我帮你”，也不是“我跟你一起抬”，而是简单一句“我来”，这句话对林嘉而言是挽救尊严的稻草，她一直以为，他不过是那些爱慕虚荣同学里的一个。

隔天，林嘉以为冯元会对同学说起这个事，但他没有，而是把最新做好的笔记递给她。林嘉看着本子，又看看他，没接。

晚上冯元早早等在了垃圾场，二话没说踏进垃圾堆，他不知道什么值钱，只能硬着头皮只捡塑料瓶子。所以当林嘉看见垃圾堆里小小的冯元时，红了眼眶，她轻声喊：“冯元。”这是她们同学六年，她第一次叫他名字。

冯元回过身，一脸傻笑，林嘉看见他那副傻样也忍不住笑了。于是在满是星星的夜里，有两个小小的身影始终忙碌着。

“冯元，你傻啊，毛线鞋子卖不出去。”

“笨死了，不锈钢可是最值钱的。”

．．．．．．

末了，冯元掏出那个本子递给林嘉，林嘉望着他清澈的眼，由衷的说了句“谢谢”，她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她想，有冯元在，真好。这一夜，她睡的无比安稳。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林嘉从卖废品得来的钱里抽出一块钱买了只中性笔送给冯元，真彩的，他的最爱。

然而考试并没有如期而来，校长说开学直接入学考试，这一消息瞬间在同学间炸开了锅。林嘉当然不开心，她失去了选择一中的权利。

冯元还是会准时出现，从未迟到过。只是林嘉总是容易走神，常常把没用的拿在手里，有用的扔掉。

“你没事吧？”冯元看着魂不守舍的林嘉问，这已经是她第十二次分错类了。

林嘉兀自沉思着，并没有听见冯元的问话。

“你怎么了？”冯元上前一步，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胳膊。

“没、没什么。”林嘉慌乱地继续捡废品。

“其实一中跟二中没什么差别，你那么努力，就算不去一中你也能考个好的高中。”冯元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她，他悄悄看过她的志愿。

“那是对你来说一样，对我来说不是。”林嘉几乎是吼着说出的这句话。

那晚，冯元才知晓，她这三年过得多么不容易。如果不能以第一名进入一中，对这个家来说，她的借读费几乎是个天文数字。

整个暑假，冯元都陪在她身边，他知道也许以后的课堂上再也看不见这个倔强的女孩儿了，他什么也不能做，眼看着开学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他只能在垃圾堆里多呆一会儿，再多呆一会儿，仿佛这样就能替她分担不少。

八月中旬的一天，林嘉没有如期而至，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直到超过平时回家半个小时，林嘉也没出现。夜太黑，没有星星，冯元差点就跌进了路边的蓄水渠里。

第二天刚亮，冯元就拨通了林嘉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她母亲，“她发烧了．．．．．．”

没等林妈妈说完，冯元就跑出了家门，妈妈那句“还没吃饭，你去哪儿？”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冯元边跑边自责，都怪自己昨天没带伞，都怪自己不看天气预报．．．．．．可别跟上次一样昏迷几天，可别出什么事．．．．．．

等冯元气喘吁吁跑到林嘉家门口，看见林嘉倚着门坐着喂弟弟吃饭时，忘了上前打招呼。

林嘉起身，一抬头，迎着光就看见了冯元，林嘉笑了，冯元看见林嘉笑也习惯性的笑了。

在灿烂的夕阳下，那金灿灿的光一直延伸到天尽头，好似一个未完的梦。冯元说：“林嘉，等我大学毕业就娶你，我们结婚，那时候就可以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林嘉笑了，笑的很开心，然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看，婚姻的本义，我们小时候就懂得的，却在长大后多了很多附加条件。原本就是让两个人，好好在一起，后来多了谨慎、多了算计、多了比较．．．．．．

如你所想，他们最后回到了成年人操纵的世界。随着成长，慢慢学会了择偶，学会了如何爱的不受伤害。

所以，林嘉在很多年后望着漫天星光的时候，唯一想到的也只有冯元，那时牵着彼此的手，仿佛看到了永久。那爱里没有任何杂质，那般纯净，就像雨后的茉莉，久久弥留于心。

当世界还都那么小，让我们单纯好不好？

来源邀稿：泠艺萱

http://www.changweibo.com/ueditor/php/upload/20151222/14507776979860.jpg

原文链接：http://www.douban.com/note/533806846/